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来,千夙的伤时好时坏,颇为怪异,我偷摸探查多次,又仔仔细细思索良久,才恍然大悟!
这段时日以来,我似乎,很是荣幸地被千夙给愚弄了!
很好,简直太好了!
我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心平气和朝着扶桑树寻去。
“七华?”千夙停下在扶桑树枝头乱窜的身影,身形一闪落至我面前,“不是去长乐街了,这么快便出来了!”
我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是忧心着你么!”
“哎呦,你这不提倒好,一提便觉身上还是有些疼。”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将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浑身有些发虚,快扶着些。”
“好啊!”我应声间,伸了手将他扶住,又暗暗用另一只手摸出袖中的小东西,极速甩在了千夙肩头。
静了半晌,一声咬牙切齿的“七华”响彻天际!
小蚯蚓支起的脑袋,被那一嗓子吓得重新瘫了下去。
“哈哈哈……大人小声点,吓到小蚯蚓了!”
“七华!”
我捂着肚子大笑不止,“我在我在,大人有事就说。”
“……拿……拿走,将……将它拿走!”千夙垂了眉目,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拿走可以,大人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他颤着声,眉眼紧皱着。
“大人的伤可好了?”
他抿了抿唇,“未好全……”
“小蚯蚓的头,都快蹭到大人脸上了……你说它是不是瞧上你了,想借此机会一亲芳泽啊……”
千夙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全了。”
“不知神力……”
“已……已恢复!”
“那元神……”
“已稳!”
“好了多久了!”
“足有……一月!”
“……”
好个足有一月!我从神界回来,也不过才一月有余!
这实在是令我痛心疾首!
“嘶~”小蚯蚓适时发出一声清晰的叫声。
“七华!”千夙身子未动,只用力偏着头,“你……你再不将它拿开,我,我……劈碎了它!”
小蚯蚓似乎听懂了千夙的话,身子一僵,本欲靠近千夙的头,又颤颤巍巍折了回来。而后鼓着眼怯生生地盯着我,满脸写着:我还不想死!
我摇摇头,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我拿我拿!”我将小蚯蚓从千夙肩头揪下,又顺势替他理了理肩上褶皱,“身体都僵了,看来大人吓得不……嗯?”
我一怔,侧目瞧了眼已然裹在我腰间手,“你……你干什么!”
千夙缓了气息,阴恻恻地道:“七华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晃晃手中小蚯蚓,“跟着大人学的!”
他见此情形,面上一白,“腾”地一下松开手臂,身形一动闪至十步开外。
“大人别跑嘛!”我又追过去,“小蚯蚓又不咬人!”
“你别过来……”千夙神色惊恐地往后退,“别过来,七华,我们有话好……”
千夙话还未尽,猛然见我又扑了过去,身形一颤,瞬间便朝前飞去。
我自是不想这般轻易放过他,因而掐着小蚯蚓追在他身后,足足追了他大半个归灵墟!
千夙很是狼狈,落荒而逃!
对于此事,我深觉欣慰,总觉得有生之年,能瞧见千夙这等模样,真乃一大乐事!
因而在我出完了气,一边捏着小蚯蚓将千夙逼至扶桑树角落,一边正笑的幸灾乐祸之时,被突如其来的一声“七……七华上仙”给吓了一跳。
这一吓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身子一颤,手中小蚯蚓顺势一滑,便跌进了千夙怀里。
他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拉长语调咬牙切齿地吼:“七华!”
我愣了下,而后干笑两声,手忙脚乱将小蚯蚓收起,又将跌坐在角落的千夙小心扶起,最后才回过头,笑的春风化雪,“是前川山神啊,你怎么来了?”
前川满目惊愕,眼神不停在我和千夙之间转换着……
我的思绪也在这瞬间不停转化……
这前川真是挑了个好时辰,掐在我正闹千夙的点来……
转念我又想,依着前川一直以来护千夙的架势,说不准他下刻便会化出龙身,来和我大战个三百回合……
我一个激灵,脑中闪过前川手执龙身一脸凶狠地模样……
果真啊,欺负千夙,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思及此,我默默抬眉,顺手替千夙拍了拍衣上灰尘,低声嘟囔道:“让前川随意进出归灵墟,真是大人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那是自然!”千夙恢复了些他本来神色,又抖抖自己的衣衫,眼神沉沉地望我,“否则他都瞧不见,你常日到底是如何欺辱我的!”
我惶恐,眯着眼干笑两声,“大人说笑了!”
“我看是爹爹惹到七华上仙了吧!”
咦?
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朝前川望去……
他何时竟转了性子,弃了自己敬重的大龙爹爹,不动声色站在了我这边?
等等……爹爹?
“嗯?”我瞬间变了脸色,“爹爹?”
“大人……是大人!”前川反应过来,撇着嘴不满地改了口。
我满意地点点头,偏头之际正与千夙的目光撞在一处。
他脸上回旋些血色,眉目间却仍是一贯地淡漠泠然,风华无双。此时,他似乎心情转好,眼角眉梢都泛着浅淡笑意,澈亮的眸子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随后,他抬手,在我额间敲了下,清浅一笑,“气可消了?”
他眉目绝色,风华无双,印着身后青天白日,一时搅得我心绪颤颤,神思难安。
许久,我缓过神来,恨恨白他一眼,别过眼去,“嗯……勉强,消了些!”
“那就好!”我听他低低一笑,而后语气柔柔地与我商量,“所以将那条小蚯蚓砍了吧!”
“……”我偏过头,视线与他撞在一起。
“权且留着,留着。”千夙瞧我半晌,强装镇定地将目光转向前川,“说吧,出什么事了!”
被千夙这么一问,前川神色倏然一变,眉目紧皱。许久,他轻出一口气,“前几日,妖界出了祸乱。”
“祸乱……”千夙启唇间,身形一动,宽大的袖袍一扬,卷着我一起在扶桑椅上落坐,“妖界有乱,且报于仙界,与我何干?”
前川未言,只抬眉往四下瞧了瞧,方回道:“想问大人,长乐街那些签过誓订过灵的神魔鬼怪,有没有可能逃出归灵墟?”
千夙微微诧异,却还是应道:“并无可能!”
“那若有人出逃,您可会知晓?”
“自然知晓!”
“那……”前川抿唇许久,方继续道:“那大人还是瞧瞧,长乐街是否有……”
“发生了何事,你直言便是!”千夙猛地打断,微微蹙眉,“妖界祸乱,与长乐街有关?”
前川顿了一下,默默点头,“两日前传来消息,说妖界有妖物大肆屠杀同族之妖,摄魂夺魄,剜心取丹,手段极其残忍。”
“屠杀同族?”千夙眉目微蹙,“是何物所为?”
“狼族!”前川面色稍显凝重,良久方道:“且乃……双生狼族!”
“双生狼族?”千夙缓缓抬眉,目光沉沉地望进长乐街方向,“长乐街里头,好像也住着一只双生狼妖。”
话音甫落,他挥袖化出一面光墙,不消片刻,那光墙之上渐渐显出两行小字:鹤戾,双生狼族,自愿签誓定灵入归灵墟,不悔!
“未有异样……”千夙低语一声,而后又起身,几步踏入了长乐街。
我与前川互望一眼,忙跟了过去。
千夙说,长乐街的那只狼妖未有异样,可是……
长乐街内神魔鬼妖数不胜数,花鸟鱼虫遍地皆是,却偏偏不见那只名为“鹤戾”的狼妖。
怎么会不见呢?
签过誓订过灵,且还在长乐街,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千夙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莫非……是逃了出去?”前川有些疑惑。
“不会。”千夙很是肯定,“ 若私自逃出归灵墟,我定会知晓。”
“那若是有灵力高强者相助……”
“也无可能!”
“可是……”前川犹疑片刻,启唇道:“妖界传出消息,屠杀同族者,乃是几千年前早入了归灵墟的……双生狼妖,鹤戾!”
良久,千夙勾唇,冷声一笑,“你们猜,鹤戾是被带走了,还是……被藏在了归灵墟的某个角落?”
若是被带走,却不被千夙察觉,似乎不大可能,但若是被藏起来……
归灵墟寸草之地皆在千夙掌握之中,又有何处能藏下一只已然签誓定灵的狼妖?
谁能带走他?谁又能藏着他?
“近日……可有谁来过归灵墟?”前川将目光转向我,神情很是忧虑。
“有!”我瞧着前川,“六界仙神来者众多,但入了灵墟殿的统共不过五位……不,六位!”
“灵山佛陀,天机神君,苍吾上神,昆仑山神及其护山神兽,以及神界主神,绯言!”
“还有长欢和小明。”千夙不动声色接了句,神情颇为认真,“啊,对了,还有仙界的那个小丫头,还有前川,他来归灵墟不下十次了吧!”
突然被提名的前川一脸无辜,神色委屈地瞧瞧我,又瞧瞧千夙,良久无言。
我摇摇头,低声道:“你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千夙低低一笑,“不过,我却不知,归灵墟来了谁,又去了何处?你竟记得这样清楚!”
“……”我这还不是怕你又被一些不轨之徒,趁虚而入毁了修为。
“怎么,怕我又受伤啊?”
“咳咳……”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这一猜便准的能力,我怎么就不会!
“小心着些。”千夙噙了笑替我轻轻拍了拍背,“就算被我说中心思,也不必这么激动啊!”
我撇撇嘴,拿鼻子哼了哼,“你还是仔细想想,这六界中,到底是谁为了算计你,这般锲而不舍乐此不疲!”
“那依你之言,前些日子来过归灵墟的所有仙神,便都有嫌疑?”
我愣了下,一时无言!
千夙见此,仔细与我分析,“他们都来过归灵墟不假,但是其中谁存了别的心思,你如何能知?就算能知晓,我们明言相问,他便会承认么?就算他承认了,你能确定幕后之人便一定是他么?”
我想了一下,似乎是这个理,但却更加疑惑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皱眉,探寻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我以为,依着你不讲道理的性子,会大手一挥,屈打成招呢!”
千夙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盯着我,“我堂堂上尊大人,怎么会仗着自己的权势地位来欺压他人?我可最讲道理了!”
我被他那副委屈神色惊到,神情木然地僵了好一会儿。
“你说是不是?”他居然又顶着那副委屈神色,轻轻晃了晃我的手臂。
这这这……
我实在顶不住啊!
“你怎么又这样瞧着我?”他手臂一垂,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满。
我咽咽喉咙,定定心神,方认认真真地道:“这次是觉得你神情可人,不可方物,因而越看越欢喜。”
他愣了一下,耳朵尖迅速泛起一抹潮红,艳丽非常。
“咳……”他假咳一声,敛不住眉间笑意。
我莞尔,将头往他面前凑,“所以,对于此事,依大人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唇边笑意胜花,“一查到底!”
“一查到底?”
“嗯!”千夙敛眉望我,眉眼恍若浸了一汪清水,“且去瞧瞧,暗地里伸出来的那只手,想做些什么事,又想置我于何地?”
我道:“所以要去……”
“所以要去一趟,妖界坤山!”千夙眉眼带笑,神色间稀松平常,并无半点被旁人算计的懊恼与愤恨。
他就那样立在我面前,孤傲且矜贵,淡漠且寡然,与这几百年来我所见的上尊大人,并无不同。
我却不由自主又有些忧心。
从暗地里伸出来的那只手,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如此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为了什么?
他能得到魔界蚀骨花种,又能无声无息种在归灵墟,既能化作千夙模样,又懂拘魂阵法,身上背负着凡人近千冤魂,却无法察觉……
这又是怎样的仙神,或妖魔……
“看来鹤戾这小子,再一次做了颗棋子呢!”
我止了思绪,回过神不解地瞧着千夙,“这么说来,鹤戾以前,也做过棋子?”
“是啊!”千夙唇角轻起,以一个嘲讽的姿态笑了笑,“以前是他兄长的棋子,现在是引我入局的棋子。”
我道:“怎么就不能是鹤戾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想对你不利!”
“他不会!”千夙自信且坚定。
他说不会便是不会,我自是相信。
行出几步,我忽而又记起一事来。
“千夙,我似乎忘了问,鹤戾自愿来归灵墟签誓定灵,愿听你差遣,所求为何?”
“一身是伤,千里跋涉,求我断了他与双生狼族的一切羁绊!”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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