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宏伟
老莫年轻的时候，也算个人物，在人前一杵，像是秋天田野里摇曳的一株红高粱，走在大街上，总有女人瞅一眼剜一眼的。
早些年老莫家里还有八亩上好的水浇地，老爹开个小饭馆，老板厨师跑堂一肩挑，艰苦奋斗了几年，家里积蓄下了一点浮财，所以那个时候隔三差五的来个提亲的媒婆。
老莫正是热血澎湃血气方刚的好年纪，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像一头看见树也想撞撞的疯牛，不管和那个姑娘相亲，都眼光火热火热的，那些渴望和激情都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嘴里除了“中”字，永远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媒婆看他憨憨地笑，也觉得媒人饼、三尺花布就在眼前晃来晃去，怎奈老莫的老爹中富人的毒太深，家里稍微能吃饱饭，就想和富人肩并肩称兄道弟。看到老莫相个姑娘就点头同意，气就不打一处来：“中个屁，咱家也是有钱的人，怎么能掀掀尾巴是个母的就中？不找个门当户对的甭想进咱家的门。”
老莫的老爹虽严防死守着相亲的底线，却管不了老莫年龄疯长，老莫三十多了，提亲的人越来越少了，媒婆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后来老莫的老爹终于在自己挖的大坑里喷了一口鲜血，直奔奈何桥了。
老爹一死，老莫的婚事更是无人问津，后来老莫自己又做了一个孽，不光婚事凉凉了，把命也搭进去了。
那是一个夏天，给邻庄盖房当了一天小工的老莫，趁着夜色撩人，赤条条到村边湖里游泳。两胳膊还没划拉几下，侧头换气的功夫，看到湖心飘着棉花包般一团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偶尔动一下。老莫吓得不轻。连忙揉了揉眼睛，怀疑老爹的鬼魂来了。
老莫大着胆游到近处，发现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木然抱着一个汽车轮胎，随水飘荡。女人一袭白衣，夜色中脸的轮廓阴暗相间，很阴森的感觉。老莫壮着胆子问:“你别吓我，告诉我你是人是鬼？”
女人散淡的眼光冷漠地瞅了一眼老莫，并不答话。老莫吓得刚要溜之大吉，女的却突然推开了轮胎，人慢慢沉了下去，很快没了踪影。
水面泛着冷冷的光，只有空轮胎在旋转。
溺水了！救人！老莫血一下涌上来，也顾不得赤身裸体，一个猛子扎下去。终于摸到水里的女人，老莫牵了她的手，感觉有股隐隐的凉气，想把女人托起来，无奈女人抓着老莫不撒手，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意思。老莫拼尽力气挣开手脚，女的越发不放手，两个人在水里浮起沉降，这样进行了多个回合，女的淘尽了力气，不再死缠他。老莫终于把女的拖到湖边草地，这才发现女的是个小姑娘，好像只有十六七岁，眉眼有几份俊俏，却挺着大肚子。
老莫虽憨，但觉得女孩一定摊上大事了。女孩子脸皮薄，这事一定不能声张，所以便穿了衣服，把女孩背了回家。拾掇好床铺，放在老爹住的东房。女孩不再反抗，但是也不动弹，只是冷冷地瞅着他，像是看一个路人，一句话也不说。
老莫把门锁了，到商铺买了些鸡蛋面条瓜果之类的，回来便捅开老爹饭馆的炉灶，起火做饭。老莫买些牛羊肉，小火慢炖，把好吃的都给了女孩，自己喝点残羹冷炙。女孩看在眼里，也不声张，慢慢的颜色圆润起来，也更加妩媚多姿。肚子仍然像个疯长的皮球，老莫不便多问，女孩自己也不说，总是定定地看着老莫，眼神有些发飘。
老莫自从家里有了女孩，像个贼一样躲着人，偷着买菜买药。邻居快婶看老莫这些日子鬼鬼祟祟，整天铁将军把门，心里生出几分蹊跷。这天趁老莫出去的时候，她偷偷爬过墙来，从后窗户里瞅瞅。这一瞅不打紧，那床上分明躺着一个快生产了的孕妇，凸起的肚子，却面如童颜。把个快婶吓得魂飞魄散，翻墙的时候腿哆嗦的不听使唤，有几次差点从墙上掉了下来。
随后刮风一样，刮进了全庄老少爷们的耳朵里：老莫私藏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而且老莫的孩子快生了。
村里人觉得老莫疯了，想女人想疯了。男人们嘱咐老婆不要从老莫门前走，自己却扎堆从后窗户里踮着脚看。
老莫像是浑然不觉，照样买菜炒饭，干着自己的营生。
终于有一天下午，残阳斜照，女孩两手托着自己的腰，慢慢走出老莫他爹的房间，看见老莫正在摘毛豆，竟然十分诡异地笑了一笑。
老莫看女孩走路吃力，本来想上去扶一把，没想到这女孩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随后开了院门，慢慢地走，走向前面的湖边。
老莫没紧跟着女孩，本以为女孩出来晒晒太阳，看看景色，没想到女孩走上了湖畔高高的堤坝，向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纵身一跳。
女孩在老莫家像个哑兽般待了一个月后，还是跳湖了。
老莫发现已经晚了，他离女孩也就300米的距离，他疯跑着追了过去。顾不得脱衣服，紧跟着跳了下去。
但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出来。
村里便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传说，老莫是劫道劫了一个走夜路女孩，把女孩绑在家里，老莫这么多年没见女人，晚上像个疯狗一样，女孩偷个空逃出来，无路可去，只能跳湖了。
很多女人骂，这个挨千刀的老莫，将来下地狱要点天灯，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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