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其他80后如今都是怎么过年的,我是越到过年越想念小时候的年。
我们家以前在农村,家中三姐弟,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过年,就意味着肚子里的馋虫可以光明正大地潇洒走一回了。
腊月开始,农家就开始有了年的味道:杀年猪,灌腊肠,打年糕。从天寒地冻的学校回家,我们偶尔能得到红薯干。老妈给我们三人每人一大把,六只眼睛还贼溜溜盯着装红薯干的袋子。在那时,红薯干无异于最珍贵的零食。红薯从地里收回来以后要放置一段时间,等放甜了后再去皮蒸煮,趁阳光好的时候拿出来暴晒,晒成半干的时候再切成条状,再继续翻晒。在晒的过程中,鸟和我们一样,瞅着没人就来偷吃。晒好的红薯干,看起来硬邦邦,吃起来甜滋滋,吃下去之后嘴里回甘无穷。可惜这样的零食,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有时老妈心情好,有时奖励我们干了活,有时是被年的气氛所烘托。
至今仍还记得我们仨一人提一个篮子去拾干柴,冬天树上掉下来很多枯枝,当柴烧又方便又暖和。我们仨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捂着装红薯干的口袋,过一阵子就互通一下消息:“你还有几个?”
老二拾柴是一把好手,一下就拾满一筐,常常得到老妈的嘉奖,不知老妈分配给她的红薯干会不会因此多些?老三最小,屁颠屁颠跟在我们后面,有时我们想骗他分享分享,他却比谁都精。
如今红薯干虽然超市都有卖,但一口咬下去全是糖精的味道,我怀念儿时的红薯干,怀念在北风中挎着篮子嚼着红薯干的滋味。
在老妈的精打细算中,红薯干一直可以供给到年后。但过年的那几天,我们也有了新宠,红薯干也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瓜子、花生、柿饼、大白兔奶糖、徐福记饼干……简直有点后宫佳丽三千,不知该宠幸谁的意味。餐桌上也丰盛起来,老家的习俗是“年年有余”,过年要桌上余下大鱼大肉,来年才有奔头。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餐桌上的东西再丰盛,还是比不过咱的后宫佳丽,只有一样东西例外,那就是饺子。
老妈做饺子有一绝,她调的馅儿味道极美。后来我成家后她曾秘授我:三分肥七分瘦的五花肉,瘦肉要单独剁,肥肉也要单独剁,瘦肉剁得比绿豆大一点,肥肉剁得要比绿豆小一点。先和肉馅儿,放盐和五香粉,顺时针搅一遍。然后再放酱油、蚝油,顺时针再搅一遍。米线泡发单独剁成末,香菇、马蹄剁成小丁,把切好的蔬菜、姜末、葱末放到肉馅儿里,打一个生鸡蛋,顺时针再搅一遍。最后一步放油,放点花生油,放点猪油。这样出锅的饺子,在院子外都能闻到鲜味。哪怕是不吃猪肉的老三,每到吃饺子的时候,也要吃上两碗。
水彩:一家人包饺子饺子做起来费神费事,农家人平常是没有这闲工夫的,只有除夕才会正正经经包一回。吃过年夜饭,老妈在厨房剁馅儿,难得在家的老爸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和面,揉面要使劲揉,揉得越凶狠越好,力气大的人干这活儿有优势。我们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里放小鞭炮,馅儿剁好了,老妈喊我们把手洗干净,一起来包饺子。我们难得的配合,也许是出于一种仪式,也许是被环境所烘托。老三还小,他可以在外面跟邻居随便玩,也可以观望我们包饺子。
我们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老爸擀面皮,老妈带着我和老二包。屋子里炭火烧得旺,老爸擀完一堆面皮就坐到火盆边跟老三一起烤火。有时老爸会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炭火上烤,烤得一屋子都是油脂和淀粉肆意的香,烤好的饺子滋滋冒着油,吃到嘴里是舌头的狂欢。老爸耐心地把饺子烤得焦黄,每人一个,吃得喷喷香。
那个时候的春晚也好看,本山大叔一出场,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老妈看电视也不耽误手头的活儿,包得又快又好,我和老二有时要捏点花样,可惜兔子不像兔子,团子不像团子。即便几双手同时忙碌,饺子也要包上几个小时,一般要包三四百个,够一家五口人分几个早晨吃。饺子包好后,一个个圆滚滚地排列在簸箕里,像是喜庆的宝宝。
初一一大早,我们穿着盼了好久的新衣服,喜气洋洋地开启新的一年。厨房里,老爸烧水,老妈往大铁锅里数饺子,有时问我们:“20个够不够吃?”“够的,肯定够的。”端起碗来,一口一个,谁还有心思数吃了多少个?
那个时候的饺子怎么那么好吃啊!那种味道成为一种记忆,一种魂牵梦绕的记忆。后来孤身一人在外面求学、工作,太冷的时候,就把这种记忆调出来,温暖温暖自己。
现在我们姐弟三人都已成家立业,天各一方,老爸老妈也住到了县城里,饺子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想吃就包,一家人却很难像过去一样聚在一起了。
有时我给女儿包饺子,她也会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帮我,虽然她捏得口都合不上,我还是笑着鼓励。我也希望饺子成为她的一种记忆,一种可以给她力量的记忆,虽然这大概会成为一种奢望。
有时候我想,儿时的年味为什么会令人魂牵梦绕,为什么会让人回味一生?也许是因为那些味道里,不仅仅是食物,还有亲情和温暖吧。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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