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婆是村中有名的泼妇,泼名传遍十里八乡,更在千里之外。
别看三婆矮小短矬,其貌不扬,但浓缩的都是精华。一张大嘴里安着弹簧,上下翻飞,能把死的骂活,活的骂死,鸡蛋里骂出骨头,蚊子腿上骂下肉。三婆骂起人来引经据典,嘲古讽今,随物赋情,妙语连珠。气不喘,心不慌,愈骂愈勇,能一口气骂个三天五夜。只三言两语,便逼得对手两股战战,哑口无言。
三婆名声在外,泼气逼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久而久之,村里无人敢接招。曲高和寡,三婆苦无对手,不免时时萌发高手寂寞之感。
这天,刘四家的狗咬了三婆家的鸡。这等寻常小事,本来不足为怪,可偏偏咬的是三婆家的鸡。三婆多日不骂人,受到冷落,想重新刷刷存在感,振振往日雄风,正苦无由头。一听这事,耳目一新,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光着脚板,蹿出大门。
三婆丝毫不把刘四放在眼里。这刘四为人和气,斯文老实,低眉顺眼,和人说话,说了前半句,半天等不来后一句。用三婆的话说,三棒槌砸不出个响屁,十根指头塞不到狗屁股里,连毛带皮煮不了一茶罐。要是搁以前,三婆这样的高手是不屑与刘四动嘴皮子的,可今日不同。
三婆看到刘四在院里帮老婆捋麦杆,干咳两声,狠狠朝刘四家门口吐了一口浓痰,气沉丹田,污言秽语便如渭河之水,源源不断,滔滔而来。对于刘四,用不着指桑骂槐,打鸡骂狗,拐弯抹角,含杀射影。三婆直呼其名,公然挑衅,谅他刘四也不敢放个大屁!大珠小珠,喷溅弹射,急如鼓点,密如雨丝,四六文,芭蕉体,雅语俗话,信口而来。翻先人,倒祖宗,天上地下,无一不骂,骂得刘四死去多年的老爹在棺材里翻跟头,刘四家厕所里的臭虫捂着耳朵遁入了池底。这一骂,直骂得日月失辉,天昏地暗!
刘四呢,果真没敢放出个响屁!对于这一切,置若罔闻,面不红,耳不赤,心不惊,肉不跳,和老婆又说又笑,完全没把三婆当根葱!捋了会麦杆,竟提来火炉,煨起了罐罐茶。显然他把三婆当成了下饭的咸菜,跳梁的小丑。
看热闹的闲人越聚越多,更有二三好事之人唯恐天下不乱,借机扇风点火,添油加醋。三婆越发得势,嘴里翻江倒海,潮水汹涌,浩浩荡荡涌向刘四。
喝饱吃足之后,刘四吸了根烟,吐了几个烟圈,趿拉着鞋子,踱出大门,漫不经心朝三婆瞅了一眼,笑道:“三婆别费力气了,别看你骂了一下午,其实我骂的和你骂的一样!”三婆满脸的春风瞬间凝固成冰疙瘩。
四两拨千斤,刘四弱弱的一句话,如一针刺在气球上,一拳砸在了软肋上,一棍打在了七寸上。三婆怒不可遏,刘四的话,硬将冲到喉咙口的话逼回了肚里。三婆深深剜了刘四一眼,满脸不屑,愤愤而去。
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胜负如何?早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有了公论。只是此后,三婆不再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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