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妹妹的创业路 96 我好想你

蓝妹妹的创业路 96 我好想你

96 我好想你

他转回身，把我的脸贴在他胸口，用双臂抱住我，收紧一些，再紧一些，“我每天都在想你在做什么，有没有一个人悄悄地哭？看着你哭，我很难过，我希望我的一生，能让你的生命里只有欢笑、不流一滴眼泪，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

然而，他的怀抱那样安稳，那样舒服，我用双手抱着他的腰，我把脸往他左胸移移，这样能更真切地听到他的心跳，“我好想你。”

我感到他低下头来，把脸贴着我的头顶，“我不想你吗？我知道，上天派一个天使来拯救我，可是，我不敢去握她的手，她是水晶一样纯洁透明的姑娘，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瑕疵，她那么干净，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我怕我会摔碎她。”

“明明是打不死的小强，你踩她一脚，爬起来，再踩她一脚，再爬起来，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不放，很讨厌，对吗？”

“我其实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坐上那辆炫酷的奔驰离开，我会怎么样。张老师说，幸福这东西稍纵即逝，你不去抓它，你就永远得不到。”

原来是张老师。

“我小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她发着高烧，她很疼，她非常痛苦，我爸像疯子一样到处找人借钱，想给她治病。可是，没人借钱给他，大家都没钱，就算有钱也担心他还不出来，没人借钱给他。我希望受伤的是我，躺在床上垂死的是我，我希望每天痛苦昏厥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挽回小妹，让我去死都可以。”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我头上传来。

“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

“是我的错，她依赖我，信任我，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没有好好保护她。后来，她的痛苦结束了，可是她太小，还是个女孩，按我们那里的规矩，她甚至不能被埋到宗族的墓地里。我爸坚持要把她埋进去，村里那些强人说，我们敢把她埋进去，他们就把她刨出来喂狗。我们在山上挖了一个小坑把她埋了，都不敢给她立个墓碑，那些人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希望她下一世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父母兄弟都爱她，生活平安富足，不再有贫穷饥饿，再也不用爬山涉水地去读书。”

我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他也把我抱得更紧些，我们紧紧拥抱着站在湖边的清风里，分不清是他抱着我，还是我抱着他。

“第二天醒来，我爸不见了，我们以为他心里难过，他到山里走走，过几天他就回来了。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他一直没回来，我妈妈慌了，我们到处去找他，还央求村里的猎人去找他。悬崖上有两个村子，我们张姓的，后面山上王姓的，山下的乡里，镇里，我们找遍村村寨寨，踏遍了荒山野岭，没有，没有找到他，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妈独自养活我和哥哥，她非常艰难，做了她能做的一切，我们还是穷困潦倒。我哥哥越来越暴躁易怒，到处惹事生非，可是，他是我妈妈的命根子，是我妈妈的希望。我是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小东西，我知道我妈妈恨我，我哥哥恨我，我毁了他们的一切。以前，我们家里从来不打人，那以后，我妈妈经常打我，一开始，她打我之后会抱着我哭，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哭。我哥哥也经常打我，他对我吼，怎么死的不是你。有好几次，我站在悬崖边上，我没有勇气跳下去。”

我听着听着，心里很难过，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抱紧他，我能做什么。

“我不怪他们打我，我毁了一切，我们家很穷，可是，我们是村里最幸福家庭。所有的女人都羡慕我妈妈，从来不用担心她男人打她。冬天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笼边上，我爸会给我们念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说世界很大、很美好，我们要好好读书，要走出去，不要困在这里。我们家还有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李自成、双城记、大卫科波菲尔，还有本新华字典，我爸教过我查字典，我喜欢看书，不认识的字我会查字典。”

“我以前学习成绩很好，那以后，所有人都骂我是灾星，我害死了妹妹，逼走了爸爸，我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只有张老师说：‘张成峰，不是你的错，你爸爸，一个男人，再艰难也不能抛妻弃子地离开。’可是，没用，是我的错，如果我照顾好妹妹，我们会一直是最幸福的家庭，我会一直是成绩最好的学生，我有一天会走到外面那个美好的世界里去。我不再用功读书，每天要帮妈妈做很多事，我也不再有时间读书。 别人打我骂我，我都不敢出声。直到有一天，有个男孩说我妈妈怎么样怎么样，我冲上去打了他，从此，我也成了到处打架斗殴，到处惹是生非的愤怒男孩。”

“我小学毕业就不再读书了，我跟着妈妈种包谷。我哥在镇上念初中，其实，他早就没心思读书了，我妈逼着他读书，因为我爸说的，读书是穷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他每个星期天下午去镇上，每个星期六上午回来，我妈以为他在读书，其实他跟着一帮小混混厮混。后来，他开始吸毒，染上了毒瘾。吸毒的人不再是人，他们是魔鬼。两年以后，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我妈把他拖到悬崖边，抱着他跳了下去。那天，我背着一背篓包谷，到山下乡里去碾成面，那是最后一篓没有被我哥偷去卖掉的包谷，是我们家那一年最后的口粮。大家说有人跳崖了，我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我妈妈和哥哥。”

他的身体轻轻地有些颤抖。

我看见观景台的另一边的树荫下，有一个木头的靠背长椅，“我们过去坐坐好吗？”

他松开抱着我的双臂，我牵着他的手，走过去坐在长椅上。

他不再说话，目光散乱地默默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他把另一只手合过来，把我的手握在他的双手之间。

我朝他身边再挤过去一点，用左手抱住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