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旧】。
搬家时,翻出尘封许久的一些老物件,有婴幼儿时期父母为我们用来保温牛羊奶的袖珍暖水瓶、儿童时用过的锁头和挡板、在外读书时用过的铝制饭盒以及同学送的一枚小小的生日属相雕像,还有刚参加工作远在永靖县时买的一把扫床笤帚等,都是些不起眼不值钱甚至微不足道的小物品。然,于我而言,它们是与我相关的人事变迁,是成长的过程,是情感的载体,是心路的历程。一件件地细心擦拭着,那些古老岁月中的行程过往、地方风物、人情悲欢却随着灰尘的消失渐渐明晰起来…
袖珍暖水瓶
真真迷你哦,一只高可盈尺粗比拳头的粉色铁皮暖水瓶,上面装点着一朵黄花红蕊的富贵牡丹,绽放在三枚碧绿和果绿的叶子中间,上下是不同粗细的褐色茎杆,很是逼真可爱。
瓶身最下端有浮凸出来的“金龙牌”以及不清晰的一行英文字样,上下接口处有部分漆皮剥脱,露出里面斑驳的黑色铁皮,锈迹点点引人深思它曾经过的风雨历程。瓶底转圈镌刻着“金龙牌上海永生厂制”(或“造”,此字已看不清楚)”以及“MARD IN CHINA”的字样。其中,“龙”和“厂”属于繁体字。经查,上海永生厂是上世级50年代的一个企业,我不知道,在我们姊妹们处于婴幼儿时期的70年代中,这只暖水瓶是父母如何买到的,是他们托人从外地捎回,还是永生厂的产品远销内地直到交通不便的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县城?总之,那时候父亲常年下乡,家中留有年迈的祖父祖母和工作繁忙的母亲。祖父祖母常在病中,还照看着两位表姐表哥和我们姊妹仨,祖父为了给我们加强营养,特意买了一只奶羊。在我未曾有记忆之时,是否喝过羊奶或牛奶我不得而知,但在我的记忆中,家中订的牛奶是为比我小一岁的弟弟订的,他身量小体质弱,当时长得和比他小三岁的妹妹一般高。每当牛奶送来,我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喝,心中充满羡慕。唯有一次,我感冒后破例给赐了牛奶,不料,出门被风一吹,却吐了个精光。但有关此暖水瓶的记忆却半点全无,只能推测,大体是母亲晚上睡觉前烧好牛奶或羊奶煨在里面,方便夜里给我们喂食。这个小小的暖水瓶,省了母亲夜里起床烧奶的麻烦,当时冬天可以用火炉烧奶,其余三季都只能用煤油炉。家中原本有一个铝制奶锅,在十多年前损毁废弃了,那应该就是当年我们的奶锅。其实,有关此暖水瓶的人事情形,都是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得来的。在我四岁时,祖父便已去世,多年来,只有摆放在五斗橱上的一帧黑白遗像让我们时刻追忆着他,他那花白稀疏的头发,深陷的眼眶,痩削的面容,仍是病中模样。八年后,祖母也去世了,我们迎着西风,一路哭嚎着将祖母送回老家,送入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然后,表姐表哥离开我们,回到自己家中;后来,我们便渐渐长大了,再也羞于提及与吃奶有关的事情了……
挂锁和挡板
是袖珍可爱的两把铁质挂锁,一把黑色的“圣力”牌挂锁稍大,宽高(含梁)为2.4和4公分,钥匙虽在,但已打不开锁头;另一把军绿色的则更小巧精致了,宽高(含梁)各为1.5和2.7公分,锁头正面的黄色圆圈内有个狼狗图案的商标,钥匙上也刻有“狼狗”字样,如此图案文字令我想起一句“铁将军把门”的俗语,自古以来,狗都是人们看家护院的帮手,厂家给这铁锁头赋予“狼狗”的商标真是恰如其分。
与这两把锁头相配的还有一只黑色的圆形铁质挡板,由于油漆大部已经脱落,其整体便呈现出锈迹斑斑的棕黑色。中心那个长方形的小孔,便于圈挂在铁拴上。用上这个挡板,一把锁就能锁两只抽屉。
话说当年,我们用这两把挂锁时正值童年,那时祖母尚在。家中的庭院方方正正,东面的崖庄掘有三孔窑洞,父母居中;北边面南盖着三间厦房,祖母带着我们姊妹仨和表姐表哥分住。厦房隔成内外套间,外间支着一张满间炕,上铺一床大毛毯,据说是祖父花八个大洋买来的,曾经住过我们表姊妹们九人。西南都是围墙,大门开在南面靠东处。
这座院子,不是俗语中的一亩三分地,是真的有一亩三分,甚至更大,是祖父从张掖地区临泽县退休回老家后所置。
院内除了厦房窑洞外,就是一个大果园,由祖父侍弄。主要栽植有六月黄、黄香蕉、红香蕉和国光等苹果树,另有泡果、莱子、杜梨、桃杏李枣等,尤其是杏子,不光院内有,院外的坡坡坎坎上也有。厦房背面圈了围墙,植有梧桐、红椿、花椒、桑杨槐柳等。据说红椿有香臭之分,祖母喜欢吃香椿芽,把不到一拃的嫩芽掐回,焯水后凉拌。但我觉得香椿臭椿都是臭的,只是我们喜在树下逮一种叫“红娘子”的昆虫,然后轻掐住它的红翅在地上转圈游走,嘴里叨咕着“红娘子,碾米来,笤帚簸箕都拿来……”的童谣。
偌大一个院子,由一位慈祥的老人镇守,这么多的伙伴,如此有趣的风物,总会有些耍头。这个耍头就落在祖母和咱们一帮孩子身上,自我记事起,祖父就已不在了,父母忙于工作,自然不会时时关注我们。萧红的《呼兰河传》是有关童年的,但却是寂寞的。因为她只有祖父的关护,所以她将眼光放到庙会、街道、大涝池、小团圆媳妇、做豆腐的人身上,故而是有深度广度和社会意义的,但她本人依然是凄清落寞的。我们不同,我们眼里心里看到的想到的虽少,但我们热闹快乐。祖母虽抬肩喘气地病病歪歪着,但她依然是老鹰扑食时护着鸡崽的那只老母鸡。从春暖花开开始,她就带着我们给果树浇水上肥拔草,服侍着果子一天天长大。从花苞褪去后,我们每天就像松鼠一样在园子里寻摸着,嘴里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指头蛋大的青杏一阵“咯嘣”声之后,散发出清苦又甘甜的后味;老硬的毛桃避之不及惹人一身痒,核桃大的苹果硬而无味。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热情,一路吃将下去,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先是六月的杏子酸甜可口,生津止渴,再是六月黄苹果酸脆甘甜,汁水饱满,接着是桃李莱子泡果酥梨,无不香甜爽口,然后苹果核桃大枣,直到经霜后的杜梨。这一季的琳琅丰盛差不多要持续五个多月,所有吃不完的物品都将秋收冬藏,苹果可以窖藏,但桃杏是无法鲜存的,只好晒成桃干杏干。逢夏收季节,学校放了忙假,我们每天清晨即起,在树下捡拾熟落的杏子,洗净后,便坐在树荫下捏杏子。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只听“噗”的一声,杏子便裂为两瓣,再将杏肉朝上摊放在盖板上,甜杏核也洗净晾晒着,苦杏核则收集起来卖钱。阳光金黄,杏子金黄,我们的脸红扑扑的,比杏子好看,比太阳好看。祖母笑意深深,拄着拐杖给这个擦汗,给那个送水。我们手中忙着,嘴里也不闲:“你说了个啥?”,“尾巴一奓笤帚把……”年龄小点儿的弟弟和表弟最爱唱“一只青蛙一呀么一张嘴,两只眼睛四呀么四条腿……”,依此类推唱到数不清再回头去唱。晒桃干要到七月了,之后还有苹果干,利用星期天,大家一起动手,父母得空也来帮忙,总之是一场盛大的集会,桃干杏干杏核除留够自己吃的,其余的都卖给供销社,得来的钱款用于我们上学。
然后说到锁子,家中有一张三斗桌是分配给我们姊妹仨的,每人一只抽屉,我和妹妹的里面锁着花手绢、漂亮的糖纸邮票火柴盒、沙包皮筋鸡毛毽子等;弟弟的则锁着弹弓纸板、一辆铁质玩具摩托车、一个父亲手制的会翻筋斗的木质孙悟空等。平常各锁各的,互不干涉,但到存放吃食之后,就开始互动脑筋了。别人的抽屉自己打不开,但抽屉之间的隔板是有缝隙的,利用这个空挡,从中间抽屉可以把手进左右两边拿好吃的,同理,从两侧也能拿中间的,当然,这只是在东西较满的情况下。为此,大家都没少想办法,或把自己的食品往中间或边上放,或在上面加盖板,或倾斜桌面使对方的东西倒向自己。实在无法可想时,就偷偷藏起对方抽屉的锁钥,使他看得吃不得,总之是想方设法减少自己的损失并多占对方的便宜……
一抽屉的果干使整个冬天都有滋有味,并丰富了许多言语:“你偷了我的!”“我没偷,是你偷我的!”,惊得整个院子都回声阵阵,吓得果树们簌簌哆嗦,扬下纷飞的雪花来,可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刚才吵嘴的几个人又手拉手地跑着圈圈唱起歌儿了!
关于我们抽屉的小官司从来都没有人断,父母顾不上,祖母只是笑,哄完这个,再哄那个。在我们的破涕为笑中,她总会打开自己那只高大的黑色雕花老木柜,变魔术一样取出麻糖、蛋卷、点心和板栗等其中的一种,令我们瞬间忘记自己的委屈,把心思集中在她的那只宝柜上。可是,可是,我们的馋虫刚被勾起来,柜子就被锁上了……
整个童年,从春到秋,我们都浸润在果园的香甜之中,冬天,果园就被我们用挂锁锁进抽屉里。而有关抽屉的记忆,离不开祖母的笑容和她那只藏满宝贝的老木柜。如今,我们已人到中年,祖父祖母的坟茔虽离得不远,但一年也只祭拜一两次。对于我们的无心,不知祖父祖母是否见怪?
铝制饭盒
属于怀旧老物件,网上晒的或标注为WG时期产品,或注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所产。是一个铝制的长方形饭盒,盒盖正中镌刻着“五星牌”商标,标志左边有一个大五星内含五个小五星,星下以30度角向上斜刻着“上海铝制品三厂”的醒目大字,字下横刻“特大饭盒”四字,“盒”字模糊不清。盒盖和盒内都浮凸起或凹陷进许多铝点,应该是铝产品在空气中氧化所致。值得一提的是:“饭”是繁体字,经查,在1956年的汉字简化表中,“饭”字已被简化,而汉字简化方案大体在1964年底就已推行普及至全国。如此推断,此饭盒最晚也是1964年出品的。这近60年的物品,不仅是我个人某个时期的情感记忆和时光见证,也具备了它本身的历史价值。比如,如今再搜索“上海铝制品三厂”已搜不出了,或许已经转产,或许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对其进行过多次改制。但无论如何,在当时那种物质稀缺的情况下,此厂一定为全国的经济发展贡献过自己的力量,否则,我们这远在西北内陆的家庭又怎能购到大上海的产品呢?
如此推断,这个饭盒一定是祖父或祖母买的,或自用,或家用,但我宁愿相信它先由祖父使用,然后给儿女,最后是我,如此,这个饭盒就承载了祖孙三代的血脉情缘和风雨历程。在祖父曾经的戎马倥偬中,它所盛装的饭食给过祖父温饱,见证过新中国的成立和之后的新气象;当它传到父辈们的手中时,也温养过他们离乡背井的肚腹;当交至我手中时,则成为我九十年代初远赴武汉读书时的餐具,当时还配有一把特大的铝质餐勺。因为一日有两餐都是米饭,故而多用勺子。当时很多同学报到时都买一个不锈钢带手柄的饭盒,我的相比就显得朴拙古旧了,但我似乎从未在意过,打饭时饭盒一半盛饭一半盛菜,吃饭时偶尔搅拌在一起。打早餐时,盒内盛粥,盒盖放干粮,也很方便。寝室的五人中,萍同学的饭盒最时尚,就是上面提到的那种,其他三位都是搪瓷的,或带盖或不带,或有耳或无耳。我们晨起后,一人打扫卫生,俩人打水,俩人打饭,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学校里,我们这些西北的同学从不浪费粮食,不管是谁打多了,都会分给别人;若有吃不完的干粮,也会在课间分给大家。那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虽然能吃饱,但谈不上吃好,我还要节约费用买书,就更吃不好了,其他同学也差不多,当然还有比我条件差的,故而只要有吃的,大家都欢迎。如此一来,对于食物的需求和热爱也令我们给室友们起了有关吃食的外号:蔡豆子、唐包子、发糕、油条和炒粉。其实,炒粉食堂是没有的,实在饿慌了,便到学校的小饭馆里去解馋。而所有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个貌不惊人的饭盒。
它厚实而坚硬,夏时盛粥不烫,冬日装饭不冷,仿佛一位贴心的朋友,虽其貌不扬,却知冷知热,总在你需要帮助时默默出现。而他的搭档――那把铝制饭勺,也承担着同样的责任,它们质朴无华,日日陪伴。只是我从未意识到这两样东西都很大,如饭盒所示,属于特大号,那只饭勺则更大。直到有一天,一位男生问我,为何用这么大个的饭勺。我一时愣住了,心想,这是父母给带的,带什么就用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呀!他又道,只有男生才嘴大吃四方,女生应该秀气斯文,实在不该用这么大的饭勺。这名男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常跟我一起办黑板报,相比于其他男生要熟悉一些。他的问话,令我这初次离家的人才注意到学习以外的东西,比如个人的仪表仪容、男女生的区别、对美的觉醒和思考等。之后,在又一次对饭勺的深入探讨之后,他要求用他的小勺换我的大勺,我同意了。之后,约在2010年左右,他出差到庆阳特意绕道合水来看我,说起那把饭勺,他说至今还保留着,可我很惭愧,他换给我的饭勺不知已何时已丢弃了。
如此,伴随我在外读书的几年光景里,这个饭盒盛过学校各种各样的饭菜,最多的是清炒小油菜。因我初次离家,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又爱买书,结果有一个月,买的书多了,最后没钱吃饭,只好吃了半个多月两毛钱一份的清炒小油菜,以至最后看到油菜就恶心。下个月收到生活费之后,便去打教师家属们卖的一毛一勺的清炒土豆丝、胡萝卜丝、莲花菜、豆芽菜等,如此三毛钱就能买到三份菜,加上米饭,也是满满一饭盒。吃是吃得饱饱的了,只是馋,胃里缺油水,食堂和家属们都有一块钱一条的油炸小鱼卖,但是舍不得。记忆中,似乎奢侈过那么几回,那金黄酥脆的鱼肉呵,连皮骨都是香软的,都被我嚼细吞入肚腹。但两相权衡,我更多的还是节省伙食购买书籍。
除过学校,这个饭盒又被我带到实习的渔场和水产研究所。在那里,象征性地交点伙食费就能吃得很好,又有机会去帮厨,这个饭盒也就跟着滋润起来,早餐有各种油炸食品,午餐晚餐有各种鱼肉鱼丸、甚至鱼肉饺子。学习委员跟着研究所的工程师吃小灶,还能吃到北方的面食,虽然只是挂面,但总是家乡味道,我也跟着沾光解馋慰籍思乡之苦。
毕业后,随着我的工作分配,这个饭盒先到兰州,后到永靖,安安稳稳装菜盛饭一年有余。等我调回合水,它又跟我来到单位宿舍内,工作忙不能回家时我常煮方便面,但那时,已基本不用它了,它渐渐被我装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零碎。再后来,从单位往家搬东西时,被我塞进床底十多年,直到前些日子搬家时才重见天日,一时令人感慨万千,前尘往事呼之欲出。
对于这个铝制饭盒作以如此记录,只是流水账似的表面文章,背后的故事委实难以深究。如今,祖父早已仙逝,父亲也无心力去回顾它的历史,而我,在保留它的同时,留下这些浅薄的文字,只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但愿在我之后,还有人愿意悉心保留它,并用心扩充它的故事。
扫床笤帚
严格说来,这把笤帚不是搬家时翻出来的,它其实一直是我手头的生活用品。按说,一把笤帚实在平淡无奇、不值一提,但是不,这把刷了清漆的木柄棕丝笤帚是我个人从生活独立到经济独立再到人格独立的一个见证,是用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兰州某单位工作,单位又遣我到永靖县刘家峡水库的网箱养殖渔场去蹲点。说是蹲点,其实长期工作生活于此,场长几个月才来一次,我名义上是出纳,实际主管全盘工作。渔场虽不大,但事务不少,都得自己拿主意:场里不通电,我拎着鲤鱼去找变电所;鲤鱼断了食,我自己调整配方,搭着三轮车去饲料厂配制饲料:夜晚担心鲤鱼被盗,我带着工人住在汽船上……如此一来,似乎很快就学会处理许多事务。在生活中,学校里的那套行囊也被带到渔场。永靖县属于临夏回族自治区,我也相应地享受了少数民族津贴,第一个月的工资大概是110余元,除了给渔场上交伙食费之外,我还置办了几件衣物和生活用品,其中就有这把笤帚,是在永靖县百货大楼所购。当时还买了床单和皮带,皮带在五六年之后断毁,床单于更久之后破旧不用了,唯余下这把笤帚,这把木柄的刷了清漆的棕丝笤帚。在我这纯粹的北方人眼里,棕榈制品是稀缺而珍贵的,如鲁迅先生所言: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被系上红头绳倒挂起来,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的芦荟到了北京,便被请进温室,美其名曰“龙舌兰”。如此,这把用来扫床的笤帚,就是我心里的“胶菜”和“龙舌兰”,何况它又是我成为成人开端的一个标志,意义不同凡响。
二年,我被调回合水县公安局,担任刑警队内勤。因为工作繁忙经常加班,故而常在单位留宿。某次,一位同事过来串门,相中这把笤帚,便开口讨要,我没答应;他又提议用东西交换,我也没答应,于是,趁我不备,他便顺手牵羊。等我发现后,知他是真心喜爱讨要不回的,但这把笤帚予我的意义让我不愿舍弃,思谋再三,干脆以其之道也顺了回来。写至此处,我不由哑然失笑,不知他当时是否知道是被我拿回,若果猜到,一定会笑话我吝啬如葛朗台。哎呀,这有些话、有些物、有些事,于人而言,毫无意义;于己而言,则是一个转折点、一个分水岭,是另一个起点、一个开端。可惜,我无法对他明言,只能将错就错了。
之后,这把笤帚就一直放在我的床头,每日晨昏用于清扫床铺灰尘,日月交替,四季轮转,这一用竟然用了二十余年。如今,我已年过不惑,和那位同事一样,都不在刑警队工作了,而当时的刑警队也已扩改成刑警大队,人员是当时的五倍。我自己在这把笤帚的使用过程中成长改变了很多,那位同事在半百之年时,罹患心脏病,人也更加豁达随和了,真真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如物。如每次看到厨房内的那个白色面盆时,我就想起这是祖母用过的东西。如今,祖母过世已三十余年,那个面盆依然好端端的。光阴似水,磨平了许多,带走了许多,也留下了许多。人走了,器物还在;器物在,就有人记得并纪念;这种怀念,或许就是时光的价值、缘分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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