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高考落榜了,按照父母的意思,再复习一年,拼搏一次。文新看了看处处透露出寒酸的家,摇摇头拒绝了。
不复习,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在家务农。文新早就有了打算,他和另外两个同学早就约定好,去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城市深圳,开开眼界,打拼一下。
父母对于文新的这个想法,完全不支持,他们认为深圳距离家那么远,人生地不熟,文新也刚刚成人,他们根本放不下心。
文新对于父母的拒绝,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文新的亲叔叔,父亲的亲弟弟,是一个有能量的人。在部队的时候就是正团级,到了地方,也是单位的一把手。在那个年代,给自己的亲属安排一份工作,并没有那么难。
这些年,文新的叔叔,每一次回家,都有亲戚朋友找他,甚至有八杆子打不着的所谓亲戚,目的只有一个:帮着孩子找份相对体面的工作。文新叔叔尽管做不到来者不拒,但还是最大程度去帮助了有求于他的人。
文新也知道叔叔的能量,但他很忐忑,因为父母和叔婶这些年相处的并不融洽,他不想让父母为了他,低三下四地去求叔叔。所以当父亲开口提到这个想法,文新同样很坚决地拒绝了。
这世间路有很多,谁也不知道,哪条路是坦途。但文新很清楚,父母给指出的眼前的这条路,是最能看得见未来,最能让他们放心的路。
文新的父亲去找了文新的爷爷,爷爷一口应承下来,帮助了那么多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孩子有什么理由不帮呢?何况这两年文新的叔叔回家,还多次问起文新的学习情况。
文新的爷爷立刻骑自行车来到乡里邮局,那个年代打电话只能去邮局。等文新爷爷一到家,文新父母就围了上去,文新爷爷说,不着急,文新叔叔说了,他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今年过年如果回家,就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如果不回来,年后给他打电话,这段时间,他再琢磨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文新父母除了等待,也没有啥好办法。文新的两个同学来找文新,文新想着距离年后还有一段时间,就想着先和同学一起去趟深圳,哪怕就是过去看看。父母担心文新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心了,毕竟文新叔叔给指出的路,比目前其他的路都稳妥。
文新不忍心因为自己的叛逆让父母伤心,依依不舍地和两个同学告别,一再嘱咐同学到了深圳常写信,万一这条路走不通,还能有其他的路走。
过年的时候,文新叔婶一家没有回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没少给文新爷爷奶奶寄回来。过了正月十五,很多人都该出去打工去了,文新已经在家里呆了几个月了,叔叔那边没有消息,同学那边倒是写信催了两三次,说深圳机会太多了,太发达了,文新又心动了。
文新给父母扔下一句,一个星期没有叔叔的信息,他就南下深圳,不再等了,毕竟路有很多。
文新不清楚,叔叔很想给文新安排工作,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文新的婶子坚决不同意,她对文新的父母意见很大,平时回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再说了,安排了工作,还有房子呢,还要结婚呢!文新的婶子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给别人帮忙,还有个尽头,别人也念她的好,帮自己家人,没有尽头,越帮越有毛病。
文新爷爷一连打了两次电话,文新叔叔没有说让文新去,也没有说让文新不去。这下把文新爷爷弄火了:“去,必须去,不找他找谁?反了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文新一边和奶奶帮着给叔叔准备家里的土特产,一边认真思考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想明白了,他决定去叔叔那个城市,如果能留下来,他就踏踏实在那里发展,如果不能,他就再去深圳。如此一来,家里人,谁也不会多说啥了。
爷爷把叔叔家的地址和电话都给了文新,文新的父亲给文新准备了路费,把文新送上了北去的列车。
叔叔的城市在北方,北方的三月,依然无比寒冷。文新到达叔叔所在城市那天,寒风呼啸,漫天飞雪。因为叔叔并不知道文新突然到来,他原本等彻底说通爱人,再让文新过来。
文新打了一辆车,扛着从老家带来的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按照爷爷给提供的地址,几经打听,一番好找,终于来到了叔叔家的门前。
来的时候,文新父亲就算准了,到达的这天是个星期天,叔叔大概率在家。文新父亲的猜测是对的,文新站在门口,准备把肩上和手里的东西放下,解放出手,要敲门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叔叔和婶子在家对话的声音。
文新按捺了一下忐忑的心,“当当当”敲响了叔叔家的门。他听到了叔叔对婶子说了一声:这么大雪,会是谁呀?你过去看看。
文新深呼吸了一口,他准备用最灿烂的笑容等待婶子开门。可是,里面突然没有了声音,没有了一点点声音。文新本来就快被冻僵了,这下心里又猛地一凉,他再次“当当当”敲响了门,里面似乎有了拉扯的声音,但门依旧没有开。
文新突然心痛了起来,他想过无数次和叔婶相见的场景,但他没有想到,他没有敲开叔叔家的门。
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刚才从屋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自己幻听了,听错了。再一回味,他明白了,他把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小心翼翼地放在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搓了搓冰凉的手,抬脚向楼下走去。
外面的雪越飘越大了,路面完全被积雪覆盖了,文新刚刚踩出的脚印,也很快就被肆意的雪花给遮掩住了。
路,哪还有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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