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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嫁人了，我再找女朋友。”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脸嫌弃，肥肉在他圆圆的脸上一抖一抖的，像只巨大的饼。
风一吹，少年就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旁边的女孩。她一掉眼泪，少年就会把肩膀放过去，给她靠，有一个词怎么说？何其自然。
“等你嫁人了，我再找女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
“滚，少拿老娘开心。”
何其自然。
01.
她叫小莫，我认识她二十多年了，大概打娘胎里我们就隔着母亲的肚皮打架，简直是过硬的交情。男孩叫阿伟，是小莫的男闺蜜。小莫是个神经无常的女孩子，上一秒温柔如猫，下一秒天崩地裂。小时候常常欺负隔壁桌的男同学，胳膊一掐一个青，再一掐就落在男孩的大腿上，对方直喊救命。
小莫从不打阿伟，只是骂，从祖宗骂到孙子，骂够了转身就走。阿伟呢？笑呵呵地叫娘娘。世间一物降一物，那时我还不懂爱情。
只是每当这时，我总想起刚认识阿伟那会儿。
那时的小莫，是个风花雪月的主儿。阿伟呢，脾气慢的要命，打从第一眼看上小莫，就喜欢上她，只想当一个合格的幕后观众。而我就自然成了这场戏的旁白。
小莫大学选的理科专业，却分在外语系，班里难得男女对半，十几个女生放眼望去，小莫成了班花。出挑的个头，配上一张俏皮的小脸儿，如果不是她脾气臭，满屋子的荷尔蒙该是蠢蠢欲动了吧。
阿伟呢，是个典型的闷骚男。蚂蚁爬到热锅上，都不带喊热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只会说，好好好。
有天在餐馆里，小莫问我，你为啥跟我做闺蜜？我答，你长得好看啊。小莫挥起拳头就是一拳，打在我身后的阿伟胸前，“阿伟，今天是要请我们吃饭啊~”
我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阿伟，一脸心疼。阿伟拿着钱包，愣了三秒钟。末了，我面前就多了三碗饭，五盘菜。
就在当天吃过饭后，阿伟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投来一个复杂又神秘的表情。我回到宿舍后，充满幻想地拿着小手电，嘀咕着虽然阿伟长得丑，这可是大学生涯的第一封情书呢。要不要跟小莫说呢，要不要，要不要。
我怀揣着少女心事，颤抖地打开信封：
“妖妖，小莫最近失恋了，我买了两张电影票，麻烦你陪她去看电影好么？”
......
哦，于是我干了件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事儿，约了小莫和阿伟在电影院碰面，自己跑了。我可真是爱情伯乐。
02.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女孩嘤嘤嘤地哭泣，肩膀上像装了带电的按摩仪，抖三抖，鼻子抽一抽。旁边的男孩抬头看看梨花带雨的脸，说着，别哭了别哭了，给你肩膀靠给你肩膀靠。
女孩，嘟嘟囔囔，边指责前男友是渣子，一边指着屏幕就顾影自怜，看看看那就是演的我，我也太可怜了吧！
女孩儿哭好看么？肯定不好看，但阿伟哭好玩儿啊。我出去接他们的时候，路灯照着少年的脸，面色苍白，眼角有灯光照出来的星星，闪闪发光。
我接过小莫的手，热乎乎的。阿伟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两分钟的路程，被小莫的哭声拉得格外漫长。
我以为他们也就两天的交情，通常吃过饭看过电影，小莫也就不感兴趣了。除非，对方受得了她的脾气，要么就是跑跑跑，对此我们早都习以为常。
阿伟没跑，他们的关系好像更好了，我和阿伟的关系却更复杂了。
小莫不吃饭，阿伟就出现了，我手里多了一碗饭。
小莫想吃零食，阿伟就出现了，我手里多了一袋零食。
小莫哭了，阿伟就给我打电话，我手里多了一个任务。
.....
我被金钱收买了，但小莫的心好像四季变换的花树，在阿伟面前是十二月的枯树，从未开花，在男朋友面前，是那迎春，四处烂漫。
她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又换，阿伟的好也换了又换。但每次，小莫的恋爱出不了一周也就分手了，自此，阿伟陪小莫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我们依旧保持着铁人三角的关系。
我问阿伟，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这姑娘还在失恋中过不去呢，这才谈一个崩一个，自己夜里成天偷偷哭，不如你和她在一起得了。
阿伟说，没什么，我就是心疼她。
失恋后，小莫总是指着照片中好看的男孩问我，这个怎么样？日语班的，长得像日本明星，这个呢？建工系的，长得像魏晨......
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阿伟那张脸，胖胖的，不好看。再看看这个魏晨，怎么那么违和？爱情这东西，掌舵的是小莫，我这把风再大，也没用。
我漫不经心随手一指，魏晨魏晨吧，魏晨总比日本明星强一些~
小莫真的跟魏晨在一起了，每天像模像样地去约会。手机没电时，总让我帮忙回阿伟信息。这次要我说她交了新男友。话毕小莫早已一蹦三尺两秒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面的少年回，她开心就好。星星听到三个人说情话，但阿伟是个哑巴。
03.
小莫每天都沉浸在恋爱中，那阵子特别流行老歌，小莫从当初失恋歌单《雨一直下》听到热恋歌单《因为爱情》。
我当时总在想，天上的雨多还是阿伟的眼泪多?事实证明，还是小莫的戏最多。没过一个月，小莫又失恋了。大早上的，屋内是晨读的学生，屋外一群纪检部人员劝着一位爬上8楼的姑娘。
“姑娘你别想不开啊~这是八楼，跳下去就没命了！”
“姑娘，你可以不上早读，也不能寻短见啊!”
“......”
“姑娘，哪个班的，我要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
阿伟一哟呵，吓到了赏景的小莫，她瘦弱的身子愣了两秒，走下窗台。
那阵子，小莫失魂落魄，阿伟失魂落魄，我跟在屁股后面蹭吃蹭喝。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是日，小莫跑到雨里吹风，加上大雨滂沱，终是吹病了小莫。我接她的时候，阿伟举着手机骂电话里的男人傻逼，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这样委屈？
小莫不停地往嘴里塞馄饨，渐渐地把哭声调成静音。
阿伟一直在嘱咐我，小莫感冒了，回去给她倒热水，小莫明天不要上课了，已经请好假了。小莫的毕业论文他来写......
我抬头看看这海风，是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不知道，姑娘这股风雨，啥时候刮过去？
我看着阿伟的背影渐行渐远，身边的小莫浑身冰冷，手机里又换回失恋歌单《雨一直下》，雨里听雨，能有多少雷鸣轰动？张宇的歌词很戳心，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不可思议吧，梦在瞬间崩塌。
少女心总是在这样地雨夜被打湿，然后被生活地零碎重新粘起。一转眼，毕业将近，长得大长不大的男孩女孩都要独闯天涯了。
我问小莫去哪，小莫说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是前男友的工作地。
我问阿伟去哪，阿伟也说了一个地方，关于小莫。
张宇唱，舍不舍得都忘了吧，王菲唱，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人来人往。
04.
毕业后，我们都去了济南。
阿伟住在小莫隔壁楼上。还是像大学那会儿，周末时他常常给小莫送吃的，什么薯条面包和可乐。小莫总是毫无顾忌地穿着睡衣和拖鞋，没睡醒就去楼下拿吃的。拿完就跑回来看剧，一看就是大半天，阿伟还要给她带晚饭。
工作以后，总觉得成年人的生活真是操蛋。小莫每天5点起床，化妆俩小时，在一家美容会所工作。头发挽起来，发胶锃亮，银行卡余额也干净的发光。
那时，最奢侈的就是阿伟请客吃饭。周末三个人看完电影吃饱喝足回住处。
小莫每次吃干净饭菜总会笑嘻嘻的记下店名，阿伟眼睛里闪着光也笑嘻嘻的，看着小莫。
最后一次站在济南的街道上等117路公交车，小莫直喊冷，阿伟搓热双手捂着小莫，何其自然。后来我就离开了济南，再不经常见小莫和阿伟了。
我一直觉得，哪怕铁树也会开花，他们终究会看见彼此。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我来北京后，小莫竟然打电话跟我约酒，我嘿嘿嘿说了句，“别忘了叫上阿伟！”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分钟，只是淡淡地回我，“见面说。”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小莫已经不是小莫。我滴酒不沾，等着送路痴回家。
“他跟我表白了，我没答应。他说他还是不爱我了，太累了。”小莫脸上笑嘻嘻的，酒后脸色粉嫩粉嫩的，甚是好看。
“那些年吧，每次有什么事儿，我总是问他这个世界会好么？我遇不到对的人了吧？”小莫呷呷嘴，我也喝了口真难喝。
“阿伟总是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会好的。”
她说的很畅快，眼神里没有悲伤。“可能我真的越来越好了，但为什么总觉得，满天的星光都暗淡了呢？”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她塞到阿伟身边，就逃了。
05.
后来.......
我听说，小莫又交了新男友。来北京一年，她沉浸在热恋中无法自拔，每天在朋友圈晒自己做的牛排，男朋友写的新歌。
阿伟呢，还是一如往常从不主动，他总是等着小莫制造点儿麻烦，好继续充当人生导师。只要有需要，阿伟的电话和深夜都是小莫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阿伟总是听到小莫的哭声，就像一场瓢泼大雨，让人心里闷闷的。这次，也是一样，小莫跟男朋友吵架，跑到雨中拨通了阿伟的电话。
阿伟听到哭声，叹口气问，你在哪。
那是阿伟第一次来北京找小莫，他坐着地铁，买了很多她爱吃的甜点。小莫习惯性地一把拿过来就吃，边吃边埋怨，我男朋友嫌我老是丢东西，嫌我老是脾气不好，嫌我缺点太多......
小莫悲愤地问阿伟，“你说我是不是不够好？我也觉得自己是个事儿逼。可他是我男朋友啊，嫌弃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阿伟的眼睛亮了，“没有啊，在我眼里你很纯真，直接又可爱，完全没有缺点，挺好的。”
小莫嘀嘀咕咕，“哎，可他总是觉得我不好。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阿伟有点恍惚，想起每次劝她分手，她总会说舍不得。只好说，明天我们去逛商场吧！陪你买买买~
于是隔天，小莫的男朋友在家打游戏，阿伟陪她逛商城。小莫走在前面，阿伟就这么跟在后面拎包。
小莫去看男装，阿伟在看女装。
“阿伟，阿伟，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穿在他身上好看么？”小莫的目光炯炯，急切地想要得到回应。
阿伟笑笑，放下那件女装，朝小莫跑过去。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容难看极了，“好看。”小莫喃喃道，“我男朋友一定喜欢。”
那天夜里，天上没有星星，小莫意外的很安静，脸上挂着甜蜜的笑。不一会儿小莫接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后就蹲在路边哭起来。小莫的肩膀依旧像带了电动的按摩仪，一抖一抖的。
这次阿伟不再借肩膀了，他走到小莫面前蹲下来，很平静地问她，“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吧，你受的伤害够多了。”
小莫站起来，有些踉跄，跌跌撞撞往回走，却不敢回头，心里直犯嘀咕，阿伟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怎么可以喜欢我？
在电梯里，小莫问阿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阿伟靠在电梯箱里，低着头像犯了大错一样，“我也不知道，只是忍不住想对你好。”
小莫眼神空洞，只是说了一句，“我又失恋了。”
06.
后来，小莫还留在北京过着独居生活，阿伟回济南，一如往常。这一别又是大半年，忽然有一天，小莫开心地跟我说，“阿伟有女朋友了，胸大腰细还是个小萝莉。”我看看小莫嘿嘿嘿的表情，忙问是怎么回事。
阿伟再次来到北京，他身边挽着一个姑娘。那天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衣服把肥肉遮住，也算帅气了几分。
“哎哟，阿伟，行呀你。找了女朋友也不第一个告诉我，藏了多久了？”小莫果然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我看看阿伟身边的姑娘，一脸微笑，不多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和小莫完全是两种类型。阿伟把姑娘的胳膊拿出来，小声嘱咐了几句，就把姑娘赶到出租车上去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想着有一次在公交车上，阿伟对面坐着小莫，他们的小手指勾在一起，天雷滚滚，小莫的心里下着雨，是为别人，阿伟的心里撑起伞等着小莫。
当天晚上，小莫喝了很多，喃喃数落阿伟的隐瞒。大概也是由衷的高兴，那是第一次因为阿伟喝醉。
具体情景我都不记得了，只有一段对话躺在我脑海里。
小莫眼神迷离地说着恭喜，一杯又一杯把酒送进胃里。阿伟还是一如往常的好脾气，倒也没拦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是啊，我也以为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呢，但终归是遇到了。”
阿伟也猛地喝了一口酒，眼神真诚地看向小莫，“我结婚你一定要来啊~”
小莫生气了，“你他妈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喜欢，还藏着掖着，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了？”小莫的脑袋摇摇晃晃，已经喝醉了。
阿伟叹口气，“我还没看到你出嫁啊，小莫。”
那天回家的路真是漫长，长到阿伟和小莫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了似的。我接过小莫热乎乎的手，把她扶上床。
她吧唧吧唧嘴，“我后悔了~”夜里她翻了个身，我听到她说，“对不起啊，阿伟......”
我抬头看看她，满脸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无声无息。
小莫背对着我：“妖妖，我该和青春说再见了。”
我背对着青春说，“好”，起床擦干眼泪，看到阿伟和女朋友在朋友圈里晒幸福，默默点了个赞，起身码完最后的故事。
07.
后记：
那天，阿伟坐在小莫对面认真地说，“等你嫁人了，我就找女朋友。”
小莫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脸嫌弃，肥肉在他圆圆的脸上一抖一抖的，像只巨大的饼。
风一吹，阿伟就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小莫。她一掉眼泪，少年就会把肩膀拿过来给她靠，有一个词怎么说？何其自然。
“小莫，可是你还没嫁人呢！”
........
我喝着红酒，听了一曲《行歌》，沉沉睡去
年少时处处风景 不想回头
从前轻狂绕过时光
成长是一场失去 肩负枉然的意义
无论你懂得与否 不能回头
从哪来要往哪去 曾听爱的人说起
就此匆忙的错过 不必回头
行歌，在恍然半生的好景里不再多想
走过平淡日常忽然止步
怎么，伶仃时一步漠然一步回首梦尽处
怎么，这些年不会失望也不太提及过往
有些苦涩始终都要去尝
让我们彼此分享互相陪伴吧
一起面对人生这一刻的孤独吧
从前轻狂绕过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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