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一别，不复相见

文｜云晞

经年一别，不复相见

你喝你的清茶，我尝我的烈酒。从此你我殊途，一生不再相见。

2017/08/16  周三  晴

01

7月27号，我去参加了一场婚礼。

由于种种原因，我到场的时候，婚礼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新郎新娘正在交换誓言，互换戒指。

当新郎执起新娘的手，把戒指缓缓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时，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一阵又一阵，不绝于耳。

我站在会场门口，看着场内热闹的人群，再看看台上紧紧相拥的新人，默默调头离开。

一身帅气的燕尾服；一张温柔满布的脸庞，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神；一个倾心相待的爱人；一场温馨浪漫的婚礼。

这个场景，于午夜梦回时，在我脑海浮现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我见到了。场景与梦中所见无异，新郎与梦中所想无差。

可是，与新郎十指紧扣的新娘，却不是我。

黄粱一梦，终究不过空欢喜一场。

02

“叶安然，你还能再笨点吗？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每次做错题，他都会嫌弃我。

“那个，我，我只是一下子忘记了公式而已。”我替自己感到委屈。我真的只是一时不记得那个该死的公式而已。

“呐，看好了，我只给你讲一遍，再不会你就自己想办法了。”

摊开试卷和草稿纸，拿起笔，一会的功夫，陆南浔便把我做错的题目重新算了一遍。

把草稿纸和试卷收好，我把脸凑到他跟前，狗腿似的问他：“陆南浔，你怎么那么聪明？陆阿姨平时给你吃的是什么？”

他一脸嫌弃的样子，还用手指戳我额头，把我脸推开。“是你自己太笨了。”说完后，施施然走出教室。

早晨的阳光刚好在那个时候照射进来，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圈里。

神圣而美好。

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眼前这个人，我认定了。

“叶安然，你又在发呆！”这个混蛋！竟然用课本拍我脑袋！

“叶安然，晚自习后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叶安然，我妈问你周末有没有空，来我家一趟。”

“叶安然，叶安然……”

那时，我们还是邻居。我家到他家，就几分钟的时间。那时，他妈妈很喜欢我，总唤我“茵茵”。有什么好吃的，总在第一时间让我去吃。

那时候，我们都在同一所中学，同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那时候，我爱撒泼耍赖，喜欢缠着他，让他给我讲解数学题。

那时候，他是陆南浔，我是叶安然。他十八岁，我也十八岁。

十八岁的叶安然很喜欢，很依赖陆南浔。可是这份喜欢，除了我自己，无人知晓。

有陆南浔陪伴的那几年，才是叶安然最美好的年华。

03

“叶安然，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好吗？”

火车站里，拥挤的站台上，陆南浔把车票递给我，帮我把行李箱提上车。

我们的告别，从火车发出轰鸣声的那一刻开始。

坐在车厢的窗边，我用力往后眺望。火车越走越远，陆南浔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

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回信报平安。”手机传来提示音，陆南浔的消息随之而来。

“陆南浔，你会不会忘了我？”你的学校那么大，人那么多，你是否会就此将我淡忘？

“傻丫头，怎么会呢？”他向我保证。

“陆南浔，你要是有空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好吗？”

算了，你应该会很忙的，还是不要打扰你了。

编辑好的话，一字一句删去。靠在座位上，翻出以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蓝色校服，脚踩白布鞋，两个小酒窝浅浅挂在嘴角。

笑容温暖而迷人。

那一年，我们都从高中毕业，都离开家乡去了远方。

他北上，我南下。

从此，我们就像同一棵蒲公英上不同的两颗种子，随风飘荡，越飘越远。

04

大学四年，我和陆南浔，就见过四次面。

前三次，都是回家过年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时光匆匆，又一年过去了。

而我和陆南浔，又一年没见面了。

是否时间真的会让两个彼此那般亲密的人，渐渐变得沉默，甚至无话可说呢？

曾经我们无话不说，可如今，我们却无话可说了。连一句“你好”，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那个，你在学校怎么样？还好吗？”他搓搓手，似是在问我，但目光却望着我身后的角落。

“嗯，挺好的。你呢？”我仰头看着他，细细端详着他脸上的变化。

脸上的稚气稍减了些许，眼神愈发深邃了，连声音都比以前醇厚了不少。

一年了，我眼前的少年长大了。

“还是老样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终于将视线从远方撤回，移到了我身上。

可我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好低下头，握紧拳头，佯装镇定。“那挺好的。”我小声呢喃。

“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双手紧紧攥着衣袖，鼓足勇气，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曾几何时，我们嬉笑打闹，彼此分享对方的小秘密。然而现在，一个问题，都需再三思量后，方敢开口。

“嗯，你说。”他咧开嘴角一笑，伸手想摸摸我的脑袋，可到我眼前，还是缩了回去。

“你有女朋友了吗？”大声问完，迅速转身，想要离开。

“还没，还在等。”他走近我身旁，拍拍我肩膀，侧身看我一眼，离去。

碰一声，心里悬挂着的大石头落地了。幸好幸好，幸好他还没有女朋友。

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我高兴得一路从车站跑到家。“他还没有女朋友！我还有机会！”

这是我们分别一年后的第一次碰面。彼时，他20岁，我和他一样大。他还是陆南浔，我也还是叶安然。

这一年的陆南浔，还没有女朋友。这一年的叶安然，还在等待。

05

大三下学期，学校放寒假前，发生了许多事情。

陆南浔一家都搬走了。从我们的小区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据说陆阿姨和叔叔离婚了，两人正为婚后财产分配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这些，都是我听妈妈说的。

至于陆南浔去了哪里，情况如何，我一概不知。等我从学校回到家后，陆南浔住过的房子，早已人去楼空了。

我满世界找他。他的手机，一遍接一遍地打；他的微信，一天一次问候；他的邮箱，一周一封邮件。

甚至他的学校，我都去过。

年前，我只身一人，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他学校去寻他。

走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教学楼，图书馆了，寝室……能找的地方，我都寻遍了。

可结局都无疾而终。

一个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了。他可曾想过，在他不见的那些时日，我是如何过来的。

走的那般决绝，一声再见都没给我留下。陆南浔，你何其残忍啊！

2015年的新年，是我迄今为止，过的最难忘的一个新年。

难忘不是因为它有多值得我留恋，而是因为在那一年里，我心尖上的少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彻彻底底的，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06

若是按照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情节去发展，那么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陆南浔便会出现在我眼前。

他会跟我解释说自己这些年去了哪里，生活得怎样，遇到了哪些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奈何这终究不是虚构的小说或电影，而是赤条条的现实世界。

不过，陆南浔的确出现了。

在七年后，在今天。

都说每一次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但我和陆南浔的重逢，却满目疮痍，狼狈不堪。

当然，狼狈的人，是我。

若是知道那天的同学聚会，他会出现。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参加的。

自打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再到后来工作。这些年里，我没有回去参加过任何一场聚会。

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离家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生活和工作。

从南到北，从故乡到他乡。

妈妈问我：“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在家里不好吗？”

当然好啊，可是我想去看看。我无法和妈妈解释心中的念头：我想去北方，即使找不到他，我也要去，一定要去。

倘若去了之后，依然见不到他，那我也许会后悔一阵子。但如果没有去，我会遗憾一辈子。

为着这个执念，凭借一腔孤勇，我毅然决然离开家人，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

一路北上，一走便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除了工作，我到处打听陆南浔的消息。他的学校，我去了一次又一次。走遍他可能走过的每个地方。

不为遇见，只为感受他的曾经。

07

在这座城市里，由最初的不习惯，不适应，到最终的深爱。

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寻找，一路等待。

但我要找的人，始终不见踪影。

直到前段时间的一场同学聚会，直到我看着他挽着别人的手，眼神宠溺，眼眉欢笑，谈笑风生。

看到了吧，你就是一个笑话！亏你等了这么久，到头来也不过是徒劳罢了。他的身旁，佳人已在侧了！

那场一年一次的聚会，我还是没能成功出席。看到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在倾盆大雨中，我脱下鞋子，眼角噙着泪，一路跑回家。

照片，校服，信，还有他当初送给我的第一本书，和那个陪了我许久的音乐盒。

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我都一口气全烧掉了。

大雨过后，那个叫陆南浔的人，那些念念不忘的往昔，都要就此为止了。

08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婚礼现场传出来的欢呼声，打破我的回忆，把我从过去拽回现实中来。

没错，我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他没有邀请我，没人邀请我，但我还是来了。

七年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可以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也会爱上一个全新的人。

可七年后，当我们再次重逢，我才猛然发现，原来深爱一个人，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

我也试图去喜欢上别人。那些人，有的眼睛像他；有的鼻子像他；有的眉毛像他。

奈何终究都不是他。

陆南浔，我等了你七年，找了你七年。却不曾想，没有我的这七年里，你依然过的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祝福你。祝你一直都这么好，永远都像今天这样幸福。

你的新娘很美，你也很帅。你们很配，配的刚刚好。

这一次，换我先走，由我来和你说再见了。

此后，你喝你的清茶，我尝我的烈酒。从此你我殊途，一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