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吃饭汁汤,得用大锅将生米煮成熟饭,笊篱把熟饭捞走后,“饭汁汤”便横空出世。
饭汁汤不仅得了大米的脂白本色,还截下了大米的香、甜味。因此,直接喝亦有浓汤的滋味,如将蒸熟的白米饭拌入其中,即勾兑出稀饭。这是最原始最粗犷的吃法,像我奶奶和母亲这样的巧妇,不会容忍如此吃法,会做出许多花样的饭汁汤来,让我们吃得荡气回肠,齿频留香。
奶奶和母亲将此稍一升级,就有了饭汁汤淋蛋花的吃法,虽属于入门级的,但足以让我心心念念。
家里的几只母鸡下完蛋就要“咯咯”地报功,母亲或奶奶闻声移步,迅速将还热乎乎的鸡蛋掏到手上,抄起一个陶瓷饭碗,舀进一勺白糖(冰糖、红糖也可),把鸡蛋往饭碗口轻轻一磕,“啪”的一声脆响,鸡蛋腰间瞬时炸开一道大缝,两手拇指一掰,蛋黄、蛋清滋溜进碗里了,用筷子将蛋黄、蛋清打散打均,一手舀起一大勺饭汁汤缓缓倒入碗中,一手筷子不停搅动。碗八分满,筷子停,热腾腾的饭汁汤淋蛋花好了,母亲和奶奶总是笑眯眯地对我们说,趁热喝了,快快长。
此汤老弱病幼吃为最宜,营养丰富且易吸收,幼者最好大人喂食,因味道香甜,恐控制不住大口吞咽,须防烫伤。
饭汁笋汤奶奶煮得好。老家一年四季有不同的笋出产,但冬、春两季最多,即使没有新鲜的笋,腌笋也可以用作,因此这道汤时时都能吃到。奶奶煮习惯加酸菜,酸菜微酸的味道,饭汁的米甜,笋的鲜香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不仅味道美,酸菜和笋的粗纤维,利于排毒养颜。
饭汁煮木槿花汤母亲最拿手,我写过一篇《母亲与木權花》介绍。用料为饭汁汤、油、盐巴、蒜头、葱花、木槿花,母亲的妙主要在于火侯的掌握,通过最佳的火候将这六样平庸之物化为神奇。一奇是煮熟的木槿花虽死犹生;二奇是味道鲜美无比。朵朵盛开的粉红色木槿花挤挤挨挨浮在汤上,汤盆如同装着一朵大大的木槿花,绿油油的葱花,如同花间的叶,生机盎然,令人想吃又舍不得吃,汤勺一旦动了起来,就又难以停下来了。经饭汁汤的浸润,木槿花瓣又软又滑,花香与米香甜完美地汇集在一起,舌尖禁不住为之震颤。
空心菜、上海青、木耳菜、大白菜、卷心菜、韭菜、菠菜、芥菜、茭白、紫背天葵等青菜,都可以与饭汁汤一起煮成一道道鲜香的汤汁,可佐以蒜头、姜块、葱花、蒜叶、芹菜等,喜酸、喜辣皆可按自喜好调配,吃个汗流浃背,酣畅淋漓。
生活水平提高后,有了海产品虾米干。奶奶和母亲极为珍视这小小虾米干。虾米干有个故事,一商贩带此物进西北,欲以一只虾米换一条虫草。卖虫草者先是觉得吃亏不肯,商贩说,我这虾是一只只从海上钓上来的,然后一只只拗弯弯、敲扁扁、点红红、晒干干,不说珍贵,光这么多道工序就花不小成本,一换一吃了大亏。卖虫草者闻之大喜,遂换。
煮时,灶火要猛,锅热油下,油热即下虾米干,虾米干一触到油骤“嚓”地一声响,似春的第一声雷,惊心动魄。神未定,倏地有腾起一道白烟。烟未散,又“噗”地一声闷响,饭汁汤下锅了,将火热的锅冷了下去,盖上锅盖,大滚后即舀起。吃到虾米时,心情雀跃,感觉受到幸运之神垂青,一日沉浸在此幸福之中。
今即使在乡村,也电气化了,用电饭锅煮饭,汤和饭紧密结合,滴汁不漏,饭汁汤成了奇货。有村里人以此为商机,到县城开饭馆主营饭汁汤,热卖。我每年清明从福州回老家给母亲和奶奶扫墓,来去匆匆,竟未能进饭馆品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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