三尸疑案

作者: 东篱故事荟 | 来源:发表于2023-12-04 08:4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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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定清苑县张家庄,有个张三郎。

    这天,他到岳父家接了新娶媳妇李巧儿回家。

    张三郎让妻子骑着驴子,自己跟在后面步行。

    当他们途中经过西溪村时,张三郎怕带着新媳妇被相熟的人见了取笑,便叫妻子骑着驴子先走。

    谁知,张三郎赶到家里,发现妻子并没有回家,不由大惊失色,一家人也慌乱起来。

    大家打起灯笼火把,四处寻找,谁知闹了大半夜,仍不见李巧儿的影子。

    第二天一清早,张三郎就去县衙报案了。

    清苑县令姓施,进士出身。

    他接到状子后,即刻升堂讯问,并且根据张三郎的陈述,立即派遣四班差役,去扼守西溪村到张家庄的四条通道。

    由张捕快率领的一路差役,急匆匆来到张家庄的大路口,就见从任邱道上匆匆奔来一人。

    只见那人车夫装束却不赶车;明明是个男子倒提了个花布包裹。

    不由疑心顿起,连忙上前喝住那人。

    那人见围上来一群公差,顿时神色慌张。张捕快便吆喝一声:“搜!”差役便七手八脚解开了那花布包裹一看,里面放的是玉钗、珠簪和几件女人衣裙。

    张捕快见了赃物,冷笑一声,喝问:“好一个大胆车夫,竟敢诱拐良家女子!李巧儿今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车夫见事已败露,只得吐露了真情:“李巧儿她······她死了····”

    “死了?是你杀死的?”

    “不,不-”

    于是车夫向差役们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任邱富户刘得海在县城游逛了一天后,便雇了这个车夫的车回任邱。

    当他们走到张庄和任邱的叉路口时,远远看见前面一个青年女子骑了一头驴独自走着。

    刘得海见那女子背影苗条,体态婀娜,顿生邪念。

    连声催促车夫追了上去,把那女子的驴子冲到任邱道上,逼着她一起朝前而行。

    这年轻女子就是张三郎的妻子李巧儿。

    这时天色渐渐黑了。

    李巧儿心内作慌,无奈何,只得向刘得海问路。

    刘得海则假惺惺地说:“小娘子你走错路了。张家庄应向西走,这是任邱大路。眼下天黑难行,我看还是找一个庄子借宿一宵,天亮后我再派人送你回家,你看如何?”

    李巧儿无法可想,只得点头应从。

    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孔家庄,刘得海心想他的佃户孔小二的家就在这庄上,便决定去他那儿借宿。

    孔小二见刘得海来借宿,便叫新婚回家探亲的女儿孔桂英暂回夫家,把女儿的房间让给来客住宿。

    孔小二把一切安排好后,就去睡了。

    车夫因一路疲惫,头一倒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这时猛地有人来推他,他睁眼一看,只见孔小二脸色死白,浑身哆嗦,手指着李巧儿的睡房,惊恐地叫着:“快、快起来,那、那边出事啦······”

    车夫跃身而起,奔到门前,从门缝中往里一望,不觉脱口惊呼:“啊-”

    原来李巧儿已被杀死在炕上,另一个被杀死的男人竟是刘得海。

    再一看,屋檐下李巧儿的驴子也无影无踪了。

    车夫正要叫人,孔小二一把拉住了他,悄声说:“别嚷,别嚷!闹到官府,你我性命难保。我看你还是带了那女子的衣物,速速离去。这里由我收拾。”

    车夫一想,觉得孔小二说得有理,便破门而入,拿了李巧儿随身携带的包裹,匆匆离开了孔小二的家。

    张捕快听了车夫的一番诉说,一时也难辨真假,吩咐手下差役将车夫锁住,推推拉拉,直奔县衙而来。

    施县令正在县衙等得焦躁,当他得知刘得海、李巧儿在孔小二家双双被杀的凶信后,一边开堂审讯车夫,一边火速派遣差役赶往孔家庄捕拿孔小二。

    奉命捉拿孔小二的差役赶到孔家,只见门上落了一把大铁锁,屋内悄无人声。

    衙役翻墙闯进内屋一看,炕上既无户体,也无血迹,甚至连一丝半点凶杀的痕迹也没发现。

    差役们商议后,派一人火速回县衙报讯。

    留一人守候在孔家。其余分几路搜寻。

    且说张捕快带着几名差役,直朝孔小二的女儿孔桂英夫家走去。

    他们正七嘴八舌说着走着,猛然间,迎面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走来,人没走到面前,一股酒气已扑鼻而来。

    一个差役喝道:“喂,酒鬼闪开,别误了老子们的公事!”

    “谁在讲老子老子的,我孔小二才是你们的老子呢!”

    张捕快上前追问一声:“你叫什么?”

    醉汉一拍胸脯,嚷着:“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孔小二就是老子!”

    “你有一个女儿叫孔桂英?”

    “是的,你问她作甚?”

    醉汉话音刚落,“当啷-”一根铁链已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孔小二从女婿家喝得酩酊大醉出来。

    现在被这“当啷”一声惊散了三分醉意;

    等到被拉进县衙,推上公堂,十分醉意已吓得一于二净。

    他抬头往堂上一看那个气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一声堂威,施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问:“孔小二,快把谋财害命的罪行从实招来!”

    “启禀老爷,小人并未谋财害命,求老爷明察。”

    施县令问:“既未谋财害命,那刘得海、李巧儿怎么在你家中丧命?”

    “老爷容禀。昨夜小人的主人刘得海带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娘子来我家借宿。今天早上,因见他们久不起床,我去刘得海房内探看,不见了他的人影,再到那小娘子房门口朝里探看,谁知他俩已被人杀害了。”

    “既是人命重案,就该报官,为何唆使车夫潜逃,私自掩埋尸体?”

    “小人惧怕冤案难洗,惹火烧身。小人该死!”

    施县令见孔小二对答如流,不觉暗暗作怒。

    他转念一想,猝不及防地又问:“你既不是凶手,为何离家潜逃?讲!”

    孔小二不慌不忙地回答:“昨夜,我叫女儿回夫家去住,谁知今天早晨,我女婿却来接妻。我当即离家四处找寻,直到现在,女儿仍未找到。”

    施县令一听,疑惑又加疑惑,烦恼再添烦恼;

    死刘得海和李巧儿,又失踪了个孔桂英,这案子是奇上加奇,曲中有曲了。

    眼前这个孔小二又如此巧辩,看来不用重刑他是不会招供的。

    只听见施县令一声喝叫,两旁衙役立刻动手掌刑。

    一阵“杏花雨”过,

    只见孔小二的屁股上血水淋漓,现出密密麻麻的红斑。

    孔小二杀猪般地直喊:“愿招!”

    重刑之下,孔小二招认了刘得海、李巧儿是自己亲手谋杀,接着被关入死囚大牢。

    施县令退堂后,立即请书吏到书房撰拟公文上报。

    那书吏名叫莫兴,为人机敏,极有谋略,素有“小诸葛”之称。

    莫书吏一踏进书房,便向施县令深深一揖,说:“老爷素来教诲我等秉公执法,为民请

    命,所以,今夜卑职不得不直言了。”

    施县令一听,大为惊诧,一边让座,一边讲:“莫先生有话只管明说。”

    “今晚的案子,老爷定错了!”

    施县令猛吃一惊:“错在哪里?”

    莫书吏拈了一下三绺青须,有条有理地说了起来:“孔小二乃刘得海的佃户,无缘无故怎会陡起杀心?刘得海身上并未多带银两,而李巧儿随身携带的衣物,他又全给了车夫,这怎能说是谋财害命?”

    “孔小二的女儿当晚回夫家,又突然失踪,依卑职之见,此处极为蹊跷,很有可能是此案中的重要关节。老爷舍此不问,系大错也。刘得海借宿时,李巧儿骑的一头黑色驴子拴在屋檐下,天明发现二人被害时,驴子也不知去向。据卑职推测,盗驴之人,乃是杀人凶手。现在驴子尚未寻到却把孔小二定为杀人凶手,这更是大错特错了。”

    莫书吏这一番话,说得施县令如梦初醒,冷汗直冒。他带着愧意地说:“刚才,本县盛怒之下,定案失当了。孔桂英和黑驴,眼下尚无线索,还须慢慢访拿。”

    “老爷,眼下还有一事,不能延误,刘得海和李巧儿的尸体还未勘验,若再被凶手移尸灭迹,这案子就更棘手了。”

    “对对,明天须早早前去勘验。”

    次日一早,施县令、莫书吏带着差役、仵作,押着孔小二,来到了掩埋尸体的九龙山。

    这九龙山就在孔家庄的旁边,山脚下就是孔小二的家,山上有座九龙庙。

    山下青松翠柏,郁郁苍苍,象一条绿色的带子,沿山环绕。

    孔小二来到山脚下一看,呆住了:昨天清晨,浓雾茫茫,自己心急慌忙地来到这里,也来不及分辨东南西北,只记得将尸体埋在一棵百年老松树下。

    现在一看,山脚下到处是百年老松,究竟埋在何处,已难以辨认了。

    施县令听孔小二这么一说,就吩咐差役沿着山脚分头寻找。

    一会儿,一个差役在一棵老松树下发现了一处泥土松软。

    施县令下令挖掘。

    不一会,果然挖出一具尸体。

    一个急性子差役跳下坑去,拎起尸体的两脚,狠命一拖。

    只听众人一声惊呼:“啊--”

    原来拖出来的竟是一个光头和尚。

    这下,大家被惊呆了。

    施县令走到孔小二面前,问:“你可认得这和尚?”

    孔小二走近尸体,低头辨认了一阵,说:“他是山上九龙庙里的方丈,名叫悟生。”

    “是你杀了他?”

    “不不不······我、我哪里会杀他!”

    “此坑是你所挖,和尚怎会不是你所杀?”

    “这······”

    孔小二再也无言答辩了。

    一旁的莫书吏看了看坑中的尸体,又望了望山脚下的不计其数的百年老松,沉思了片刻,和施县令耳语了几句,便喝令差役们分两路沿着山脚继续细细搜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光景,终于在南山脚下,又挖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众人一看,果然是刘得海和李巧儿。

    案中又多出了一具和尚尸体,案情越加复杂了。

    仵作勘验了三具尸体,都是刀伤,均为他人谋杀。。

    这时,莫书吏走到施县令身旁,轻声说:“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卑职心想上山访查,或许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施县令点头称是:“如此辛苦先生了。本县先回县衙,如有讯息,望先生早早报知。”

    说完,又派了两名差役暗中照看莫书吏。

    然后叫衙役们用芦席把三具尸体包裹好,抬回县城去了。

    莫书吏独自一人,踱步上山。

    此刻,山上九龙庙的大雄宝殿一侧角落,躺着两个叫化子在边捉虱子,边闲扯着。

    一个说:“瘸哥,昨晚睡得可好?”

    一个说:“好个屁!老子刚闭上眼,就被那个小和尚喊醒,说是他们师徒俩即刻要出外云游,叫我们帮他照看寺庙。被他一打扰,我一夜没睡好。瘌弟,你睡得可好?”

    “别提了。半夜被一阵驴声惊醒,想必两个臭秃子出外云游还买了头驴子,真他娘的好大福气!”

    瘸腿叫化子接着说:“昨夜睡不着觉,躺着无事,倒想出了一首顺口溜。”

    “瘸哥好文才,居然做起诗来了。快念给兄弟听听。”

    “什么好文才,不过是叫化子掼西瓜-穷开心罢了。你听着:昨晚闻驴鸣,今晨无钟声。老

    小两和尚,同是尴尬人······”

    瘸腿叫化子刚念完,突然从大雄宝殿另一侧走出一人,嘴里连声说着:“好诗,好诗。”

    此人正是上山私访的莫书吏。

    两个叫化子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称赞这首顺口溜是“好诗”,便撑起身来,挤眉弄眼,笑容可掬地说:“相公,我们是信口胡诌的,这真是一首好诗?”

    “此诗意新语工,妙趣横生,听后令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自然是好诗罗!不过-”

    叫化子睁大了眼:“不过什么?“不过'老小两和尚,同是尴尬人”一句,砌语深奥,不明内情者则难解其意。”

    两人被莫书吏赞得忘乎所以。

    那个瘌痢叫化子索性站起身来,唾沫四溅地向莫书吏解说起来:“这有什么难解的!喏,告诉你,这九龙庙里住的是一老一小师徒两人,师父叫悟生,徒弟叫慧净。师徒俩都和山脚下孔小

    二的女儿孔桂英有勾搭,这不是老小两和尚,同是尴尬人吗?”

    莫书吏听到这里,顿时心内明白了几分,便连连点头,一语双关地说:“如此一说,晚生明白了!”

    他又胡乱奉承了叫化子几句,就信步走出大雄宝殿,在寺院内内外外察看了一番,果然是悄无人迹。

    莫书吏不敢耽搁,匆匆离寺,会同了暗中尾随的两个差役,脚下生风地直奔县城。

    莫书吏回到县衙,马上把两个叫化子叙述的情况向施县令作了禀报。

    两人计议一番,施县令立刻发签传来当地地保,问明了小和尚慧净的原籍,即刻挑选了三个精壮捕快,出发追捕。

    捕快们日夜兼程,三天后赶到了慧净的原籍河南归德。

    说来也巧,一进县城,正好看见一处驴市,三人在驴群中一一察看,竟真的给他们发现了

    一头和车夫供述的那头驴子肤色相符的黑驴。

    张三找到了卖主,又从卖主嘴里得知此驴是三天前一个叫解洪海的转卖给他的。

    于是,又由卖主陪同,寻到了解洪海的家。

    众人踏进解家,解洪海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张三见解洪海举止失措,一把扯去了他头上的方巾,一看,竟是一个光秃秃的和尚头。

    张三等人四下搜查,又从卧室内找到了一个年轻女子。

    严词盘问,那女子承认自己是孔小二的女儿孔桂英。

    捕快们押了慧净和孔桂英,速速赶回了清苑县。

    施县令当即升堂,传出了张三郎、车夫和孔小二,押出孔桂英、慧净。

    堂上,施县令罗列证据,连声追问,慧净见事已败露,只得供认了实情。

    原来,慧净和孔桂英素有奸情。

    刘得海和李巧儿来孔家借宿的那天夜里,慧净得知孔桂英新婚回娘家探亲,便借着月色潜来相会。

    他摸到孔桂英房外,从后窗往里一看,见炕上躺着一男一女。

    慧净以为那女子是孔桂英,不觉恼怒万分,顿起杀心。

    他在灶房间里摸到了菜刀,越窗而入,杀死了正在酣睡的刘得海和李巧儿。

    慧净杀死两人跳出窗后,又看见了拴在屋檐下的那头黑驴,便顺手牵羊,把驴牵回寺内。

    哪知慧净刚踏进卧房,却见一女子睡在床上,掌灯一看,竟是孔桂英!

    慧净大惊失色,喊起一问,才知孔桂英因刘得海来借宿,父亲要她暂回夫家,她一是怕天黑路远,二是眷恋和尚,便上山摸进了寺内。

    慧净听完后,方知刚才错杀了人。

    慧净把杀人一事告诉了孔桂英,两人觉得呆在此地凶多吉少,不如远走高飞,于是便收拾行装,准备逃回慧净的家乡。

    谁知隔墙有耳,老和尚悟生正在房外偷听,当他得知慧净要拐走孔桂英时,推门进去,以告官威胁。

    慧净不肯就范,又扬刀杀死了悟生。

    他把尸体埋在山脚下,又到大雄宝殿借托“出外云游”哄骗了两个叫化子。

    诸事安排停当后,这才换了装束带了多年积蓄,让孔桂英骑上驴子,乘着茫茫浓雾,下山回到了河南老家。

    一场奇案,到此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施县令听完供词,大笔一挥,对一干人犯分别作了判处。

    判决完毕,施县令和身旁的莫书吏相视一笑,不觉都轻松地嘘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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