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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位于太行山西麓,属于冀西方言片区。村民的口音和载我们前来的小伙子稍有不同,但仍是比较接近普通话发音的,并不妨碍沟通。
短暂交流后,我们知道他姓李,就称他为李叔。
李叔表明自己是石碑村人,看我们两个陌生人在石碑旁,出于戒备心,就叫了我们一声。我和胖子表明来意。李叔略微想了一会儿,之后让我们跟他去找杜老爷子。
边走边聊。李叔说那两个支教的年轻人确实来过,只不过后来出了事,就没再见过了。当时两个年轻人就住在杜老爷子家,他应该知道的比较清楚。
胖子问李叔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摇了摇头,说只知道当时死人了,死的是谁,死了多少,村里人都不知道。我心里直犯嘀咕,这村子就这么几户人家,死一个人还发现不了么。
李叔应该看出我们的疑惑。紧接着说确实是有几个年轻人也没再见到过。不过那几个年轻人都是自个儿长大的野孩子,长大后都在外面干活儿,家里早就没人了,很少回来。因此也说不上是死了还是又出去了。
说到那几个野孩子,李叔不禁又是一声叹。都是命不好,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爹娘有的早死,有的跑了。家里有老人的,就帮忙照看孩子;没老人的,就靠孩子自个儿了。长大是不成问题。村里是穷,但乡亲们一般也有多余的一口粮。看他们饿了,就给点吃的。
但上学就不要指望了。在那两个年轻人来支教之前,村里连学校也没有。孩子们要想上学,就得走二十里的山路,跑到乡里的学校。后来有了支教,村里找了一间没人住的旧房子,装上电灯当做学校。再后来,两个年轻人和那几个野孩子一起不见了,就又没学校了。
我又问李叔怎么确定当时是死人了。李叔摇摇头,说这事也不太好说。当时来了很多警察。这穷山沟里,哪见过这种阵仗。警察当时在村里待了好一阵,白天开车出去,晚上很晚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
听一些爱管闲事的妇女说,当时是杜老爷子报的警。杜老爷子无儿无女,那俩支教的学生就住在杜老爷子家,不讲课的时候帮着做做活。日子久了,也挺像一家人。
那俩人失踪后,杜老爷子一下子清静下来,人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嘴里常念叨些奇奇怪怪的事。乡亲们也听不懂他在说啥,起初以为他疯了。可后来,村里人又觉得他没疯。提起村里这些家长里短的,他清醒得很。可一旦说起那俩支教的,他就又跟疯了似的。
我和胖子越听越觉得邪乎。这杜老爷子都已经这样了,就算见到他,能问出些啥来。李叔无奈地摇摇头,说现在还能把这件事说清楚的,估计就只有杜老爷子了。有时候村里人也在想,他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可能是真事。只不过村里人没什么文化,所以听不懂,就觉得他是在瞎说。
杜老爷子家在村东头。我们过去时,杜老爷子正在院里坐着。
小院不大,土坯墙有的地方已经坍塌。院里儿放着一些农具,靠近院子中间的位置有一张很矮的小桌。小桌应该有些年份了,表层的淡黄色已经被油污覆盖,看起来黑乎乎的。桌上放了一个大纸盒子,盒子里是薄薄的一层粗烟丝。纸盒子旁有一个茶缸,白色的内壁被茶渍染成暗黄。杜老爷子就坐在桌旁,拿着老式烟袋抽着烟丝。看见我们站在门口,他把烟袋里的烟丝灭掉,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出门迎了上来。
杜老爷子戴着旧式样的鸭舌帽,上身着藏蓝色大褂,下身一条黑裤子,一条裤腿挽到膝盖处。他长着高高的鼻梁,嘴巴有些宽,牙已经掉了几颗,眼睛眯成一条线,黢黑的脸上有些零散的老年斑,看起来确实上年纪了。
李叔简单介绍我俩。杜老爷子听完,眯缝着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撇开李叔不管,直接拽着我的衣服,把我拽到靠近屋门的地方。之后压低嗓子,小声地问。
“小伙子,你是小月的同学?”
我点点头。
“那你识字儿不?”
“认识。”
“那你跟我来吧,我这有东西给你看。”
走到屋门口时,杜老爷子想起李叔还在门口站着。回头费力地喊了一嗓子,让李叔先去忙。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原因,喊的声音稍大了些,就有些颤抖地咳起来。胖子用手轻拍他的后背。杜老爷子看李叔越走越远,这才继续拉着我俩进屋。进屋后,转身把门闩插得死死的。
“小伙子,我这儿有本日记,是小月来之后写的。有出事之前的,也有出事之后的。我没上过学,不认识几个字。日记里写的东西,我也看不太懂。正巧,你们来了,帮我念念。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死也得死个明白,到底是谁害了这俩孩子。”
杜老爷子边说,边打开一个大柜子。柜子里是破旧的棉被和衣物。棉被看起来很瘪,应该是很久之前缝制的,里面的棉花已经不再蓬松。他把手伸进被子对折后的缝隙里,随后从里面抽出一个本子,放到桌上。
胖子抢先一步拿过本子,找了处光线较足的地方翻看起来。我不想和他抢,就先和杜老爷子聊起来,看能不能再知道些其他相关的事情。
“老爷子,这事出了有一年多了吧。您没找别人看看么?”
“唉,这地方一共也没多少人。识字的都出去打工了,三五年儿不回来一趟。再说,我虽然识字少,可也能凑合认出几个。这本子我翻过了,好像这事有点邪乎,跟村西头那大石碑和乌龟有关。”
听杜老爷子这话,他并不知道负碑的是赑屃,而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把它当做一只巨型乌龟。
“老爷子,村西头那大石碑有多久了?”
“很长时间了,我爷爷说过,他小时候就有大石碑了。据说是旧时候发大水,有人在那里修的。说是能镇水。”
“镇水?咱这里的地势这么高,哪的水能冲到这儿?”
“这就不知道了。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一般也这么告诉孩子。”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想起来的路上,开车的小伙子说起的平严水库。但平严水库放出的水是向东北方向流的,而石碑村位于平严水库的西南方。换一个角度,来的路上几乎全是上坡,石碑村的地势,绝对是足够高的。如果这里被大水淹没,那路上那些地势更低的村子,岂不变成一片汪洋。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问了一句。
“老爷子,咱这儿再往西南方向走,还有水库或者湖泊么?”
“再往西南,再往西南就全是山了,过了山就是山西。这一上一下,我小时候跟着大人走过几趟。水库是肯定没有的。”杜老爷子眉头拧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想。
“那要是本地吃水的话,从哪取水?”
“大石碑下有井,深得很,吃水都去那挑。”
“山里边儿还能打出井水?”
“能。就在村西的大石碑不远处,据说是立碑的时候挖的,也有些年份了,一直都有水。”
我再次陷入沉默。别说孙小月和周文的事,单是这赑屃负碑镇水就够邪乎。地势这么高的地方有地下水倒是不奇怪,可难不成地下水能上窜到地表,还能把村子冲垮?这个观点连我这个地理白痴都说服不了。
可如果不这么想,那就只能是天水,也就是下雨。这个观点的问题同样在地势上解释不通。雨下得再大,雨水也是流往山下的,断然不会在村里形成水灾。排除这两个观点,我能想到的,只有传说中的龙王爷了。
胖子的阅读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看完了整本日记。正巧我和杜老爷子的聊天进行到无话可谈的地步,胖子把日记本递到我手里,之后掏出烟,招呼杜老爷子去院里抽烟。看胖子那紧绷的脸,我断定这本日记里记载了不得了的内容。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打开日记,从第一页开始读。前半部分都是周文和孙小月来这里后的日常生活。里面有杜老爷子,有我们初到本村时见到的李叔,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名,应该都是本村的住户。这部分内容我依然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再往后看,一直到一页的标题,写着“赑屃袭人”这四个字时,我知道我已经进入整个事件最为神秘,也最为关键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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