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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玉儿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从窗户透进来昏暗的晨光，映着屋子里华贵繁杂的陈设，显得有些灰冷。
胡生在她枕边打着呼噜，看着他熟悉而俊朗的脸，玉儿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多久了，记忆变得十分模糊。
她翻过身，回想刚才的梦。又梦到那只狐狸了，金色的狐狸。
“玉儿，你看我。”金色狐狸对她晃着两只尾巴，一大一小，小的那只毛茸茸的，淡黄色，甚是可爱。
“哇。锦青你长出第二只尾巴了！”她又惊又喜，凑近看，心里痒痒的，伸出白色前爪轻轻挠了下小尾巴。锦青身体条件反射般绷直，和那只立得一本正经的小尾巴一样。
玉儿没发现他的不自然，依旧兴奋地看着，还将自己仅有的白色大尾巴和锦青的尾巴缠绕在一起。
锦青不自然地低咳两声，“我跟你说，长出尾巴，内丹会变。也可能是内丹变了，所以长出新尾巴了。”他正经又兴奋讲着。
玉儿抬头看向他，满月撒下光辉，很亮。他神采奕奕，尖尖的嘴巴开开合合。周围的一切像是慢下来，他的声音仿佛传进了她的耳朵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他好帅，月光下，他就是最让她着迷的圣物，世间一切都没有他那般令她着迷。
“我给你看。”他说着，脑袋向后一缩，再往前一伸，吐出浑圆的内丹，眼珠那么大，黄色，不透明。他托在爪子里，内丹在月华下，有流光转动。
“这里有一道红线。”
她凑近了些，顺着他示意的地方，果然看到内丹表面有一丝细细的红线在缓缓浮动。
看到这丝红线，她突然沉闷起来。隐约记得娘亲说过，内丹大多为纯色，有杂色代表有劫，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劫，红色是情劫。
“嘿，怎么啦，别羡慕，也别难过，你加紧修炼很快也会有两条尾巴的。”锦青看着出神的玉儿，用尾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玉儿回过神，“你快收回去吧，娘亲说千万不要在外面随便拿出内丹，被别人抢走，修行就白费了。”
锦青把内丹吞下，正色道：“有了第二条尾巴，我就可以变化人形了。”
玉儿眼神一亮，“好厉害，你变成人了，要带我去人多的地方转转。对了对了，我要看看你变成人的模样，快点快点。”说完用两只前爪推着锦青到空地处。
锦青站在月华下，黄色的毛发染着光晕和月光融为一体，金色狐狸的身型越来越模糊，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清辉下逐渐清晰，直到一袭青衣的少年完全出现在玉儿的视线里，缓缓向她张开双臂。
玉儿看着锦青和他张开的怀抱，激动奔去，想跳个满怀，却扑了个空。锦青消失了，剩下她一个，站在月光里。巨大的失落感像冰棱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脏上，凿穿了一个洞。
她醒了，带着心里空荡荡的寒冷。
2
胡生和她一起吃着早饭，是她烙的肉饼。
“我想吃鸡，你今天去买两只。”胡生咬了一口肉饼。
“你跟我一起去吧，今天有集，我们一起走走逛逛。”玉儿试探道。
“我不去，我不喜欢人。”胡生皱了下眉毛，“我要去飞花台看樱花，母亲说我多吸收天地精华和万物灵秀之气，可以早点长出第三只尾巴。”
玉儿没再说什么。
仙踪谷外十八里，有个仙守镇，镇上逢三有集。今日正好是四月十三，集上人满为患。
玉儿在挑着鸡。胡生很挑剔，上次买的母鸡有点瘦，被他好一顿数落。
“跟你一起的狐狸呢？”有人在后面大声问着。
玉儿把手里的母鸡拿起来，对着老板，“这鸡多少钱？”
老板转头瞅了一眼，正欲回答，被一阵喊声堵住了。
“嘿，问你话呢，那个金狐狸呢？”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儿转过头，是个纤细的汉子，穿着夸张的绸缎，脸颊消瘦，眼睛很大，头发极其飘逸，下巴出奇得尖。平时玉儿都离这种人远远的，但她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人，因为他正拿一把剑指着她。
语音刚落，他将剑戳向玉儿，没戳到，剑尖在离她两寸的地方停住了，无法往前。
男人又戳了两下，在两寸处又停下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这样很没礼貌。”玉儿往后退了一步。
“靠。以前都可以攻击的。现在怎么不行了？”那人把剑收起来，“跟你一起的金狐狸呢？”
“什么金狐狸？”玉儿一脸疑惑。
“就是跟你在一起偷鸡的金狐狸啊，你是白狐，他是金狐，还跟我装傻！”
玉儿愣住了，她很确定这人说的不是胡生，胡生是棕狐。
她想起那个梦，可是锦青只存在于她的梦里。这人怎么知道她是白狐，又怎么知道锦青？
玉儿正疑惑着，妖娆大汉旁边的女人说话了。
“算了，可能任务又更新了。”黄色爆炸头的女人舞着一个很大的锤子，对大汉说道，“去寻仙处问问有没有新的委托。”
他俩横冲直撞跑远了。
玉儿回过神，觉得这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她摇摇脑袋，把奇怪的感觉摇掉之后，买了手里那只鸡。
3
玉儿从集上回来，直接去了飞花台，想叫胡生一起回家。
快到的时候，前面传来打斗声，还有熙熙攘攘的人声，“那个双尾棕狐又和金雕打起来了，真是天敌，一见面就动手，不知道这次谁赢？”
玉儿知道胡生又闯祸了，飞花台空出了一大片位置，两个身影在台上正各施技能，看热闹的人不时避让着散落的攻击余波。她扒开人群，凑上前去。金雕在天上挥扇着巨大翅膀，狂风袭面而来。胡生伏在地上，弓直背，两条大尾巴向前微卷。
突然，金雕飞向高空，猛地俯冲下来，从羽翼射出一大丛羽箭，直奔胡生，玉儿冲上台想叫停，却被胡生一把扯过去挡在身前，箭来得极快，她被迫以双尾作屏，不断后撤，却被胡生用力甩向飞花台的大樱树。胡生从她身后猛然窜出，突袭金雕。
玉儿撞在大樱树干上，又跌落在地。一支羽箭插在肩胛骨处，鲜血染红了衣服。树上的樱花被撞落一大片，飘飘洒洒落下来，覆满她全身。
满天飘洒的樱花猛地飞进了她深埋的记忆，记忆中，两只小狐狸，一白一黄，在飞花台上，被吹落的樱花裹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小白狐？”金狐狸问向坐在飞花台的小白狐狸。
白狐狸回过头，眼睛是好看的栗色，歪着脑袋答，“云玉，你呢？小金毛。”
“云玉，真好听，我叫锦青，好有缘。”
“哪里有缘？”云玉不解地问。
“晚来误入飞花台，团团樱簇入蓬莱。一色云锦三十里，青衣玉带倚暮白。你说有没有缘？”
“好像是诶，哪位大诗人写的？”
“就是大诗人我啊！哈哈。”锦青看着脸色渐变的小白狐，不禁大笑起来。
“好啊，你耍我。”云玉作势就要挠上去。
“别，别，我给你赔不是，给你吹口风好不好？”锦青求饶道。
“别骗我，你只有一尾，吹不了口风。”云玉不屑地说。
“我现在也能吹口风了。可能我快要长出第二尾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朝台子上方伸过来的樱花树冠“呼”地一下吹去，树上的樱花被吹落一大片，飘飘洒洒落下，把他们笼罩起来。
云玉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樱花卷，她沉浸在樱花雨中，完全忘了身边的人。
“以后我常来找你玩好不好？”锦青侧头看着眼神发亮的云玉。
“好。”云玉呆呆地答。
“等我有了双尾化成人形，带你出谷去玩。好不好？”
“好。”
“以后我喊你玉儿好不好？”
“好。”
“你好可爱，我蹭蹭你好不好？”
“好。”
金色的脑袋慢慢靠近云玉毛茸茸的白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云玉回过神来，跳开，“干嘛，耍流氓啊！”说完顶着一坨白色的尾巴傲娇地走开了，金色狐狸跟在她身旁左蹦右跳。
“拿好鸡，回家！”胡生把鸡扔到玉儿怀里，肩胛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
玉儿抬眼，人群散去，战斗结束了。而她也唤醒了久违的记忆，锦青不是梦。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胡生催促道，大步向前走去，又折回来，盯着她问，“你怎么只买了一只鸡？”
“我忘了。”她面色平静。
“你怎么老是粗心大意的。”胡生皱着眉头，“不求上进，不爱修炼，小事也做不好。要不是我娶你，谁愿意要你？”
玉儿没理他，扭过脸朝家走。
“还跟我摆脸子。”胡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是我父母非要你做儿媳，我能看上你？每天跟我一起的姑娘，哪个不比你好看，贤惠，上进......”
4
仙守镇，寻仙处。
这里人好多。玉儿第一次来这里，她原以为集上的人就够多了，没想到这里更多。已经不是挤能形容的，人叠人，人摞人，有的还站在房内的桌椅上。少数人在发呆，四下随便瞅着。大多数都是匆匆赶来，跟接待员聊上两句，又匆匆离去。
玉儿环视着密密麻麻的面孔，想找出那天在集市上遇到的两个人。
“有委托吗？”旁边有人问她。
“什么？”玉儿转头看向问话的人，是个少女模样的狐妖，穿着桃红色外衣，长发，脑袋上插着两根长长的金色发钗，左手戴一个金镯子，胳膊上系着大大的金铃，光着脚，拖着两条长长的白尾巴。
“这里不是问仙处吗？我来接委托。”少女大声回答。
“委托？”玉儿重复一遍，马上反应过来，“哦，对，委托。我要找两个人。”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大大的白纸和一支蘸满了墨的大毛笔，准备记录她的话。
玉儿从少女手里抓过笔纸，刷刷两下，两幅肖像瞬间浮现出来。
“找这两个人。”
少女看了看纸上的两个画像，妖娆大汉和爆炸黄头，收起笔纸，看着她：“还有呢？”
“还有什么？”玉儿疑惑道。
“奖励呢？委托奖励是什么？”
玉儿愣了一下，手在衣服里四下摸索，想找出个东西来。突然，她神色一定：“奖励你狐仙伴侣一个，再加豪宅一套。”
5
天黑的时候，少女带着两个人来到问仙处。
玉儿一直在那里等着。
"是你呀。"男人看见她，先开了口，“你现在是接待员了呀。怎么还有找玩家的委托，这是新的社交功能吗？”
“你说的金色狐狸，在哪看到的？”玉儿没理会他的话。
“三个月前，我刚来这里。跟我女朋友一起。”他指了指拿锤子的女人，“我们接的第一个委托是看守鸡窝一晚。”
“那天晚上，你和金狐狸一起来的......”
玉儿和锦青来到农舍门口，四下无人。他们变回狐狸原形，迅速窜上木墙。
不一会，一阵扑腾声之后，两只狐狸各叼了一只鸡从墙上窜了出来。
它们跑了一阵，停下来，化为人形，手里拿着鸡，相视大笑。
“偷鸡贼。”一声大喝，一只剑突然从她前胸戳出，血淋淋的。
在昏过去之前，她看到锦青吓得铁青的脸，他睁大眼睛，张大嘴，看向她。
“那个金狐狸扛着你跑了，他太快了，我们追不上。”拿剑的男人说，“我那把剑插在你身上，被你们带跑了。那是我花了50块买的。”
“委托结束了吧？”桃色衣服少女问，“我可以拿到奖励了吗？”
“嗯，委托结束了。”玉儿失神道。
“那奖励怎么领？”
玉儿魅惑地看了少女一眼，突然对她吹了口气，世界像重启了一下，玉儿看着与自己移魂互换的少女，说道：“你现在是胡生的仙侣，可以去找他了。”
说完，玉儿穿着少女桃红色的衣服离去，她要去找锦青了。
6
张婷是半夜被oncall电话叫醒的，她负责的故事线出了大bug。游戏NPC给玩家施了移魂术，串上玩家角色不见了，原本的玩家账号变成了NPC角色。
她昏昏沉沉起来，打电话给男朋友林东，却被他不耐烦的语气敷衍了下，再就联系不上。张婷本想和他一起定位问题，这下只剩她自己了。确实，她不该对林东抱有希望的。
忍着焦急，红着眼，张婷打开电脑，登上维护平台，这时李向远的语音打了进来。
“你在处理是吧？找出问题了吗？”李向远问着。
“还没。”李向远的声音让她安定了些，“很奇怪， NPC是没有玩家角色数据结构的，怎么能被玩家账号登上？太不科学了。”
“你记得这个NPC吗？她的故事线是修改过的。一定是修改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记得，以前她的设定是和一只金狐狸青梅竹马，一起修炼到七尾大狐境界。后来故事部门让我把她的脚本全改了，嫁给了一个棕狐。她现在是关键NPC，玩家不能攻击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不受脚本控制抢占了玩家角色。那只金狐狸，我也没找到。”
“这两个狐狸的AI算法，是我负责的，分了很多计算节点给他们。”李向远停了一下，"这次的问题可能是我的锅。"
“怎么了？”
“两只狐狸有了自主意识，它们不知道自己是NPC，对它们来说，游戏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一次玩家将白狐重伤后，金狐用自己的内丹救活了她，但自己从双尾狐妖退化成了普通狐狸，可能特征值变了，定位不到它了。而你恰巧在那时候修改了白狐的故事线。”
“那怎么办？”NPC有了自主意识，这确是张婷没想到的，如果李向远都解决不了，那公司也没人能搞定了。
“两个狐狸现在都找不到。我有几套沉浸式装备，在公司里，我们一起试着登录这两个NPC的角色看看。现在去公司吧。”
7
到公司的时候天刚刚亮。李向远看到她过来，递给她两个粉丝包子和一杯咖啡。“吃完早饭，我们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粉丝的？”张婷咬了一口包子，问道。
“嗯？”李向远顿了一下，随即答道，“看你吃过。”说完低头笑了笑。
张婷想起来，一直以来，李向远都对她有所照顾。她每天忙于工作，还要应付林东突如其来的情绪，从未深思，李向远是喜欢她吗？
那自己呢？是心动的吧。就像现在，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不说一句话，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心安。
张婷叹口气，想把这些纷繁的思绪清理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怎么了？”李向远问。
“嗯，没什么，我在想NPC有自主意识，我们进入游戏会不会被他们操控？”
“会有影响，我们和NPC的意识会共存，就看谁主导了。别怕，我设置了隐藏退出点，看到飞花台大樱树，树枝围绕的金色圆环了吗？穿过去，就能退出游戏。”李向远说。
张婷将金狐和白狐两个NPC的生物定位特征值找出来，李向远把特征值分别输入到两台沉浸式游戏装备。
白狐连接成功，金狐连接失败。
李向远沉思片刻，对张婷说：“你先进去。”他把头部装置给张婷带上，扶她躺好。“金狐的生物特征需要改动，它现在是普通狐狸，得逆运算得出初始值，再计算新的特征值才能进去。”
“别怕，不会有危险，游戏有防沉迷机制，最坏的情况，我们会在48小时后被系统踢出来，我会陪着你。”在进入游戏前一刻，李向远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张婷睁开眼，她在仙守镇养鸡农户附近的草丛里，玉儿和锦青偷鸡的地方。张婷看了看自己的白色爪子，她现在就是玉儿。第一次用NPC角色，还是有自主意识的NPC，她很紧张，但她要找到金狐狸。
她细细查看地上的痕迹，想找出玉儿偷鸡遇刺后的蛛丝马迹。游戏故事脚本修改后，玉儿嫁给了胡生，那什么时候玉儿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遇刺后，锦青将玉儿带到哪里去了？
天就要黑了，李向远还没进入游戏。张婷迷迷糊糊的，意识快要脱离玉儿的身体。
恍惚中，玉儿睁开眼，想起来自己受伤后，锦青抱着她，一路飞奔到一处洞穴。
她从草丛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朝洞穴方向奔去。一路上，她仿佛看到自己沿路滴洒的血迹，听到锦青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玉儿，玉儿，不要睡.....”
她停在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以前，锦青都会烧个柴火堆等她，她怕冷，又懒。锦青每次都把洞里烧得暖烘烘的，哄她过去。
每回她都禁不住诱惑，锦青的洞里，真的太暖和，太舒服了。他总是等她睡着了，悄悄将金色的脑袋，挨着她白色的小脑袋。
后来，锦青修炼出双尾后，玉儿的床就不再是他铺的草窝，而是他温暖的怀抱了。
玉儿看着黑黢黢的洞穴，心里空荡荡的。锦青，到底去哪了？
朦胧中，玉儿的脑海里响起微弱的声音：“快去飞花台。”
她一个激灵，向两里外的飞花台奔去。
玉儿远远看到，一只小金狐狸趴在飞花台上，是锦青。在月光下，它那么安静。听到脚步声，它抬起头，竖起耳朵，望过来，眼神里带着迷茫。
她越走近，回忆越清晰。
锦青将受伤的她轻轻放在地上，焦急地叫她，把她身上的剑拔下来，又匆匆变回狐狸原形，使劲吐出内丹，喂给她。她的伤口逐渐恢复，而锦青的眼神变得混沌，最后在她身上嗅了嗅，离开了。
玉儿醒后，感觉仙力增强了，她好奇地将内丹吐出来看过，黄灿灿的，那么纯净，一点杂质都没有。原来，内丹是锦青的，那丝红线也消失了，她就是锦青的情劫啊。可是，她醒来之后，却把锦青忘了。
玉儿轻轻抱起变成小狐狸的锦青，紧紧抱在怀里。
8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跑到游戏里卿卿我我？”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玉儿的思绪。
她转过头，胡生正愤怒地看着自己。
玉儿脑海里响起张婷的声音，是林东，他进了胡生的角色。
“张婷，我早就怀疑你和李向远有一腿，现实里不方便，来游戏里偷欢。还真有情趣。”林东走近，讥讽道。
“我们在定位游戏问题，你别借题发挥。”张婷太了解林东了，她多和男同事说句话，都要被他扣上水性杨花的帽子。林东的爱，极端又狭隘。
“我借题发挥？我到公司就看见你们躺在一起，不仅我，全公司都看到了，我头上的帽子还不够绿吗？”
“那是两套游戏装备，你讲不讲理？我昨晚打你电话，你不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却来指责我？”张婷想越过他直接离开，不欲纠缠。
“你想走就走？我忍你们很久了，李向远怎么在狐狸身上？还装可怜让你抱。”
“你有病就早点去医院。”
林东脸色暴怒濒临发作，却逐渐缓和下来，换了一副表情，谄媚道，“玉儿，我给你买了鸡，来，跟我回家。”
一声“玉儿”又将张婷的意识模糊。
玉儿看着阴晴不定的胡生，紧紧抱住锦青，只想离开。
“玉儿，只要你把这金狐杀了，跟我回家，我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好妻子。”胡生拦住她，诱哄道。
“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们就做一对死鸳鸯吧。”胡生陡然发起攻击。
玉儿将双尾挡在身前，堪堪避过。她抱着锦青，又毫无战斗经验，实在不是胡生对手。可胡生疯了般，招招致命，玉儿很快被逼退到大樱树下，抵着树干，大口喘气。
“看你往哪退？”胡生发起致命一击，利剑穿过樱花雨刺向玉儿。
玉儿被猛地推开，同时传来熟悉的吼声：“张婷，穿过圆环。”利剑没入锦青身体，一声钝响，血透过层层叠叠的樱花，流了出来。
张婷心脏像被瞬间挖空，看着血泊里的锦青，又或是李向远，胸口像被寒冰堵住，连呼吸都不能。她抱起金狐，朝着大樱树上显现出的圆环，一跃而入。
9
张婷睁开眼，李向远正帮她拿下头盔。
她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玉儿还是张婷，看到他的一刻，情绪翻涌。
她坐起来，强压冲动，看到隔壁设备上躺着的林东。
“他，没醒，要紧吗......”张婷稳住声音。
“没事，两天后防沉迷系统会踢他出来，他那么好斗，就让他打个够。”李向远低着头，收拾着手里的设备。
“这次是大发现，游戏AI的智能突破，就够厉害了，还有了感情，说明智能越过奇点，就会产生感情。”李向远背对着她，继续道，“他们原先的故事线，有爱情吗？玉儿跟锦青的爱情，是他们的自主意识，还是你的设定？”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不曾经历游戏里的一切。
空气里良久的沉默，李向远转过身来，看见张婷泛红的眼眶。
“那你呢，你对我的感情，替我挡剑，是你的意识，还是锦青的意识？”张婷颤抖着问。
李向远和她对视，半晌，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我喊的是张婷，你说呢？”
张婷鼻头一酸，眼泪猛地流下来，紧紧攥住他的衣角，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李向远抬手拥她入怀，她的眼泪透过衣服将他的胸口灼得滚烫。张婷抬头吻上他，他睁大眼睛，过了两秒，扔了手里的线束，抱住张婷，闭上眼睛，猛烈地回应着。
10
根据两只狐狸的定位，张婷将游戏bug修复，并在系统级限制了NPC和玩家之间的移魂术。她偷偷将锦青的数据修改，除了恢复伤势，还把它调为关键NPC，让玩家无法攻击它，这算她的小私心吧。
两天后，张婷登上自己的游戏账号。她还是挂念玉儿和锦青，想看看怎么样了。
飞花台。
漫天樱落，玉儿一身绯红轻纱坐在樱树上，两只金钗斜插于髻，青丝如墨，三条洁白的尾巴与青丝缠绕，拂过脚丫，和铃铛声一起，随风晃动。她回过眼，抚摸着怀里的金狐狸，冲张婷浅浅地笑。
她升级了，有了三尾。
下方传来一阵吵嚷声，胡生又在和金雕厮杀，身上的狐毛被金雕啄得所剩无几。
突然来了四只膀大腰圆的熊妖，将胡生架起，向樱花树走去，金色的圆环隐约浮现出来，玉儿抱着锦青连忙闪开。
熊妖们举起胡生，将他无情地扔进金色圆环里。
林东醒了，被游戏的防沉迷机制踢了出来。游戏里的胡生，仿佛让他看到另一个自己，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张婷了。
番外
一个灰白皮肤的光脑袋，睁开鹅蛋大小的眼睛。他抬起细长的手臂，把头上的神经贴片拿下来，扭头看向跟他一样的另一个生物，嘴里发出有节奏的嘶嘶声。对方也回应着同样的声音，那是他们种族的语言，翻译成地球语，就是以下的对话：
“这就是爱情？感觉很不错。”他停下来，咂摸了一下，“纯粹自我演化吗？你们没调整荷尔蒙参数？”
“调了，这是第十七轮模拟。每次都对环境和生物化学参数进行了调整，逐渐逼近真实人类。”
“我体验的这个女人，和与她产生爱情的男人，两人感受有不同吗？我想也体验下男人。”
“不一样，你等一下，我把模拟器时间调回去，让你用男人再来一遍。”
“不急，你们团队太棒了，这个模拟地球人爱情的游戏，一定能大获成功，这是这个宇宙里的高端种群早就退化的情感体验，市场前景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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