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后天我就要去死了,你要把我的孩子留下来好吗?”春生跪在地上,年轻的他望着眼前的女人落下苦涩的泪。
村庄后山的太阳还挂在西边的树梢,金色的光照进春生黑色的瞳孔里,直直地盯着它没有眨动眼睛。嘴里含着刚拔起的稻草,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还是那样的亮,青色的胡子茬,轮廓清晰的脸庞吸引着风吹满他充沛的活力。原来春生是这样的。
母亲
秋天,石村108岁的长老死在了床上。按照当地的传统长老死亡要超度亡灵,要有新生婴儿的血来擦拭肉体然后全村上下三跪九拜送长老去西天。春生那天正好满月,母亲将襁褓递给村子后婴儿啼哭生和滴落的血液叫母亲心疼,回过头去。一碗婴儿的血,春生奄息地不再啼哭。“三娘,孩子失血过多,你快看看吧。”
母亲接过春生,婴儿一动不动的躺在襁褓上,乳白的小脸上留下两道还未干涸的泪痕。“春生”母亲生落下了泪,婴儿没有了哭泣,嘴唇的朱红消褪的厉害。母亲抱起春生走出祠堂,回到家中用母乳狠狠拯救着春生。白色的乳汁从春生的小嘴里流出,吮吸不动那难得的营养了。母亲不敢肆意的苦出声响,要是被村子的人听到会说她藐视长老的权威而被活埋。石村的人都视死者为大,特别是108岁的长老更是村中最权重的人死了也是。母亲放下春生,用厚实的棉被包裹着微弱的生命又去了祠堂给长老做礼了。大堂里所有的人披着白色的头巾默念这石村传统的经文,全神贯注的让他们已经忘了是春生的血让长老得以西行。
太阳下山了,母亲才能回家。她先是停下脚步在听到春生的啼哭时急促的跑回到家。啼哭声冲破灰暗的房间母亲抱起春生,他像在喊“娘,疼”。母亲又拼命得给春生喂乳水,放入小嘴里她感觉出春生对母乳的贪念,吮动的小嘴不再发出痛心的啼哭,小家伙放肆的吃这。没有睁开眼睛,没有伸动小手,只想用嘴来满足灵魂欲带走的轻柔。母亲终于笑了。
春生
我的母亲拼了命地把我从阎王手中夺回,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法,她也只能哭泣地用母乳灌溉我将歇的温柔。长老死与我何干?我的血又与她何干?
我离开母亲,离开石村。
火车轰鸣行驶在两条平行铁轨上,石村从最开始的一片到后来的一点最终消失在眼中。
我对母亲说:“娘,我回来后要改变石村。”
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胡杨树像一道道屏,阻断了石村的前途,石村像一个恶魔的孩子吮吸着血液模糊了自己。一朵朵的铅云让风吹得更低沉,我突然发现那些铅云就像那年108岁长老的模样,冷酷而又无情。意识里低下了头,手碗处的那道疤痕是降临在大地后长老夺去我的第一份罪恶。我抬高那道疤举过头顶,顶着铅云,闭眼呼吸,放肆静听的铭记。
火车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我下了车。
四周高大的楼宇,攒动的人流吓坏了我这个来自石村的孩子,为什么这座城没有为长老修建的灶台,没有静谧的血腥,没有高高在上的灵柩,没有众人长跪的身影。我慌张了,带着来自石村的熟悉陷于一场陌生。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突然想到了母亲。那干瘪的脸依旧浅笑着像说:“孩子,娘等你回来······”
春生
我参了军,军官站在我们面前喊着:“你们,是生与死抉择的人,你们有掌握敌人命运的权力,你们不想去死,你们就要让敌人去死。”让敌人去死我首先浮现脑海中的是我们石村新一代的长老。
天还在落着大雨,惊雷一个接一个的轰响。我和母亲窝在一起倦缩在床角。长老带来村人冲到我家“三娘,你想死吗?春生的父亲是谁?”长老怒目的瞪着母亲,母亲突然寒冷的哆嗦起来“长老,放过我们母子吧。”“放过?难道说石村百年的规矩就让你给破了,三娘,今天你要不说出春生的父亲是谁就别怪我我无情了。”母亲已有些落泪,我躲在母亲身后望着长老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恨意,猛地站起来指着他“我爹是军人。”又是一个惊雷前所未有的声响让小屋抖了一下。
长老低下头猛地抽在母亲的脸上“带走”几个男人上来拖着母亲就朝大雨中走去,我害怕,跟着她身后一声一声的喊着“娘,娘······”泥土混着雨水,冰凉的让人很快没了知觉。母亲被带到长老的房地里,男人用白色的链子将她的双手捆在了石柱上。我看到母亲嘴角渗出的血色却不敢哭出声。
“春生你父亲是谁?”长老问我。
“他是······”
“春生,不要说你爹的名字。”母亲极力的不让我说。我直的在也没有说了。长老用手拧我,用东西扎我我都没有说话,望着母亲悬在空中的身体和男人抽打她的棍子在想,是什么让母亲如此不怕死,难道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长老最终还是没有放过我的母亲,母亲被他割了舌头--张老说既然你不想说就永远不要说了。他的无情毫无遮掩的显露,他说他是张老,他是石村的王道。可是他让还没成年的我种下了仇恨。母亲再也不能告诉我父亲到底谁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带底是谁了。原来石村的长老定了一条规矩--就是石村的妇女嫁人只能嫁给石村的男人不可以嫁给其他人。母亲和一个军人生出了我,长老说她没有折磨到死已经很有情了。
石村,长老我想都是罪恶的。
春生
军营的生活把我刚来的无知消磨尽了。我手腕那道疤被军官说成是男的标志。男的标志?我要感谢他吗?不······扛上钢枪朝靶子上打,一梭子子弹一发不落的击中了同一点。我把那靶子当作长老的头颅打了稀乱。军官挑起大拇指:“春生,打得不错,你就要这样打。”
每天我都是部队中出勤最早的,我把钢枪擦的锃亮像孩子一样的照顾它,睡觉时它躺在我的怀中,走到哪儿背它到哪儿。它是我活下来的机遇我想也是我改变石村最有效的办法了。梦中常常出现母亲模糊的叫声和看我时平静的眼神。
军营的高压铸就我钢铁般的身躯和神准的枪法,军官在台上授予我“光荣狙击手”称号,我带着它回老家。
回家
十年军旅我早已不是那刚出来的无知了,得到许可我带是我的枪回到石村。高高的寨门,村寨道路上的黄泥,村中人看我的稀奇眼神。他们早忘了我就是春生。此次回来我接娘亲离开石村,可是娘亲却早已凋亡,她说她等不了春生。
长老
我离开时他98岁,我以为10年后他早已死了。可是他依旧坐在全村最高的灶台上受人的膜拜。那苍老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强大,闭目之中也有人愿意为他屈首。我站在台下没有跪下盯着那白发直到他睁开了阴暗的眉目。
“你是春生。”长老问我。
“你还记得我,我娘叫三娘。”
周围的人投过来惊讶的眼光,他们应该想到春生在满月那天就死掉了。眼前的这个春生勾引起他们对旧年记忆的犹新。场景的变换,十年,二十年春生又回来了。
“我要杀了你。”春生指着长老锋利的说。
孩子
殷玲已经二十岁了,10年前春生离开时她母亲就把她嫁给了春生,十年里她接受母亲的安排等了他十年。殷玲说她怀孕了,六个月。春生在没有母亲后第一次笑了。“殷玲,孩子叫肖长吧。”殷玲点头,一切都那样和谐。
“殷玲,等我杀了长老后,咱就离开,去找军官,他很喜欢我的。”春生对殷玲说着“嗯,春生,等我们离开后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石村的树在春天绿了全身,泥土才开始有了香味。春生擦着钢枪想着肖长,屋顶上还住着殷玲。
“殷玲,你躲起来吧,我去杀了他”
三个月后······
“春生,你要杀了我吗?”长老高高在上“你看那是什么。”
是殷玲被捆在了石柱上,春生端起的钢枪却瞄不准了,曾经在打靶场上频繁出现的头颅现在却瞄不准了。
“不要伤害她,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春生狠狠的喊着。
“你的孩子,你是军人了,听好,我现在改一条石村的传统。”长老端详着殷玲“石村妇女如果和军人结婚都得去死,你娘亲死了因为你父亲是军人。现在你要杀我,没办法,我要杀了殷玲,相信石村的人们会相信我的新规定的。”
“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春生发疯了钢枪响了声音,子弹擦着长老脸皮飞过。“啊!”殷玲惨叫了围在她周围的男人蹂躏着她的身体,“不要”春生抬起了钢枪打死了那个男人。冲到殷玲身边“殷玲,不怕,我会带你离开的,我会杀了他的”可是他却落下来眼泪。
春生用钢枪猛烈的砸着捆在殷玲身上冰凉的白色的链子,玄铁特质的铁链怎么都打不开。“春生,你走吧他不会放过你的。”殷玲哭泣着。“不,我要你母子一起走。”撕碎的衣服被掌心渗出的血给染红,春生没有放弃断了这条铁链。长老得意的笑出声音,崎岖的面容,罪恶的嘴脸。他还能再恶毒吗?“春生,五日后你若死去,我答应你放了殷玲和那孩子。”
……
钢枪响了,后天的凌晨春生自己扣动扳机朝自己的头颅开去。
一个月后,殷玲生下了肖长,手腕处有一条长长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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