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程度上，教学方式看上去是存在问题的，差等生和差等生在一起，你还希望他们除了看小说谈恋爱擦出什么其他火花来？全世界，似乎只有学校这样的机构，会把小孩分成三六九等，五十分的，七十分的，九十分的，连家长会的时候家长遭受的眼神温度都不一样。
那次要求进赌场，说起来是时家言想发泄一下，其实还是存了心眼儿。他想看看郑檑到底跟什么人打交道，就算郑檑坚持不要他插手，但他没办法放任他不管。
他在进去前被嘱咐不要乱跟人讲话，第一局先看，看清规矩再下注。里面的人基本都知道郑檑，他为了避嫌不宜和时家言走太近，又怕他应付不来，只能在他周围借着闲扯的机会朝他递眼色。
时家言的一千块，根本上不了台。郑檑把开局的人叫到一边，告诉他那是他弟弟，拿零花钱过来玩玩，让开局人自己看着办。那一千块换来了十倍价格的筹码，面对这个“奇迹”，他抬头冲郑檑心领神会地眨眨眼。他面前的筹码像雨水消失在了海面上，眨眼功夫就没了。
回家的路上，郑檑问他过瘾吗，时家言降下车窗，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憋足了气大喊。结果被路口的交警拦了下来，警告他们严重影响交通安全，开了两百块罚单。郑檑咬牙切齿交了钱，转身就给了他一脚，时家言咧开嘴跟他笑着打哈哈。一看他心情这么好，突然间，郑檑觉得这两百块也算物有所值了。
时家言第二天早上起来，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去过赌场，只记得一扇吱扭作响的铁门后面，好像会迷惑人视线的低矮灯光和一张张墨绿色台面，像一张张巨大的台球案子。
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他坐起来抓抓头发，叫了声郑檑没人答应。刚要下床穿衣服，华楠哗啦一声推开他房间门，恶作剧一样看着他只穿着条内裤坐在床沿发傻。
“有病吧你！”时家言甩手从床头抓起本书扔过去，被华楠拿门挡开了。他拿被子捂着自己，又觉得跟小姑娘似的难堪郁闷，看就看了，平时她在这边晃荡的时候也没少看。时家言瞪着她说：“郑檑呢？你又偷偷跑来给他洗衣服，你还真当他以为自己遇上田螺姑娘了？你俩幼稚不幼稚。”
“行了行了别捂了，谁看你。我跟你说放假这么久你也该去锻炼锻炼，肌肉都瘪了。”华楠虚掩着门走开了，又退了两步冲他说：“出来吃饭。”
时家言恼火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从地上捡起那本刚才用来扔华楠的“凶器”，高考的复习资料哪一本扔出去都可以当凶器。那本历年真题里悠地飘出一张信纸，折成整齐的四方形，写着一个名字。他拿起来看了看，回忆了半天这个“苏颜”到底是谁，眼前闪过一个多月前江霖递给自己的玫瑰味情书，想起了这码子事。
“妈的！”时家言咒骂一声，想起他在江霖这姑娘那边信差的身份。这封他早就拿到的回信被他夹在书里像被扔进黑洞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他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日期看了一分钟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江霖家电话。
他记得自己凶神恶煞地把宣雪飞从三班教室里叫出来，又凶神恶煞地把信交给他。我们的X同学这时候没敢接，不是他生性多疑，换谁看见时家言当时那副脸色谁也不敢接。好好一封情书，让他送出炸药包的压迫感。于是X谨慎而礼貌的问他，这是什么？
“别人让我转交的。”时家言说完，手里的信被接了过去。
X这时候被他震慑的有些晕，又问：“谁？”
时家言笑了，江霖小朋友，你呕心沥血用这么俗套的方式跟人家告白，人连是谁都不知道。他这么一笑，对面那个人更晕了。时家言看他一眼，甩给他一句，“反正不是我。”
时隔一个月，他现在想起来，那封信说回来根本不是江霖写的。八成是他手上这张信纸上面叫“苏颜”的某个女人写的，仔细一想，让江霖写封情书的难度和让她去当面表白的难度是一个档次。以她的作文水平，后者明显会比前者管用。
她大概是对别人说自己认识这个高中的人，转交封信没问题。这么一想，时家言心情好起来，他一只手刷着牙，一只手把那封回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既恶劣又没道德。
苏颜这时候不知道，X的婉拒已经给她的暗恋画上了句号。她在十年之后路过少年时代住过的地方，那张年轻好看的脸已经记不清眉眼，却徒留下些单薄的颜色在旧时光里。
鉴于期中考试的成绩，末期如果考不好，那江霖今年暑假也就不是很好过了。事实上，对一名初中生来说，一天超过八小时在学校，成绩不好，意味着剩下的时间在家也不会好过。江霖的座位因为成绩的缘故一直靠后，而对于学校这种没脑子的低能安排，周围在一起的人理所当然志同道合。
某些程度上，教学方式看上去是存在问题的，差等生和差等生在一起，你还希望他们除了看小说谈恋爱擦出什么其他火花来？全世界，似乎只有学校这样的机构，会把小孩分成三六九等，五十分的，七十分的，九十分的，连家长会的时候家长遭受的眼神温度都不一样。
江霖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前再一次看到了时家言，他一脚撑着地跨在单车上，看到江霖的时候抬起眉毛，嘴角淡淡勾着。
江霖走上前去，问他等谁。
时家言叹口气说：“等你。我还能找谁。”
“你们是不是高考结束了？”她想起前段时间学校为了准备高考考场专门放了假。
“嗯，考完了。”时家言从书包里把信掏出来给她，“你的信。在我这里有段时间了，之前忘了给你。”
“我都忘了。”江霖把信收好，拉好书包拉链，却没再把头抬起来。
时家言刚才就注意到她的异样，像条缺水的鱼似的喘气儿都有气无力。他大手按了按她头顶，觉得她头发真硬。见她依旧恹恹的，时家言只好说：“行了，我走了。”
江霖可怜巴巴抬头看他一眼，那意思像是“你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他实在没办法，耐住性子问：“到底怎么了？”
“我妈说要给我请家教，考不好放假哪都不用去。本来说好和华楠去玩的，她之前就说想去海边。”像是早就等他问一样，一口气冲他说出来。
“你就是考好你妈也不会同意的。”他毫不留情的揭穿大人的谎言。
“都说好了。”
“以前说考好就答应你的事儿，他们都做到了？”
江霖嘟囔着，“我没考好过啊……”
真是个天才。时家言气急败坏地问她：“你老人家上课的时候都干吗去了？”
“听不懂，就不听了呗。”她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有多难啊。”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脑子给猪吃了吧你。”
“你才给猪吃了，你给驴踢了！你们这些学习好的都基因突变才看的懂数学书，谁一晚上能背会那么多英语单词的。不正常的才不是我们，你们才不正常，你们都考不及格，全世界都不及格，我早不用挨骂受白眼了！所以你凭什么说我脑子给猪吃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存在，我们不及格的过的多辛苦你知道么？学习不好就被放到后面，还指望我们上课认真听讲记笔记，我他妈黑板都看不清楚怎么记笔记？我……”江霖嚷不下去了，她需要喘口气。她歇气的片刻，时家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来给她喝水，她捧过去咕咚咕咚猛灌几口，一下呛到了嗓子眼里。这么一折腾，刚才后续想嚷下去替自己抱不平的话，瞬间忘光了。
时家言拍着她的背，问她：“好了么？”
江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指的是她被呛到还是刚才发疯一样的抱怨，抬头跟他说：“没好。”
时家言有些哭笑不得，“看不清黑板和老师说不就行了。”
“其实我就是不爽，眯眯眼还是能看清的。”
“请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想吃什么？你把下学后的这点精神用在上课听讲上，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江霖撇撇嘴，还是很丧气的样子，“我就是害怕考试，脑子一抽就找你撒气了，对不起啊。”
“别啊，你这么客气我以后还怎么欺负你。”
江霖瞪他一眼，给他把杯子放好，拉好了拉链。
“这样吧。”时家言把身子在座位上坐直，拍拍自行车前杠，“你上来，我送你回去。”
江霖朝他的车子看了看，“我不坐，硌得慌。”
“你肉那么多还硌？”
“就不能按个后座么？你女朋友平常坐哪？”
哪有山地车按后座的山炮。时家言挑起眉毛，他让她把书包抱在手里转身背对车子，告诉她把手扶在车把上往后跳。看她有点犹豫，低头对她说：“跳呀，别怕，车子我撑着的倒不了的。”
江霖找到着力点，闭起眼睛朝后轻轻一跳，稳稳地坐在了前杠上。时家言这时候俯下身握住车把，下巴就在她头顶，胸口贴着她的肩膀。他垂下眼睛看着江霖，等她一扭一扭的调整好屁股到底靠前点舒服还是靠后点舒服。他才不会告诉她这么坐无论如何都不会舒服，舒服的是假以这种借口占便宜的某人。他拿下巴碰碰她，问她好了吗。
江霖这时候很苦恼，早知道就不这么快答应了。本来觉得让他送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自己今天“好事儿”来袭，坐在窄窄的自行车杠上总觉得下面有种不能言喻的尴尬。
她心虚地说：”好了，走吧。”
时家言把车子蹬了出去，她头发被风吹到他脸上，又痒又麻。被她头发这么一撩，本来满心得意的人发现，明明是他想逗她，感觉却像是自己被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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