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鞭炮噼里啪啦响着,洋鼓洋号和唢呐声渐行渐近。张老爷子的两个儿媳已经提前回来了。
门口早有人准备好祭祀的用品,张家两个儿媳一瘦一胖,都脸上挂着笑容跪立在门口等待接灵。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大婶眯着眼睛说“接灵要哭呢,哭得越伤心越好。”
这两个年纪差不多也五十岁左右的城里媳妇憋住笑,为难地对胖女人说“嫂子我哭不来怎么办?要不你打我几下吧!”
胖女人作势抡起手臂,轻捶在胖媳妇的肩头,自己先捂住嘴笑起来了。惹得大家都笑了。
送灯的队伍已近在眼前,举旗的先收了这几面旗,和万明伞。为首的道士从孝子手中接过逝者灵牌递给跪在旁边的张家大儿媳,将桌子上摆放的酒肉一样样端给张家二儿媳划拉几下,这一系列祭祀仪式完成后,道士从张家媳妇手中接过灵牌送入灵堂。
送灯的仪式结束后,开始拜灵,也称拜寿。
拜灵之前,由一位口才极好,德高望重的主持人说上一段话,有点像开追悼会的意思,讲张大爷一生的事迹,以及张老爷子教育子女有方,个个有出息等等。主持讲完话后,从当家主事人开始,在张大爷的遗像前面三叩首拜灵。要转三圈,拜三次之后,拜灵的人一人拿一百元红包放入遗像前的茶盘内。当然主事人的红包是从账房那儿支出的。接着是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子侄孙辈,侄孙孙女辈,一般的直系亲属都要参与拜灵,红包也大小不一。
看拜灵的人也多,大家都在争看哪个亲戚出手大方,哪个亲戚开溜了没有参与拜灵。有些熟悉张家情况的人在边上大声嘀咕“某某好小气,吸的烟是几十块一包的,打起牌来百门子一张一张抽出来,这拜灵拿的面子钱却舍不得出。”她也不管人家听见了是否尴尬。
拜完灵后,大家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这时在边上主持拜灵的当家人笑眯眯拿了一沓钱来,站在墙边看墙上张贴的劳力人数,然后口中默算一遍后,对围观的众人说“这次拜灵有一千多元,人均可以分三十元。”
一会儿工夫,这些钱就分到了众人的手中。拿着这三十元,大家都挺高兴的。想不到免费帮人几天,人家管一日三餐,还有钱分也不错的。平时我家男人老家有人去世了,他去义务帮忙几天几夜,可是一分钱也沒见过的。
要说给逝者作道场念经超度,最触动人心的一段经文是“叹世经。”我爸爸去世时,我们一边跟着和尚道士在灵堂转圈,一边听他们拉长声音念着那通俗易懂的劝世人之警句,句句触及人的心灵。
原以为网络上有这些经文,结果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可惜我记忆力太差,没有记下来。
在张老爷子丧事最后一夜,我本想在灵堂再听一遍“叹世经”的,无奈瞌睡来了,回家躺床上睡觉,那么大的锣鼓唢呐声也没影响我的睡眠,一觉睡到天亮,自然“叹世经”也没听到。
早上起来后,看到对面张老爷子家门口写着“泪洒江河流满海,唏嘘嗟叹哽咽喉”的对联及灵棚已拆了,孝子们穿着孝服坐在堂屋里。听说张老爷子还没盖棺,也正准备盖棺了。
有邻居们都站在门口议论,等下张老爷子盖棺,应该有许多人哭吧!虽说八十多年的人去世属喜丧,但为人父母总是有人挂欠的。尤其农村人的葬礼最喜观看别人家谁哭得伤心了!
毕竟张老爷子年青时也是白手起家,在这个地方辛苦劳碌一辈子,置下现在这一大片家业,共有六个商铺,每年租金十来万。而且后面那栋商铺原本只建一层,后来在张老爷子八十岁高龄那年,又张罗着加盖了一层。他的两个儿子在城里工作一无所知,直到房子盖好了才知道。
正是因为盖房子时多占了公用通道十几公分,导致许多人对他的行径不满。古时有六尺巷流传至今,而张大爷却为这十几公分丢了一世英名。
人一辈子争来争去,为了得失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双眼一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论是金银财宝良田广厦,还是娇妻美妾,都不要了。唯一伴随的是一口窄长的棺材。
当木棺盖上的那一刻,原以为是悲切切的生离死别场面,痛哭流涕的人却没有,只有张家两个女儿在默默垂泪,并未放声大哭。
围观的人们感叹人这一生值什么?哪个父母不是含辛如苦地养育子女,自己舍不得吃穿用,而给自己的下一代总是倾其所有,到头来连搏一场眼泪都是奢侈。
随着一阵阵鞭炮声此起彼伏响起,张老爷子的棺椁在亲人们的护送下,走完人世间最后一段路,隐入山林尘归尘土归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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