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斯人 73 同喜乐

文/妖怪来也

因为国民代表和决定国体的选举投票，北京的六国饭店里，与以往相比，更显得热闹非凡。

在皇城墙根，天子脚下，聚集到这里穿梭来去的人，心里揣着的希望和梦想，还要更大更强烈。

蔡锷带着小凤仙也出现在这里。

蔡锷对搜查寓所的事情提出了严词抗议。什么都没有搜到，袁乃宽挨了袁世凯一顿训斥，怪他忒多事。袁乃宽的如意算盘没打好，反落得一个灰头土脸。

为了了结此事，袁世凯故作姿态，严命江、吴两人彻查原因，对犯过人等给予严惩。

江、吴两人心领神会，推脱责任干系，雷震春干脆从监狱里弄出来几个罪犯，冒名顶替那天搜查的军警，直接枪毙了事。

蔡锷知道他们做戏，暗地里打探搜查的缘由，知道了是袁乃宽唆使，还知道了有人密告他与云南方面密函往来。形势越发到了紧张而关键的时刻。

虽然蔡锷已经给袁世凯告了病假，还是赴杨度之邀来到了六国饭店，参加帝制派们的聚会。

北京的国体投票活动还没有正式进行，杨度身在内幕做了不少事情，一定清楚其中脉络底细以及进度安排，听说，别人还在筹划投票的事，他已经写好列名劝进表，起草推戴书了。

蔡锷知道，像杨度、梁士诒等十三太保这些人，都是想攀附袁氏，借鸡生蛋，达到政治野心的人。

但杨度和梁士诒又不太一样，杨度不比梁财神，钱能通神，他是个“书生”、“谋士”，无钱又无权，凡事全凭一支笔、一张嘴，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杨度不算是个聪明人，虽然有大才，初衷也未必有错，但他陷在局里，最起码看不清大势。

蔡锷还有点同情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度作为同乡，也算是帮过他的忙，对他表示充分信任，在老袁面前说好话的人，如果将来，自己回到云南，成了上次在泰丰楼里说起的周公瑾，那么杨度，在老袁的眼里，岂不成了盗书的蒋干？

先不理会自己成功与否，想来他杨度以后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皙子，似乎许久未见，你现在是个大忙人。”席间嘈杂，蔡锷与杨度坐在一起说话。

“哈哈，不敢当！忙是很忙，不像你这般自如潇洒，时常都有凤仙姑娘相伴，真是羡煞人，我们只好临时组个局，才好有个休闲。”杨度一把搂定旁边的宠妓菊花，望着众人畅快大笑。

“袁大总统无论什么时候，都必定倚靠皙子你的逸才妙笔！国民大会选举投票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皙子你的参与，你就是国之栋梁啊！”蔡锷尽力地捧着杨度，好让他在飘飘然之际能够暴露些内幕。

“袁大总统乃是帝星下凡，众望所归，我辈只不过是敲敲边鼓而已。投票选举什么的，说倒底只是个形式，形式更改不了实质，况且这形式也已经搞得非常顺利了，相信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不信你问燕孙。”

“水落石出？皙子，莫非你已经知道结果了？“

“我没有看到结果，只是按理推测出来的。全国各地你放眼望去，有哪个省敢不服从中央，不服膺袁大总统的意志？国民代表要对各省负责，各省将军巡按使要对大总统负责，又有哪个敢冒尖？共和国体已成昨日黄花，中华民族必将迎来君主立宪的新时代！“许是借着酒力，一时兴起，杨度表现得慷慨激昂。

“那么，国体议决后，下一步该做什么，袁大总统何时能够登基加冕？“

“很快很快，迟则两月，快则一月，这可是大势所趋。告诉你你不要对人讲，我正在受托起草推戴书哩。“

“哦，是吗，皙子，你又承担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来日袁大总统登临大宝，皙子你飞黄腾达，兄弟我还要承你多多关照才是！”蔡锷抱拳相求。

“哪里哪里，我与你是同乡莫逆，松坡你又是军界的骄子，你我应当惺惺相惜。“杨度倒也不谦虚，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

蔡锷冲他摆摆手说：“什么军界骄子！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的喉疾越来越重，哪里有研究军事、带兵打仗的身体，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治疗和休养。我已经向总统告假了。”

“告假？你莫不是学那几个老脑筋，抽身局外，躲到一边去看热闹？”

“怎么会？咳咳咳——”蔡锷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小凤仙连忙从包里取出一支拇指粗细的圆瓶，打开盖子递给蔡锷，蔡锷便抬手接过来，张开嘴，迅速放到深处猛吸了一口气。

咳嗽止住了，蔡锷把药瓶递还给小凤仙，看见了小凤仙关切的目光，便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低声说：“不妨事，不妨事。”

然后接着与杨度说话：“皙子，大家都知道，我是热心拥护帝制的，袁大总统当了皇帝，你我到时还要共同辅佐周围。眼下这里有你，有午诒，有燕孙，巨六兄，等等一班强将，不缺我一个病人，待我调养好身体后，一定与回来你们继续并肩作战！”

“好，真是豪气，不愧是蔡大将军。”杨度似乎被感染了，“来，就冲松坡你这句话，我杨度再敬你一杯酒——你有喉疾，我不劝你喝酒，喝茶就行，喝茶就行——祝我们理想实现，事业日上，国富民强！也祝你的身体早日康复！干了这一杯！”

“好！”白瓷茶杯与玻璃酒杯相碰，叮叮作响。蔡锷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杨度说的话，也是他自己的心声。

“松坡，请凤仙小姐敬我们一杯酒如何，我们也想体会体会什么叫‘温香软玉’的滋味呀！”，“是啊，蔡将军，不会是金屋藏娇，连杯酒都舍不得让敬的吧？”有人又在插科打诨，附和起哄。

蔡锷大度地笑笑，看了一眼小凤仙，沙着嗓子痛快地说：“好，遂了几位的愿，不过蔡锷有个要求。”

“说，快说吧！”

“几位，蔡锷本就不胜酒力，而且喉咙生病不敢多喝，凤仙这杯酒，权且代表了我，一定要满饮此杯。你们身旁的姑娘也要随了这杯酒。“

“好好！没说的！”

“还有还有，今天喝了这杯酒，你们就是算我蔡锷和凤仙的见证人了，将来我与凤仙并蒂连理之时，你们一定都要出席，都要有所表示才好！喜包一定要丰厚，且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

“哈哈哈，松坡你真是我们的楷模，待大事结束，时机成熟，也要再纳他几房小妾，多收些喜包来！“

“好，那便同喜同乐了！“

蔡锷对着满桌一张张因炭火烘烤和酒精作用涨红了的脸，站起身，深情望着小凤仙那双明亮伶俐、顾盼多情，像山间清泉般清冽、甘甜的眼睛，轻轻慢慢地托起她的手臂，看着她那袅袅婷婷的身子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