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恋……
-01-
七秒之前，人最擅长的应该是伪装和意淫。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迅速的摇头，再垂下脑袋，若无其事地撕起指头上的倒刺，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李直男走了后，璐璐掐了我一把，提醒我这样回答真的很无情无义。
“都第三次了，你还不答应？”
我趴在桌子上，抱着我的座位卖萌犯傻。
“人家就是不想离开这个位子嘛！”
瞧，人最擅长的无非是伪装和意淫。
李直男估计生气了，这是我第三次拒绝和他做同桌。
这家伙在1分钟前，深情款款地问我：
“江沫，这次和我做同桌吧！”
一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我不敢抬头，仿佛满世界都是李直男的影子，仿佛一抬头就能被他郁郁寡欢的眼神给杀死。
李直男，我真的有点怕他……
-02-
李直男，狮子座，B型血，身高180，体重65公斤，爱好篮球。最喜欢的颜色：黑色；最爱吃的食物：红烧肉；最喜爱的电影：《秒速五厘米》；最……
“得了……”
我打住了璐璐，她像个神婆似的在我旁边唠叨。
“有必要了解的这么详细么？又不是调查户口。”
“这叫打入敌人内部。”
璐璐拿笔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泪眼汪汪的抱着我。
“江莯，我不准你喜欢他。”
我搂紧了璐璐，挑起她的尖下巴。
“爷只喜欢你一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贴在我耳边羞答答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他是臣妾的意中人……”
我白了她一眼，拎起书包走人。
“重色轻友。”
-03-
我很意外的成了学霸李直男的同桌，但这并没什么可骄傲的，我只是他那么多女同桌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我们班会在每个月进行一次座位的调整，月考名次靠前的同学，可自由选择座位，靠后的，就只有被老班分配的命了。
李直男选在了靠窗的位子，他旁边还有个空位，没人选那儿，理由很简单，曝光率杠杠的，室内室外可监控，360度见光死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倒数第几个被叫进教室的，看着各路牛鬼蛇神都已物色好了自己的神仙宝地后，我就只有在讲台上愣着发呆了。
“李诗崇旁边有个空位，你去那儿吧！”
我乖乖地到他旁边侯着，他挪了个道给我，搬书进去的时候，班主任再三叮嘱我要抓住机会好好向他看齐，但不能打扰人家认真学习。
“江沫，他是你学习的榜样。”
老班一脸憨厚的笑着说道，他最近肯定猪肉吃的太多，猪上身了！
我默默地收拾着座位，从头到尾，这家伙瞧都没瞧我一眼。
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个自大狂一向如此，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敷衍的应付别人的求助，他足够冷血无情的。
我死命的搔了搔后脑勺，笔头都快被我咬烂了。
“该死的，怎么这么难，这道题……
想当年我也是个学霸好么，要不是因为讨厌班主任，我怎么会堕落到这一田地，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趴在座位上，默默地写写画画，一本书突然袭击了我，这一幕怎么这样熟悉？
“江沫，抬头认真听课！又在乱写乱画！”
-04-
我的高中生活，无声无色，单调乏味，就连吃饭，都不能激起我任何积极性了。
事实上，在开学的那会儿，我还是蛮有激情的，每天都是重复着我喜爱的早餐搭配后，我亢进的脾胃功能最终还是被活生生耗傻了。
包子，馒头，花卷，烧卖，热狗，南瓜饼，糯米鸡，鸡蛋饼，炒豆皮儿……
“该怎么搭配了？”
我小心翼翼的嘀嘀咕咕，一张白花花的草稿纸现在已经惨不忍睹。
“你除了吃，还会些什么？”
李直男在我耳边冷冷的说道，这家伙真是欠揍。
我没理他，把昨天纠结的问题又翻出来，一本正经的解答题目。
真的好难，我装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又把那张写满早餐的草稿纸扯出来。
“拿过来。”
这家伙有病吧！我写个早餐怎么碍着他呢？出于对他的一点点敬重，我把草稿纸递给了他。
“你真是……”
他直接把我的作业本拿了过去。
“我说的是这个。”
我有些惊讶，这家伙一向很高冷的啊！怎么这么主动的给我讲题目？
学霸的威严逼得我只有老老实实坐在那儿，有史以来的一次，我这么认真的“听课”。
这确实是我和李直男的“作业外交”，从那以后，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05-
李直男慢慢建立起我对学习的兴趣，这是老师无论如何都发挥不了的作用，很难解释，我怎么就这么容易的改过自新？
要知道，在这之前，我可是被老班归为无可救药的那一类的。
这次月考，我进步了很多，猪老班又改了政策，我们一学期调整一次座位，于是，我就成了李直男有史以来，同桌最久的女同学。
我们的关系早已不似从前那么冷淡，他在我身上找到了某种自信，这种自信让他十分乐意帮助我脱掉差生的羞耻圈。
我倔强地像头牛，一道题解决不了，就死活不肯去看下一道题。
我像个疯子，不停地一步又一步重复计算，不停地撕着一张又一张被我写满的草稿纸。
李直男挺淡定的，他还在不紧不慢地解答着题目，这种游刃有余，让我气的心里直痒痒的。
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猪的差别还大！
我把头埋在课本里，想要用脑电波直接吸收教材里的精粹。
李直男似乎发现了我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放下了手中的题，拍了拍我的脑袋。
“别烦了，哪一题啊？”
“这个。”
我皱着眉头指给他看。
“哈哈，这种题目啊，传授给你一个小技巧……”
-06-
在去食堂的路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在我心头慢慢熨开。
第三次残忍的拒绝了我的恩人李直男，我开始往自己身上贴“没心没肺”的标签。
是啊！我确实挺没心没肺的。
我的脑海里蛮是李直男的影子，他的失望、尴尬、落寞杂糅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问号。
“今天中午吃什么？”
“好烦啊，今天中午根本就不想吃饭，每天都是那几个菜，我都要吃吐了。”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抱怨不停，李直男在旁边倒是乐的自在，他掏出了一瓶自家酿制的咸菜，慢悠悠地往饭盒里放。
香味不停地钻进我的鼻子，它们勾的我口水直流。我在心里幽幽的骂着这个资本家只晓得吃独食。
他果然了解我，知道我碍于面子，直接把咸菜递给了我。
“你妈妈真厉害！”
“谢谢你的夸奖啊。”
“味道真心不错，你下次多带几瓶呗！”
“哈哈，可以啊！”
-07-
食堂里的队伍依旧那么冗长，我在队伍末，机械地向前移动。
“我觉得你长头发挺好看的。”
这个声音挺熟悉，我回过头，李直男就像个变态，他的手里还拽着我的马尾。
我尴尬地笑了笑，他下意识地把我的头发放了下来。
这是第二次，他在非教室地带找我讲话，只是，我依旧和从前那样，只知道尴尬的傻笑。
秋游的时候，我和璐璐碰到了李直男，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
“要不一起玩吧！”
李直男提议到，璐璐当然是高兴的拥护。
我们一行人在山坡上穿行，那里长满了一树又一树野草莓。
李直男摘了很多，鲜红的，饱满的，馋涎欲滴。
我们像几个顽童，捧着那些野草莓，纷纷要和它们合影。
轮到我和李直男合影时，另一个男生突然唏嘘不已，事实上，我也察觉到了气氛莫名的异常。
我赶紧撤了下来，拉着璐璐的手。
“好晚了，我们回去吧！”
-08-
李直男再也没有邀请我做他同桌。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递了张A4纸给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喜欢在纸上写写画画，他却把那些字迹视为珍宝，总是乐呵呵要我给他写几张。
“可别忘了签名，要是你哪天出名了，我就可以把它高价出售！”
“切切切，没想到你也这么小市民啊！”
他装模作样的抚了抚下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望着那张白纸发呆。
该写什么呢？
-09-
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我哭的稀里哗啦，历史老师攀着我的肩，她安慰我可以复读，再战一把。
我固执的摇着头，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遍了。
我终究是个胆小鬼……
李直男呢？
他照常发挥，如约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在他面前，我永远只有羡慕的份儿，就像很久之前，我被难题折磨的发狂，而他却可以游刃有余的攻破疑难。
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再是一个重点和一个二本的差距。
“大学生活适应的咋样？”
“还行吧！”
我敷衍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他倒是不急不恼，一有时间就会问东问西。
“你喜欢写写画画，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
“加了一个？不过又退了。”
“为什么啊？”
“就是不喜欢了。”
……
-10-
我有花不完的时间，耗不尽的精力，有事儿没事儿，总喜欢搞些自以为的创作。
李直男是我唯一的读者，大概是因为我们再也不会遇见，我才那么无所保留地把所有的文字，都发给他看。
那时候，我立下了一个宏图伟志，我要写小说，成为一个伟大的作者。
“不错啊！我看好你哦！”
我把小说的第一部分发给他看，期待着他的答复。
“这是你的风格，我一看就能感觉的到。”
他继续给我发消息，那个时候还没流行微信，我们用着老版QQ，尽管无法知道他的对话状况，但那头的消息提示音却一直喋喋不休的传来。
“好好坚持，我相信，你的文学梦一定会实现的！”
“我会加油的，多给我提意见哦！”
“那是当然，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一定会认真的看你发过来的每一篇。”
“这条路很长，像是走不到终点，斑驳的路面上躺着沧桑，还未踏步时，就想着要立刻拒绝。路，也有老了的时候，老的就算糊上一层又一层水泥，也很快的坏掉，甚至坏的过分的不可思议。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上了年纪的人，就算穿上再过精美华丽的衣服，画上精致典雅的妆容，都掩饰不了那就快枯败凋垂的躯体。
老了，变了。叶曦停在了这个岔路口上，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前行，犹豫着这一趟出行是否值得，诚然，叶曦是不太青睐这些太过衰败的景色，因为这会时不时触到她的痛楚，岁月的不断变迁，哪个女人愿意让时光刻下一道道记忆之痕呢？
风情的风却一点也不解风情，叶曦的的头发被他吹的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好在这一头酒红色由于平时的悉心照料较易打理，倒也未给她添上些许愁意。叶曦深吸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继续前行。
这条路上的房子越来越多了，整整齐齐地分布在路的两边，周遭经过几个年长的人，虽说是有些面熟，倒也叫不出名字，只得扭扭头，尴尬一笑作为告别。离开了多久？叶曦自己都不知道了，她是不太在乎这个应该称之为家乡的地方的，这里未曾给予过她归属感。很多年了吧，她觉得这个答案还是最好，省的自己在脑子里搜索计算时间……”
“不错啊，这文风很江沫……”
-11-
李直男确实是我最信任的那个人，只是，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却未必和我在他心中一样平等。
“你最近和李直男有联系吗？”
璐璐发过来这条消息时，我感到一阵惊讶。时间过得真快，快的让我几乎忘记李直男究竟是谁？
“李诗崇吗？”
“喂，干嘛叫他官方名字啊！”
“嘿嘿，我就想确认一下嘛，都两年多没联系了。”
是啊，都过了两年，这两年里，我写了一本没有结尾的小说，没有发表，没有市场，更没有读者，只有一个赤裸裸的开头……
-12-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李直男恋爱了。
他藏的很严实，连我这个最信任他的人，都被瞒在鼓里。
“我等着你第四次邀请我做你同桌呢？”
我把这句话从对话框中快速删掉，真是见了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要提起来。
左上方的框框中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5分钟后，他才发了一个萌哒哒的晚安表情包，外加不多不少的三个字过来。
“快睡吧！”
“嗯呢，晚安。”
我把微信关上，突然又想起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还没说，调到和他的对话界面，依然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儿，还没恭喜你了，祝你幸福啊！”
发完这段话后，手机也快没电了，我把它扔在一旁，然后摘掉眼镜，揉了揉我干涩的眼睛。
我把那张来不及送出去的A4纸从抽屉里取了出来，上面有六个被我描绘的大字。
“相见不如怀恋。”
我在右下角标上今天的日期，然后把它压在书里，终于能好好睡觉了，幸好我没有特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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