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公子原创系列
【壹】
黄昏，我站在大街中央，仰头望着斜上方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刻着五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专氏洗脚城。
这让我又一次想起了上午和梅老板在他办公室里对话的情景。
梅老板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助理。
他开了一家极其豪华的洗浴中心，由于地处繁华闹市，服务种类五花八门，生意一直十分火爆。但是自从斜对门新开了这家洗脚城，我们的生意开始显著的一天不如一天。
今天上午梅老板特地单独找我去他办公室，面对着我，斜眼死死瞅着对面的洗脚城，脸上阴云密布。
梅老板生得比较励志，个子矮小，五官奇异。他明明是正对着我，但眼睛却能一只看着窗外的洗脚城，一只看着另一个方向的虚空。这项技能让他拥有比常人更广的视野，或许也是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此刻他的左右眼虽然哪只都没有看我，但一张厚嘴倒是正对着我，掷地有声、节奏分明、吐沫横飞的喷出了以下这段话。
“专、氏、洗、脚、城！多土气的名字！论店名，我们水上人间不强他百般？论装修，完全五星酒店和招待所的区别！论业态，我们有spa，有汗蒸，有水疗，有按摩！按摩还可以分出十八种！他就洗个脚，生意会比我们还好？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你说对不对？”
我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其实我早发现他们有问题了，谁大晚上的没事总洗脚！”
梅老板侧了侧身，使他其中一只眼睛能够刚好瞧着我，沉声道：“我平常对你咋样？”
我立刻想到丫手上还扣着我两月工资，连忙表忠心道：“梅老板对我，那是……很够良心的。”
毕竟，我还是有些节操的人。有如再生父母这种瞎话，我的确是说不出来。
梅老板脸上露出一个猥琐又阴沉的笑意，道：“所以，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我心中一热，大声道：“完全清楚！老板的意思，是想让我冒充客人去他们店里探探，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如果说真有什么大保健项目，我就亲自去体验几次，从不同角度详细记录中间过程、手法和心得，搜集确凿证据，最后举报他们！是这么回事吧？对了老板，体验是公费报销的吧？”
梅老板拍了拍我肩膀，欣慰的点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完全不费劲。不过有个小细节要调整，你不要去冒充客人，这样体会得太片面，不深刻，不利于咱们一锅端了他们。”
我虎躯一震，内心瞬间升腾起某种不祥预感。
“那……您的意思是……”
“你去应聘，当他们的技师，且一定要接触到他们的核心业务。”
【贰】
这个事情，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当技师？还去这么个不正经的地方？这完全不是我这种有为有颜又有腔调的年轻人该干的事情啊！
但是梅老板随后用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瞬间说服了我。
他一气呵成地从包里甩出来一叠钱拍在桌子上，豪气万丈地说，事成之后，再给这种的两份。拿去买点营养品。
我当时没注意到他最后那句话，屁颠屁颠揣着钱就去准备了。
你问我要准备什么？废话！洗浴中心的技师一般都只报个编号，KTV的小妹也都有个花名，我既然要去这么不正经的地方应聘，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真名？
我们门口拐角胡同里就有个办假证的，叫李二。虽然他明面上看，只是个卖手机贴膜的。
我在他那贴过两次膜，每次他都神秘兮兮地问我，老板办证么？驾照护照身份证，结婚离婚房产证，上天入地持枪证，在我这儿就没有办不了的证！老板，讲真，人生不勇敢尝试扮演一次别人的角色，你将来回味起来，就不会觉得有缺憾么？
我从来没理过他，毕竟他长得贼眉鼠眼，看起来就跟假证本身一样的不靠谱。
没想到这一次我真想办证了，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李二。
李二看见我来了，本来就小的眼睛直接笑没了，不怀好意地看着我道：“老板，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找我绝不可能是贴膜那么简单。说吧，办什么证？”
我开门见山道：“身份证，多少钱？”
“哟哟哟，老板这是用来替考还是开房？”
“关你屁事，多少钱？”
“明天取100，加急150。”
“我今天就要。”
“得嘞！给我一张你的证件照，证件人名？”
我顿了顿，想起了中学时和我抢校花的那个王八蛋，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三个字。
“张、拉、灯。”
【仨】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进了专氏洗脚城。
虽然内部看来的确不如我们水上人间那么富丽堂皇，但也并没有像梅老板说得那么差。至少前台那个小妹子看着水灵又温柔，比我们那个好像别人永远欠她钱的马脸迎宾小凉强得多。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二楼走下来一个女人。她身穿黑白相间的职业套装，身材凹凸有致，画着鲜艳的红唇，踩着同样鲜艳的高跟，轻摇曼舞眉目含情地朝我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您是洗脚、足疗还是……？”
她的笑容让我心中一荡。还是什么？还有什么？卧槽玩什么套路！你倒是好好说完后面的重点啊喂！
但我立刻想起了自身背负的神圣使命，赶紧收敛心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故作镇定地道：“我，其实是来应聘的。”
那个女人的神色立即发生了变化。她的笑容迅速替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分钟，随后点了点头。
“那，咱们去办公室聊。”
我跟着她走上二楼，穿过长长的好像隧道一样的阴暗走廊。她带着我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推开来让我进去。我看到里面有个沙发，一张老板桌，桌子后面一把转椅，前面两把椅子。她示意我坐下，自己坐在了老板椅上，然后从身后挂着的坤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来一根点上，轻轻吐出个烟圈。
她抽烟的动作很优雅，她的面庞在冉冉升起的烟雾背后若隐若现，显得精致又风尘。
“你可以叫我水姐。说说你自己吧。”
水？还有人姓水的？哦，显然得很，这是她的花名。出来混嘛，总该遮掩一点的好，就像我专门为此办了个证一样。
我点点头，开始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我叫张拉灯，24岁，初中学历。我之前在别的地方给人捏过脚、搓过背，客人反映都不错，老板也都说我踏实、肯干、好学……”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走呢？”她打断我问道。
聪慧如我，自然一早就料到对方必然如此问，我酝酿了片刻，情绪饱满地开了口。
“我的前任老板们，都是王八蛋！”我义愤填膺地说，“前两任，拖欠工资不给；第三任，天天让我搓背，搓一个才给一块，我明明会捏脚，他就是不给我捏；最后一任最过分了，突然就带着他小姨子跑了，我大半年工资都没拿到！”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说：“那么你到我们这里，对你的未来有什么预期呢？”
“预期？”我有点懵逼，没想到这种场合遇到的这个女人，言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露骨（差评！），面试起人来，倒还像个企业的HR一样一板一眼。
我想起临行前梅老板的嘱托，灵机一动道：“嗨，我没什么志向，就想多赚点钱。咱们这什么来钱多，提成高，都可以安排给我，也不一定非要是捏脚。我不怕苦不怕累，学习能力也很强的。”
水姐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笑容。她吸了一口烟，吐出了很多个烟圈。她的面庞隐没在烟雾背后，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明天来上班吧。包吃住，底薪两千。”
【肆】
经过两天的岗前培训，我正式成为了专氏洗脚城的一名足疗技师。
这里做足疗的一共有三十八个人，只有五个是男的。我们所有人被分成三组，每组有一个组长。组长的职责主要是按顺序分配任务。当然如果是客人指明要哪个足疗师，这自然也是可以的。跟水上人间一样，这都叫做点钟。对足疗师来说，点钟可以多获得十块钱。
我被分在第三组，我的组长叫南风。她是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又软又萌。南风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来这已经超过了一年，算是老人了。
除了南风这样的小姑娘和我这样的帅小伙，我们组的构成有一半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这就跟我们水上人间截然不同了。在我们那儿，超过三十岁，身高不足1米6的肯定是坚决不要的。但据我的观察，大妈们普遍热情更高，当上钟时，她们总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并充满一颗感恩的心，因而给客人按得更加用心卖力，客人反馈也相对更好。
我在这里干了一周，被客人跳钟了八回。
跳钟，是这里的行业用语，就是客人没看上你，要求换一个技师。
这跟我的长相和手艺都无关，换我的都是那种大腹便便春意盎然的糙老爷们。他们一看进来的竟是个男的，往往都立刻毫无修养的大喊大叫起来，好像发现花钱买到了个假货。南风处理过五次，还有三次是水姐出面解决的。但她事后倒并没有说什么。
我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作为一个打入敌营的卧底，我时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这些现象让我更加的确信：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我们的工作区域是在二层，洗脚城总共有三层。我曾经试图在下班后偷摸上去看看，总会看到楼道口站着两个营养过剩的保安，严厉地对我说这是VIP区域，闲人禁止入内——即便像我这样的内部员工，不干活的时候也是闲人。
VIP？这个词令我嗤之以鼻。在我们洗浴行业，VIP最大的含义，八成都是客人必然点了不可描述的高端私人定制服务。
南风是我第一个试探的对象。她的样子和性格让我觉得她不像是个善于掩饰和撒谎的人。
那天我趁着她单独吃饭的时候凑了上去，委婉地问她咱们这除了洗脚足疗，还有什么别的业务没？
南风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瞧着我说：“没有啊，咱这儿就洗脚足疗啊，这不名字都叫洗脚城么？”
我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
“那三楼是干嘛的？”
“VIP区域啊。”
“什么是VIP？”
“就是……贵一点的足疗咯。可能，用的药物好一点，躺的床高级一点吧。好啦你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吃完饭赶快休息去，一会儿又该上钟了。”
【伍】
我清楚地意识到，像南风这种傻甜白的姑娘，我注定是问不出啥有用信息的。我的目标转移到了同组的技师罗姐身上。
罗姐，看起来二十多岁，微胖，长相一般，但是客人的评价一直很好，点钟率很高。
那天刚好我和罗姐一起上钟，客人是一男一女，两人可能是情人，也可能是炮友。我给女的按，罗姐给男的按。按完后女的正眼都没瞧我一眼，男的给了罗姐一百块小费，还对她挤了挤眼睛。
下钟时我不失时机地问她：“罗姐，为什么你的点钟率这么高，可以分享一下心得么？”
罗姐瞟了我一眼，特别认真地反问：“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我……没看出来……”
罗姐看起来有点生气，伸出略肉感的一只手指指着我道：“无怪你生意差，原来是眼神差！我生得这么美，手艺又好，可说是色艺双修，才貌双全，我这样的业界良心如果点钟率还不高，洗脚城开得下去么！老天看得下去么！哼！”
她越说越气，转身扭动着略圆的腰肢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过道凌乱。
其实我还想隐晦地问她是否提供别的服务，以及三楼的真相她知道多少。但我现在知道有些话对有些人，可能出口就是错。
这件事情，可能还得着落在客人身上。尴尬的是，我特么被男客人跳钟的几率一直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有一天晚上轮到我上钟，推开客房看见里面躺着个粗豪的汉子。那男的一见我，脸上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种表情老子见得多了，根本引不起半点波澜。我冲他点了点头，正要知趣地退出去给他喊个女的，他却叫住了我。
“来，坐我旁边来。”
我受宠若惊地坐过去，他伸出来一只毛茸茸的手轻佻的搭在我肩上，顺便捏了捏我结实的三角肌。
卧槽，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蹭的一下就弹了起来，他已经自然地拉开了桑拿服。但是我看不见他肥厚多汁的肉体，因为放眼望去都是浓密的胸毛。
“那个客官……不是，先生，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来给你做足疗的。”我忙不迭地说。
“少他妈给我装！不就是钱么？”
他说着摸出钱包，一张张的往里面拿钱。这个动作我本来是欣赏的，但他妹的除了第一张是老人头，第二张是青蛙皮，后面就变成了十块、五块，最后尼玛还加了几个钢镚。
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共一百七十七块三毛。
“喏，我全部现金都给你。你捏一次脚，顶多也就赚30吧，或者还不到？”那男人瞧着我，恬不知耻地笑，露出了满口黄牙。
我在那一刻出离愤怒了！
去、你、大、爷、的！
不到两百块，就想享受不可描述的超值定制VIP贴身互动服务？还是男男？脑子被驴踢了吧！
我一张张拿起他丢在桌上的钱，全部收好拿在手中，非常严肃地看着他道：“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娱乐休闲场所，还请自重。我最多能给你多捏一下。”
那男人狐疑的看着我：“你们这里真没有那个？”
这个问题，我尼玛也想知道啊！我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个机会，立马说道：“要不，您去三楼看看？那是VIP区。”
那男人却立刻萎了，翻了翻空钱包撇了撇嘴，做了个囊中羞涩的无奈表情。
幸亏他好像也并没有打算霸王硬上弓，重新将胸毛塞回到桑拿服内，规矩地躺了回去。
“算了，你给我跳个舞瞧瞧，骚一点那种。”
Excuse me？！
让老子跳舞？还尼玛骚一点？就给不到二百？
你大爷的！我双拳紧攥，全身骨头嘎嘣作响，感觉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冒了起来。
然后……我给他来了一段劲爆的机器舞。
毕竟确实有这技能，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不是？
【陆】
事实证明，靠内部、靠客人，我的目标似乎都不好达成。最终，还得靠自己。
在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接了第三通梅老板催问进展的电话后，我决定再次去探探三楼的真相。
守在三楼门口那两个肥硕粗鲁的保安，是此行的第一障碍。
我曾经多次试图勾搭过他俩，甚至暗示可以请他们去对面水上人间好好感受一把各类至尊服务，然而这两个货色很奇怪，他们都根本不好这一口，丝毫不为所动。
今天我才终于发现，他们需要的，是彼此。只是彼此。
这两个保安，一个叫小样，一个叫泊文。我走到拐角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俩纠缠在一起，互相在啃着对方。
我当时手里拎着一只烧鸡和一瓶高度老白干，就这么一脸懵逼又惊恐地僵在了原地。
他们至少又多吧唧了对方十多秒，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卧槽！”
“卧槽！”
两人极其一致地喊出了声，但这声音与往常相比，明显虚了很多。
想抓住我封口？你俩这身材不一定追得上我。想让我不说出去？哈哈哈你们猜我说不说？
泊文首先镇定下来，张口道：“兄弟，你要冷静，不要乱来。”
我笑道：“我乱来什么？我本来是想来请你们喝酒吃肉，看来你们都已经吃饱了。”
小样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说：“很简单，告诉我三楼到底有什么，或者直接放我进去看看。”
两人一对眼，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我点点头，转身就走：“你们两个上班时间竟然搞基。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员工，我有义务把这件事和专老板、水姐都反映一下。”
两人齐声道：“张哥，留步！有话好商量！”
【柒】
潜入专氏洗脚城三十三天后，我终于如愿以偿，打入了这地方的核心区域：三楼VIP水疗区。
这里的装修果然豪华，雕龙画凤，金碧辉煌，几乎不输水上人间。
但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环境上，我更关心人。
客人，技师，客人与技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问过那对基友，但他们死活不说，并强行把自己灌醉以最大化撇清责任，越发说明这事情猫腻十足。
我也曾担心被人发现怎么办，但我马上想到，三楼有谁认识我？我只要装作是一个普通客人就好了啊。
我这样想着，看见过道上不时走出几个美女，那颜值那身材，果真比二楼的足疗技师高了好几个档次。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逼近真相时，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身影。
他的脸乍一看长得就跟假证一样假，居然是李二！
但是再细细一看，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柔和耐看了一些——难道，这就是大保健的神奇功效么？
李二没看见我，他就那么意气风发地走着，走着走着忽然一拐，推开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透出来一道光，和依稀说话的声音。
那几个美女也都依次进入了那个房间。
我靠，好你个李二，居然玩得这么野？
我的内心嫉愤交加，小心地靠近。但我没有听到想象中男女互动可能会发出的声音，反而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就像粉笔划过黑板的刺啦声、书本翻过的声音、鸟叫声、还有欢呼声。
他们在搞什么？看着电影玩情趣cosplay？
我将左耳贴到门上，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捌】
我一个踉跄便往里摔，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瞬间怔在了原地。
这看起来像是一间教室，有课桌、有讲台、有黑板，没有床。
但更诡异的是，也没有人。
我明明看见李二和那几个美女先后进去了，我明明刚听见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
脚下的地板忽然像水波一样的流动起来，眼前的景象就像活了一样。我很恐惧，拔腿就往外跑，但很快就停住了脚步。
前方乌压压涌来一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身后的门和地板像海浪一样翻涌而起，阻住了我的退路。
那群人我多数都认识，有南风、有罗姐、有其他组的足疗技师，还有些客人。正中站着水姐和专老板，人群左右端分别站着小样和泊文。
南风比印象中成熟，罗姐比昨天看见的瘦些，水姐看起来没有那么风尘，专老板好像换了个发型。小样和泊文他俩站得非常远，远得根本没人相信他们有基情。
专老板向我伸开双手，微笑道：“这里是奇思妙想总部，欢迎来到不可思议的世界。”
焱公子
写有灵魂的故事，过有温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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