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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临山的一个小镇子,靠近鸿泰开发区。开发区是乡镇重点扶持项目,也是工厂、商铺的集聚地,容纳了大批南来北往来区做工人员。
镇子虽小五脏俱全,街道宽敞通达、各类店铺高耸林立。因距离开发区仅隔着一条柏油路,许多穿着各种颜色工作服的俊男靓女,来小镇租房、购物、遛弯儿。
吴亮与陈芯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在小镇经营一家饺子馆。饺子馆地理位置优越,加上量大味道鲜美,很受当地及外来务工人员喜爱。经常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说说笑笑来店里吃饭,叫上几份水饺外加两瓶啤酒,一通人围坐一起连吃带喝,说着、侃着释放着一天的疲惫。
饺子馆前身是一家面汤馆,起初是由一位本地人租给外客经营,后来生意难做门庭冷清,又把它转租给亮子两口子。
亮子和芯子,一开始在工厂做工,因嫌弃厂里的规章制度苛刻就一起辞了工。突发奇想想做点小买卖,人身自由有了保障不说,干好肯定比上班来钱多。经过多番考察,得晓当地人虽地处南方,却爱上了北方的面食。小镇里有大大小小几家面馆,唯独饺子馆稀少。偶有几家口味欠佳,很难招揽顾客。当听说有店铺要出租,就大胆租赁下来,经过一番整修换了门面做了饺子馆。
几年后老板要做大买卖急需用钱,想把铺子卖了,一听卖价竟在自己的承受能力之内,二人合计一咬牙就买了下来。
刚接手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激动得一晚上没睡觉。有了门面等于在这个城市里扎了根,再也不用四处漂泊做工。门面虽小却也是一块根基一个希望,也让两颗心靠得更近。睡不着的时候,拥着对方相互发誓:忠诚婚姻不离不弃,要打拼出一番天地,争取再买套小房子,三口之家住在里面美美满满、幸幸福福的。
为了见证他们的爱情,两人决定各取名字后面的一字做成门面牌子。可巧,亮、芯与良心二字谐音,门面开的又是餐馆,来吃饭的客人,怕的就是店家昧着良心宰客。牌子一做成,用心的人细细一品能晓其用意八九不离十。取这个名字,也在提醒他俩,做买卖要把心摆平放正,方能凭质量求生存。
自从店铺换了名字,来铺子吃饭的人一波接一波。因为价格公道东西实在,硬是让饺子馆在小镇小有名气。一提到它的名字,周边人都竖起大拇指齐赞称好。
【02】
期间镇子上搞楼层开发,他们拿出这些年的收益买了一栋八十平米的小楼房,虽然面积小,也算有了自己的小窝儿。一家人高兴地住进里面。
饺子馆经营上了轨道,一天到晚忙忙活活。转眼,到了儿子小林升初中的关键时期,陈芯打算要他报考县城设施过硬的私立学校。这段日子,她对小林的学习尤为抓紧。每天过了客流小高峰,简单一收拾,就去校门口等着儿子放学。然后娘俩说说笑笑回到楼上的小家,她亲自陪着孩子写作业顺便辅导一二。
这天,吴亮送走了最后一波儿客人,转了一圈儿僵硬的脖子,走去柜台后结算账目。此时门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女人烫着大波浪的卷发,描眉擦粉蹬蹬地几步走到饭桌前高喊一声:“老板,来一份水饺。”
吴亮抬头一看,这人长得还挺漂亮,穿衣打扮鲜亮,脚上瞪着一双黄褐色的高跟鞋,妆画得很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香水味儿。
他扔下手里的计算器,快步上前招呼:“这位女士,您想吃什么馅的水饺?
“有韭菜海米的吗?来一份。”
“您稍等一下。”吴亮礼貌地说了一声快速闪进厨房,功夫不大,两手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水饺。”
女顾客边吃边打量接着算账的亮子。
“这老板人蛮帅的哈!”
尽管亮子低头算账,还是被一双火辣地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为何他的脸倏地红成了猴子屁股。性感、时髦,给人一种火辣辣的美,这也是他偷偷对她地评价。
吃了饭,女人并没有结账走人,而是有一句没一句找话茬儿和他聊。
吴亮几乎都是每天两点一线在铺子里忙碌,很少有机会同女子搭讪,尤其是漂亮女人。来他店里吃饭的女顾客,丑的俊的身材性感的五花八门,但是人家吃了饭就匆匆离开,并没有同他有片纸交集。他也没那闲工夫去琢磨别人的美丑,更不会闲到评头论足的地步。今天对眼前的这位女子,还真是破了例。
女子报出自己的姓名,后面带个美字,姑且叫她阿美吧!
【03】
阿美是个离异的女人,因为嫌弃前夫的“不图上进”离了婚,自己带着八岁的儿子在外租房子生活。前段日子因为找不到工作,儿子也因营养不良引发感冒,后引发肺炎住了几天医院。出院后,前夫恶狠狠把孩子抢回家中,并骂她自私不配为人母。
抢回家就抢回家吧!阿美正求之不得呢!这段时间恰巧她忙着找活儿干,还真没时间照顾那个拖油瓶。
阿美人长得漂亮,却不愿意像个机器人一样去工厂做工,每天累死累活挣俩小钱儿。她应聘过多家公司,其中就有几家大型连锁超市的店员、还有药店的卖药小姐。她不是嫌弃工资太低朝不保夕,就是埋怨上班时间有各类的限制。她可是个爱美的人,一年四季离不开恨天高。即便是二十公分高的鞋子穿在脚上,照样羊走钢丝般来去自如。
其实阿美之前在餐馆转悠了好几天,每天这里人流如织生意兴隆,都要将她的眼睛闪瞎了。她就喜欢这样的工作,自由洒脱,不受约束,可以穿着靓丽的衣衫在人群里卖弄,美色更有地施展。关键还能和形形色色的客人接触。
阿美的这种想法,不止一天的在脑子里翻腾,越翻腾人越兴奋。今天她看餐馆里的客人散尽,才推门而入,就是为了瞧一瞧店家是何许人等。
亮子虽然个子不高,但圆脸薄唇浓眉身宽体阔,打眼一瞅很是帅气。
自从和亮子聊上了,阿美几乎每日等到客散,都来馆子吃上一盘儿味美的饺子。吃饺子是次要,聊天摸底才是目的。
几天下来,亮子已经和这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混熟了,当她泪水涟涟向自己哭诉,她的婚姻是如何如何的不幸,一张小脸儿梨花带雨宛如经风捶打的芭蕉。吴亮不禁对她生了几分怜悯,隐隐得还有缕缕心疼掺在里面。
一日,阿美再一次哭天抹泪儿向他诉说自己不堪的现状,当她嘤嘤地提出要来亮子的餐馆做工时,早已心疼得一塌糊涂的他,一口就应允了。想都没想,甚至也没征求陈芯的同意。
而陈芯对这些事并不知晓,自己只顾着孩子的学习来铺子的次数少,但店铺还真需要有个人帮衬着吴亮。所以她得知此事后,还觉得是好事儿。
像一只花蝴蝶的阿美,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来店里帮忙。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地周旋在客人之间。她的美,让那些痴迷女色的男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来铺子吃饭的次数明显增多。吃客多了,饺子馆不仅收取个把月以来最高的客流量,吴亮的腰包也迅速鼓了起来。闲下来时,他一直盯着阿美粉红的脸蛋儿想:“这女子,还真是块儿做生意的料!
如鱼得水的阿美,已经对店里的操作了如指掌,忙不过来的时候,吴亮甚至让她帮着收钱,对她的信任如同亲人。
阿美每天不重样的花衣服,颤颤悠悠的高跟鞋,胭脂水粉扑面,不仅在客人面前晃,就连店主亮子的两只眼睛,也要被闪瞎了。他的心,正一点一点往阿美身上呈60°地倾斜。这样养眼的女子又有才能,哪个男人能抵挡住诱惑!
【04】
两人中间隔着的窗户纸,终于被一个风雨交加的不眠夜戳破了。
那天雨一直没停下的意思,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很少。阿美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连衣裙,又没有带伞,这等身材曼妙的女子,淋雨走在路上,估计谁见了都会心疼不已。
一直熬到天彻底黑下来,阿美也没走成。吴亮晚上一直是睡在饺子馆里的,他没催着她离开,她也没要走的意思,俩人就这么干杵着,身体有意无意摩擦着对方,吴亮闻着阿美身上的体香,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仿佛那第一次与女人身体接触的感觉,又回来了,腹内也仿似有无数条爬虫在撕咬。
郎有情妾有意,风雨交加的夜晚,最适合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了。
自从与亮子有了那晚,阿美在馆子里做起事来也不像从前那样规矩了,每日咋咋呼呼着农奴翻身把歌唱,甚至还指使着陈芯做这儿办那儿 。碍于面子,陈芯没有冲阿美甩脸子,而是冲着吴亮发了几通火 ,气呼呼地埋怨他招的什么工人。
吴亮出轨阿美后,心再也不那么坦荡了。他感觉对不起陈芯。但对于阿美的行为,他有些看不明白了,她想要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当初可都说好要把那晚的事儿当成没发生,今后该干嘛干嘛。眼前的阿美让他觉得陌生,不仅自私,还趾高气昂反客为主,就连自己这个店主,时不时也要听她摆布。一时不依,就会在他面前像个叫鸡一样,哭哭啼啼没个完。
其实,吴亮看不明白的事儿多了去了,他自然不知阿美这个小娘们儿一开始就有野心,她是奔着他们的饭馆来的。
这天,陈芯在家里辅导孩子作业,突然手机微信里传进一条信息,竟然是一张阿美和吴亮亲吻的照片。
陈芯手哆嗦着手机啪地扣在地上,体内的火腾地冒了出来,两片薄唇也不停地打着哆嗦。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怪不得这些日她发现阿美时不时朝亮子抛个媚眼儿。等到她想去证实,只一闪的功夫,阿美把头一扭,又成了个没事儿人。原来……原来俩人中间还真藏了事儿。
陈芯脸色青白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用力地拍开大门,蹬蹬地几步跑下楼去。去饭馆……
平时陈芯这个点儿,在家辅导孩子作业是不会来店里,因此和阿美相处起来也就大胆了。
送走了客人,俩人正歪唧着抱在一起,再分开时却发现陈芯气冲冲地推门进来。吴亮慌张着抬起身子低垂着眼皮,脸白一块儿青一块儿。再看左脸竟然还贴上个通红的唇印子,像咧开的血淋淋的大嘴。
耳听不如眼见。陈芯什么都明白了,她愤怒地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臂给了他一巴掌。瞬时,吴亮白皙的脸颊又落了一个红印记。红彤彤火辣辣,如画家宣纸上的涂鸦,醒目刺眼。
陈芯并没有打算原谅他,尽管他追回家里不停地解释说,自己是受了美色迷惑情不自己才……他越解释陈芯越觉得他无耻,敢做却不敢当。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将吴亮赶走,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当初到底看中了他哪点儿?
晚上躺在床上,陈芯反复想着他们俩从初中到高中、又从高中落榜后一起出来打拼的那段记忆,一直想到二人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小店儿。她的脑子里像安装了一台放映机,过去一段段清晰的画面在循环播放。她仿佛间又看到吴亮朝自己暖暖地笑,不知不觉泪水打湿了枕头,心也像有东西捶打痛得难受。
陈芯不想原谅吴亮,在她心里,情没了婚姻也就名存实亡了。既然他做不到对爱情的忠诚,不如像扔一件发霉物样将其抛弃。那样,整个厨房内的空气也就变清新了。
陈芯和吴亮很快协商办理了离婚,孩子和那栋八十平的小楼归她。铺子则划到吴亮名下,至于银行卡里的钱,一分为二。
【05】
去法院办完手续的第二天,阿美就指挥着来人,将饺子馆头顶的牌子给拆了下来,还用穿着通红高跟皮鞋的小脚,踩得底下的牌子嘎吱响。
几天后,几个帅小伙儿呼呼啦啦又抬来一块儿鸡血红的牌匾,上面写着“美美香饺子”几个镶金大字。几个人一来就冲着馆子里大呼小叫,“美姐,美姐……”念着牌匾上的字,再看看老板娘阿美娇媚的脸蛋儿、性感的体形儿,来这吃饺子的人饭还没吃人已经醉了。
阿美一身时髦的打扮,两手掐着小蛮腰儿,扯着尖锐的嗓音大呼小叫,指挥来人更换新牌子,像母老虎发威。吴亮绷着脸站在柜台前,眼见阿美胸口一起一伏地翻着波浪,却什么也没说。
“店里没白菜了,还不赶紧去买几颗回来,听到了没有!整天磨磨唧唧没个屁样儿”
临铺的老板娘拿了一个橘子坐在凳子上剥,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自己的男人,幸灾乐祸地说,“听吧,阿美这个浪蹄子又开始骂上了。
“活该,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往死里骂!”
“算你识相,你不会以后也像那个一样去勾搭别的女人吧!”老板娘两臂环抱,抬眼瞅了瞅身旁的男人,嗤着鼻子没好气地问。”
“我哪有那贼胆儿,再说了老婆,我是那种花心大萝卜吗?咱老实着哩!”男人屁颠屁颠拍老板娘的马屁。
“量你也不敢,要不老娘会翻出你的花花肠子来喂狗!”
阿美很快与吴亮登记结婚了。吴亮手捏着红灿灿的证书走出登记所,看着擦肩而过俊男靓女像花一样绽开的脸颊,每人捧着手机,高兴的向亲朋好友拍照报喜,心里却百味杂陈,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欢愉。
那边,阿美也在一旁忙活着用手机录视频,镜头不停地在婚姻登记所与鲜红的证件上晃,还有那泛着金光的戒指上。弄完狠狠地戳着键盘,叮铃一声,发在了朋友圈里。
吴亮没配合她笑,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他表情僵硬,连嘴角都没扯一扯,今天这个证儿领得有点闹心。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们是刚刚领了离婚证呢!
成了亲,阿美成了饺子馆儿名副其实的女主人。简单摆了几桌酒席,闹腾够了,日子又回归平淡中去。
过些日子,阿美大张旗鼓地找来工匠,将饺子馆由里至外,包括他和陈芯睡过的床铺,统统换成新的,说是除除霉气。打哪儿来的霉气啊!无非是鸠占鹊巢,趾高气扬罢了。
门面装修吴亮没管,屋子的设计格局全凭阿美做主,他感觉如今的自己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像和陈芯一起时满是劲头儿。想当初刚买下这个店铺装修门面那几天,俩人头对头趴在床上,翻了又找找了又翻,才弄好小样儿改换成早初面馆的模样。那时候他们的心是热情澎湃的。门面里所有的一切,小到几个螺丝钉,他们都要一起参考着才做决定。一想到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小餐馆了,连觉都睡不踏实了。虽然这里平方小地面儿不算宽广,却是多年来一起打拼的成果。
想想那时候,他心热乎乎的浑身充满了力气。再看看现在,吴亮觉得魂儿丢了似的,每日昏昏沉沉没精打采。
弄好了铺子,阿美把家里的主权也弄到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先断了以前和他们合作的那家饺子馅的供货渠道,通过找熟人、托关系又换成了另一家,原由是上一个商家漫天要价,不如新换的这家店实诚,货还物美价廉呢!
店名换了,老板娘也换了,但这些并不影响那些吃客。来这儿的人无非是吃好吃饱,又不是来管人家家务事的。只要饺子还是过去那个味儿;吃的肚皮还和过去一样舒坦;价格还是同等实惠那就成了。至于谁掌权叫成什么名字,留给你们自己掰赤去吧。
阿美当家做主后,来店的客人跟过去一样并没有减少。过了一段时间,有几个客人找上门,说吃了他们的饺子回家闹肚子,怀疑里面的馅不新鲜,想讨个说法。老板娘阿美一听有人闹事儿,站在柜台外两手掐腰杏眼一瞪,三寸不烂之舌像一顶机关枪,立马就叭叭开了:勒索敲诈、要报案抓人之类一长套台词儿,漫无目的在她的巧嘴儿里跑火车。气得来人张口结舌半天不来话儿,脸也涨成了猪肝。
饺子馆的口味越来越差,仔细一品,掩盖在大料之中有股子臭臭的味道,这已经是不止一波儿人找上门来反应肉馅的问题了。吴亮在这儿之前也想过:这家比原来的供货商一斤肉馅整整便宜了几块钱,除了在肉的质量上做手脚,还能是什么其他什么原因?况且这年头,人人削尖了脑袋往钱眼儿里钻,有钱不赚是孙子,谁还发挥忘我精神替别人做嫁衣!
尽管阿美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依旧管不了别人的腿。因为客人越来越少,铺子很快没了人气儿,像垂死挣扎的蛇,蜷在哪里半死不活的。阿美先前准备的几大冰柜的肉馅,因为没人吃,每天在冷柜里吹着凉风像打入冷宫的小媳妇。吃,吃不了,扔,扔不得,有气无力地躺在里面,看着就来气儿。
没有客人来,即使有大把的钞票也赚不到,阿美心里着急,看看杵在柜台前发愣的吴亮,气就不打一处来:“熊玩意儿像根木橛子,没人来不会出去招揽吗?我是当初被鸟屎儿糊了眼儿,才相中你这么个无用的孬货!”
阿美可不管别人听到听不到,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在那骂开了。挨骂的吴亮终于明白,为何领了证,他却开心不起来,原来他从没有了解过阿美。他与她,仿佛是天际上永远不可能会合的两颗星,在各自的轨道上独自运行。他吴亮也从来不曾走进这个女人的内心。眼前的看似漂亮风骚的女人,像一条毒蛇,不停地转换着蛇芯,能将你温暖到恹恹欲睡,也能将你扔进冰窟里烂掉。这样的女人,有心吗?心长在哪里?吴亮在心里拷问自己。
无论吴亮再怎么后悔,都不能重新活回去,为此,他时常懊恼不已。再想想陈芯,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为这个家付出,日子再难也没有骂过他,更不会训狗一样对他吆来喝去。
天下的女子都爱美,结婚头几年,为了攒几个钱,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倒是他的,常常偷偷买回家挂在衣橱里,说什么男人要脸面,代表着一个家庭,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怎么成?每每想起这些,他更是肠子悔青了,眼底里闪着晶亮的光。
【06】
婚后的一天,吴亮又被阿美打发出门买菜。路过他们当初的家,看到陈芯亲热地搂着儿子的肩膀进入小区,他却不敢上前喊住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伤心。儿子又长个儿了还冒出了小胡须,她却看起来愈发清瘦。本来就不胖的小脸儿,经过了这档子破事,都削尖成了针锥。高高耸起的颧骨没有一丝肉贴在上面,身子也像一根细麻杆儿,风一吹能刮跑似的。他眼睛里又迅速起了水雾,冰冰的黏黏的。
陈芯离婚后经过一番调整,又去了开发区的工厂里做工。儿子顺利考取县上的私立学校,以后住到学校,上下学再也不需她来回接送。腾出时间后,她给当初厂子里的领班去了电话。想想当初她和吴亮将辞职信递到领班手里的时候,领班千般不舍好生相劝要她留下,准了吴亮一个人辞职。可她去意已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吴亮有了新打算,她总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拒绝了她的挽留。现在想想,自己为了这个男人付出挺多的。
领班很快给她回了电话,双手赞同她再回到岗位。对于陈芯的业务,她太熟悉了。本分踏实、不怕吃苦肯下苦力,而且文化水平颇高。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少操心不说,还能帮助自己提升业务水平。她早就有升她为班长的想法。说不定以后自己升了主任,她还能接替自己现在的职务,因为已经有小道儿消息传出,她很快就要请手下人吃庆祝大餐了。
陈芯又回了工厂,每天按时上下班生活很快步入正轨,人也慢慢开朗起来。甚至能和厂子里的小姐妹们来上几段玩笑的话。日子轻松了人也慢慢变结实,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病恹恹的,了无生气的陈芯了,她好像又活回了年轻的时候。
这头儿,吴亮的婚姻糟乱如麻。阿美把自个儿的孩子接回店里,每天的心思都在亲儿子身上,对他,爱理不理极其冷淡,那个热情似火的女人不见了,能见的只是对他的冷嘲热讽,尤其是那张描的血红的嘴,骂人的时候闭闭合合,像张着一只血盆大口。阿美喜欢浓妆艳抹,小脸儿每天擦得白白的,乍一看像从坟茔里爬出的鬼。没几分人样儿。
铺子因为没人来,冷清清地暴露在空气里,吹着风淋着雨难得的清闲。要不是上面还竖立着饺子馆的牌子,外人看来以为是间民房,主人吃饱了饭忘记关门忙其他的去了。
阿美每天坐在柜台后面,除了照镜子又抹又描就是刷手机玩抖音,一天三顿饭都是吴亮端汤端水伺候着。
有一段时间,送孩子去学校后,阿美老往外面跑,且一走就是一天人影不见。吴亮不想去管也没有联系她,他心里倒是喜欢这份清净,巴不得她不在跟前,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日子阿美变了,晚上回到家人也满面春风的不再板着脸子。她总是带着一股子刚刚洗浴后的香气。吴亮本来不想管她,但当看到她脸上的红润突然有些明白了,大家都是过来人,那事都懂。
一天阿美突然向他提出离婚,说自己不爱他了。吴亮心里欢喜,但面上没做任何反应,还愣是装出一副气愤模样,咬紧牙齿数落她的不是。
晚上,阿美摔了吃饭的家把什儿,怒骂着吴亮不知廉耻,要他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能配得上她这样的花容月貌吗?吴亮银行卡里有多少钱,阿美摸得门儿清。原先倒有不少,到了她手里,装修门面去掉七七八。加之今天买衣服,明天买化妆品、鞋子包包,余下的,很荣幸的高中阿拉伯数字的首位。
如今铺子的买卖算是断了,没了生钱的源头,往后她那超高的消费哪里去弄?现在的吴亮,像被榨干了油的脂渣,只等着躺平熬煮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不如扔了弃了眼不见心不烦,再去另攀高枝儿。阿美心里真实的想法就是如此。
因为吴亮的坚持,阿美提了多几次离婚都没能如愿。她算是看明白了,吴亮现在除了守着一个烂铺子啥也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临了临了还要抓个垫背的,他想要把自己耗死不成?每每想到这些,阿美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她是个眼界极高的女人,可不能吊死在这棵枯树上。
晚上,阿美早早就“下班”回家了。难得地炒了几个小菜,陪着吴亮吃了一碗米饭后,低声下气央求吴亮放了她,和她离婚。吴亮抿着嘴不说话,头却摇得像拨浪鼓。这样油盐不进的吴亮阿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扯着嗓子大声怒斥吴亮不要脸,外加老牛啃嫩草之类恬不知耻的话。以前听着她的声音就能陶醉其中的吴亮,今天,耳朵却像钻了蚊蝇,吱吱吱吱聒噪极了。
阿美哭了,连哭带闹娇嫩的脸蛋儿挂满了泪汁儿,说自己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离婚就行。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吴亮差一点又陷入其中。幸亏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话讲到这个地步,吴亮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了她的请求。
阿美转怒为喜破涕而笑,“吧嗒”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吻,像一只灵巧的家雀儿,飞去一旁打电话去了。
阿美和吴亮,礼拜一民政局上班就去办了手续。当他走出大门虽遭受烈日炙烤,身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舒坦。肩头也如卸掉了一座压附的大山。
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停在了民政局门口,下车来的是一位顶着个秃瓢脑袋的老头儿。脱尽发丝的头皮,在经阳光一晃泛着白光,两边坠着几撮稀疏的毛发,像褪了一半毛儿溜出门的花公鸡。
老头儿绅士的帮阿美开了车门,又贴心地伸出一只手搭上车顶。看着等到阿美娇小的身体闪了进去,自己也钻进驾驶室油门一蹬,车子“倏”地绝尘而去,屁股后面甩出一团团乌黑的烟雾。
吴亮看着他们远去,将手里的离婚证撕得粉碎,连同他的过往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看看表,距离工厂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先去澡堂子拾掇拾掇自己,洗净搓白才有脸见陈芯。离开阿美,他不仅不后悔还有些小窃喜。他的饺子馆虽然现在千疮百孔,但总算是保住了,这要是被那个女人弄走了,他和陈芯这辈子是真没希望了。
想想陈芯,想想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他感觉又浑身充满了力量。澡堂子就在眼前,他会很快地洗掉一身的灰尘,还有那迷失的灵魂。他要去等陈芯下班,对他来说,等待是一种希望,更是幸福的开始!
送走寒冬春天又来了,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一朵朵一片片,红艳艳的花儿映红了人们的笑脸。这时,小镇的寂静的上空,突然被一阵儿劈劈啪啪爆竹炸裂声打破。像遥远的天际之上,一声声春雷劈开黑云在欢悦地歌唱。
一家饺子馆的门口,破碎的炮竹外皮儿落了一地的红,远远看去像铺了一条红毛毯。一男一女衣着整齐紧挨着身子,脸上扬起醉人的笑,正热情地招呼前来道贺的人们。身旁的女人穿着一件浅红的毛衣,头发散散的梳在脑后,一双干净明亮的大眼里有水波荡漾,浑身似有一股雨后的清新自然。当今天最后的一波儿客人被迎进店里,帅气的男主人,这才腾出时间来打量身边的女子。那张被喜色染的红艳的脸蛋儿,他突然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的眼睛又像穿了雨雾,湿湿润润的。他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对她发誓,谢谢亲爱的你能原谅我,今生我定会不离不弃呵护我们的爱情,呵护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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