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月默
夜色凄凉，他徒手翻墙，一次次，只为见着她。遇见她之间，他不太理解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遇见她之后，他才知度日如年是何种滋味。相思苦，相思累，暗香浮动说尽相思情，她是他的结发妻，一生不悔。
1
韩寿安安心心的当着贾充的幕僚，跟着贾大司空学本领，长知识。
贾大司空热情温和，常常邀请他们这些幕僚手下参加府中宴席，年纪轻轻的韩寿对这种宴席十分上心，在宴席上可以认识形形色色人，寻找志同道合的兄弟，更可以吃到大司空府的山珍海味。
大司空府得圣上倚重，宫里时不时赐些美味佳肴，再加上那大司空府里厨子手艺精巧，每回韩寿赴宴总能吃的心满意足。
月光浮动，暗香袅袅，有青年才俊数人把酒言欢，实在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乐事之一。
贾大司空招呼着他们不必客气，尽管吃喝，随后被贾夫人喊去不晓得干什么去了，剩下他们一群幕僚客人喝着葡萄美酒，从行兵打仗谈到大司空府的密事。
那身穿紫衫绣着金线的男子一开口让人惊呼一口气：“这太子妃之位其实一开始不是大司空府大小姐贾南风的，本是大司空府二小姐贾午的，不过嘛。”男子刻意停顿了片刻，等着众人追问。
“你这人就喜好说个半句吊人胃口。”说话的男子遭来众人嫌弃。
男子故作正经，咳了咳再继续道：“贾二小姐身量太小，恐撑不起那些衣裳，况且哪有幺妹先于长姐嫁人的道理，所以这才换成了贾大小姐。你们只知大小姐生的……”男子思忖了片刻，艰难的找了个词“普通”。
贾大小姐贾南风性子冲动鲁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无盐女，当时婚事愁坏了在朝中有权有势的大司空。
“但贾二小姐可就不一样了，听说是蕙质兰心，貌若桃花。”
“你见过二小姐？”旁边的人纷纷来了兴趣。
“那次同韩寿兄隔着屏风模模糊糊见过一面。”
场上唯有一个人在静静饮酒，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斜坐倚着栏杆，似是在看那后院。
高朋畅饮，谈古论今，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一身青袍，远离那些闲言碎语。
月色温柔。
2
他这一生最感激的两件事，一是有幸得了贾充的赏识，能够顺利做他的幕僚，一是贾府二小姐幸好没被选为太子妃，才能和他有缘邂逅。
那些侃侃而谈的男人暗暗揣测贾府二小姐的秉性、样貌，甚至想出千方百计来邂逅二小姐，却还是不得得见二小姐真颜，他贾充实属三生有幸，因为他不仅日日同贾二小姐见面，还同她有肌肤之亲。
这是一个天知、地知、他知、贾二小姐贾午知的秘密。
他跟随大司空听候吩咐办事，隔三差五便要出入大司空府，大司空其人温厚体恤，谈完事已到晌午，便留下他们吃饭，他们也不好拂了大司空的面子，也就大大方方的留下来了。
一道屏风，白布上花团锦簇，蝴蝶飞舞，一边是男眷，一边是女眷。
行酒令是在寻常不过的事，轮到韩寿了他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司空大人听了直夸他前途不可估量。
屏风那头，有女子浅笑声，低低的，煞是好听。
“午儿，你今日用了香？好闻的紧。”活泼的女声。
“不曾，前些日子用了。爹爹给的那香是皇上赏赐的，听说是西域那边来的，用一回那香味可以一个月不消退。”
午儿。贾大司空的小女儿，上上下下都对她很是宠爱。
韩寿指腹摩着酒杯，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贾午借由更衣离了席，步子缓慢，路过屏风间隙时更是刻意停顿了一下，余光暗瞥，眉眼舒畅。
他隐隐觉得那香味更浓了几分，抬头往那屏风后望去只看见点点衣角。
3
众星捧月，满天繁星，韩寿乘着轿撵回府，还有些公文未处理，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来。
莫名想起晌午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翻了几页，却是不知所云。
管家忽然敲响了他的门，“何事？”
“有位自称贾府的丫鬟求见。”
他有些云里雾里，这半夜三更的，有姑娘找他，贾府他并不认识哪个女眷啊。
打开门，那丫鬟脸庞更是陌生，他从未见过。
“奴婢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二小姐派奴婢前来有几句话想同大人说。”丫鬟斜瞥了眼还杵在旁边碍眼的管家，韩寿心领神会，使了个眼色，只剩二人。
见过大风大雨的韩寿在此时仍然有些紧张，隐隐的他有所预料，却是遏制自己的浮想联翩。
“二小姐思慕大人许久了，她潜入老爷书房看大人的文章，还在阁楼上远远望见过大人饮酒赋诗，小姐从未对旁的男子动过这等心思，近来茶饭不思，宣纸上写的也全是福寿安康，想必是何意思大人定然明了，奴婢这才冒着风险前来告知大人。”一段长长的话，说尽的却是诸多时日的点点滴滴。
韩寿脸色很是好看，从惊讶到欣喜再到震惊，沉默了良久才同丫鬟说：“你回去告诉二小姐，一个时辰后我便来，请她稍等。”
丫鬟完成使命得到回复后，眉飞色舞的回去了。
韩寿久久不能平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来二小姐已经对他暗许芳心这样久，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境地，而他却毫不知情，这消息打的他措手不及却也心中狂喜。他对她有意，她也喜欢他，多好。
选了身暗色衣裳，韩寿速速出府。府中的仆人瞧见他那架势也纳闷道这大人是遇上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步履匆匆的，不似大人平日样子啊。
贾府静悄悄，灯光昏暗，韩寿翻身过墙，进入了后院，轻扣四声门。
雕着花的门开了，暗暗的灯光下，贾午羞涩的低着头，描着细眉涂着胭脂，身穿桃粉色纱裙，低低说了句：“你来啦。”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却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不用寒暄客气，熟稔的似是平常。
他来了看他的姑娘了。
4
暗香浮动，莲花淡淡。
每一夜都是他们二人相会时。夜半窃窃私语，她兴奋不已的同他诉说日日的新鲜事，也会苦恼着嚷嚷：“看爹爹的意思像是要把我嫁给哪个高门大户，我不想嫁，万一爹爹逼迫，那我们私奔吧！”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别心急，等我有能力了亲自上门提亲。”现在他还不够强大，贾大司空定然也不会轻易将她交给他。她是贾大司空的掌上明珠，婚事大司空定然精挑细选。
“你说你这日日翻墙来我贾府，和那做贼之人倒是很像啊，偷偷摸摸的。”她取笑他，眼中浮过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场。
他一本正经的坐直：“你若不喜欢，那我明日就不来了，贾大司空今日常叮嘱我要好好休息，说我莫要劳夜弄得眼底乌黑发青，也不知是为了谁。”
她努了努嘴，忽然起身小跑至梳妆台旁，拿起一盒脂粉：“喏，韩大人用了这盒脂粉就可以将乌黑发青的眼眶遮去，别人保管瞧不出来。”
“午儿，你真是••••••”
她那样大胆，完全不顾世俗偏见敢同他坦白心中的情意，让他喜让他忧。
他是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子，一心向功名，在感情里却还是不能自己，才会一次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夜夜去贾府见他的梦中姑娘。
明媒正娶，他要亲自上门提亲八抬大轿迎娶她，将她捧在手掌心，疼着爱着。
大司空近来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是审视，仿佛隐隐知道了些什么，他心下也没底，于是只能按着大司空的吩咐好好办事，不想其他。
纸包不住火，大司空逼问她贴身丫鬟，终于将他二人之事弄得一清二楚。
他身上隐隐带着香与那皇上赏赐的香一模一样，朝中唯有大司空同另一位大臣有，难怪让大司空起了疑心。
他求娶，指天发誓定不辜负她。
5
院中杨柳依依，庭前花含苞待放。
她成了韩夫人，那段密事也成了一桩美谈。他得岳父赏识，步步升迁，人人都说他取了个好媳妇，让他在朝中如鱼得水。
彼时已经是皇后的贾南风专权掌事，贾家一时风头极盛。他下了朝乘着轿撵回府，院子里她正在教儿子放风筝，风筝飞的老高，她一点一点指点着孩子“这里松一点”“往左边一点”。
那些费心劳神的公务仿佛忽然抛之九霄云外，他走到她身旁，嗅了嗅，问道：“今日用的是什么香啊，好闻。”
胖嘟嘟的儿子抬起了脑袋，冲他一笑：“那是娘亲亲自调制的，我还加了几道料呢。”
“儿子真乖。”
其实是个捣蛋鬼吧。
她擦了擦儿子额间汗水：“这是红豆香。”香料中的极品，独一无二。
天上的风筝飞的很高很远，飞的都看不见了。
园中含苞待放的花儿会有开的绚烂夺目的一天，让人忍不住拿画笔一笔一划记下来。却还是躲不开宿命，终会凋零枯萎。
暗香浮动浅浅，一切只在美好时。
据记载，韩寿死后，贾南风专权，欲扶植韩寿与妹贾午之子韩慰祖为太子，未果，后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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