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雨季

作者: 南方姑娘NF | 来源:发表于2016-08-20 00:20 被阅读366次
    十七岁的雨季

    第一次见到宝玉的时候,九月的北京沙尘漫天飞舞。樱子右手挡在眉心遮掩飞沙,透过指缝偷偷地打量这眼前的男孩儿。

    摸约十六七岁的光景,跟樱子差不多大。白衬衫隐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的眼神深邃,眼尾细长好看,像安妮宝贝笔下的宋清佑年轻时的模样。想起他与重光(女主人公)梨花树下对月饮酒的场景,樱子突然笑了,却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的脸素净白皙,樱子扭头看了看自己小麦色的纤细手臂,心里叹了口气,哎,怎么会有长得那么白净的男生!

    正想着,一旁的大伯父开口道,来,樱子,这是你宝玉哥哥。

    樱子愣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笑不打紧,眼前这个叫宝玉的男孩儿羞的涨红了脸说,我脸上有花猫么?

    不,比花猫好看!我叫樱子,请多关照。说完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拉着行李箱往汽车的方向走去。

    樱子高考失利,而家里没有条件供她继续复读,便北上帮伯父打理生意,说是打理生意,不如说是做全职保姆。伯母的刻薄势力小心眼儿,但樱子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不让伯父为难,樱子除了一日三餐洗衣做饭,整理货物库房,带孩子几乎全能,不从敢偷懒懈怠。

    乡下孩子粗糙能吃苦,体力劳动对樱子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绕过满地货物爬上竖立在杂货之中的铁架高地床,双手枕在后脑勺,开始做梦,做一个很长很美不愿醒来的梦,梦里有熟悉的同学,幽默风趣的老师,有上早操时激昂的旋律,还有用N种方法解出方程式和被英文短篇的快感和成就感,一切的一切都是令人愉悦到梦里傻笑。

    半夜里,常有硕大的老鼠爬上来咬脚趾头,恍惚中那肥头大耳的家伙摇摇晃晃的朝着离眼睛越来越近的方向走来。

    刚开始的时候,樱子会捂着耳朵尖叫。可现在,樱子对这家伙视若无睹,淡定地用放在枕边的手电筒像打棒球一样把它送走。

    宝玉是伯母的侄子,这个长得内秀白净的男生也是来帮伯父打理生意的,他负责看管另一个档口。

    有一次顾客很少的时候他幽灵一样的溜到樱子身边问她,嘿!你喜欢看书吗?

    你怎么知道我爱看书?樱子歪着脑袋不解。

    有空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宝玉眼睛里闪着光,好像笃定了樱子一定会跟他走一样。

    可是,可是我们并不是熟啊!樱子低着头慢慢的吐出一句,莫名地胸膛有小鹿跑出来乱撞。

    我老觉得认识你,真的,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嗯,我是说你来北京之前,宝玉有点语无伦次。

    一种美好的情愫在心中悄然滋长,像被某种东西吸引一般,樱子抿着嘴浅笑不语。

    情窦初开的羞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出了花儿肆意蔓延。

    空闲的日子里,两个人相约一起翻市郊图书馆的后门围墙偷偷溜进去,因为没有图书证,也没有足够买书的银子,一起去郊外踏青采摘淡黄,浅紫色不知名的野花,一起穿梭在三环外古色古香的小巷深处找不到回家的路,乐此不疲。在有星星的夜晚争论哪颗是北斗七星,哪颗是牛郎织女星。

    单调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宝玉俨然哥哥一般,只要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一定会来帮樱子分担,十月的北京已经开始霜降了,樱子天不亮蹬着小三轮车拉着一大家子的衣物去市场东头唯一的水龙头清洗时,后面总有人帮忙推车,有时候樱子坐在车沿边上,宝玉蹬。樱子总是指着宝玉冻红的耳朵说像大耳朵图图。一路上说说笑笑,天寒地冻顷刻间都幻化出了姹紫嫣红的春光。

    有时顾客少的午后,宝玉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樱子身后,掏出一朵沾着露水的太阳花。樱子便双颊绯红佯装生气用力推他,又不好好看摊儿,当心挨骂!宝玉也不恼,把花儿插在樱子乌黑的马尾上,双手背在身后面对着樱子慢慢的往后退,也不说话就那样羞涩的冲樱子笑着。

    待快要转角的时候突然喊道,樱子,你好美!

    樱子自然是听不见的,市场嘈杂,汽车声吆喝声很快将那几个字淹没。

    樱子突然发现,看不见他的时候心慌慌的,再一想,少女的情怀涌上,马上又羞红脸了。

    时光像个怀春的少女开始有了缠绵悱恻的气息,不紧不慢,在心湖荡漾。

    所有体力上的疲劳都开始有了寄托,那是两个少年心底的秘密花园。樱子开始渴望宝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她突然开始憧憬长大,憧憬在蓝天白云下与宝玉手拉着手嬉戏追逐的美好画面。

    无忧无虑的年纪,内心开始有了迷惘。

    那天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时,伯父已经给樱子定好了回去的车票。命运总是这样,给你一个措手不及,让你无力反击。

    要走的那天晚上,温度出奇的低,樱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突然看见宝玉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樱子停下手里的活,好似相隔几千里一样的望着他。心底有太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宝玉轻轻走过来说,都收拾好了?

    嗯!

    非走不可?

    嗯!

    樱子,今晚,让我陪你说说话吧!

    樱子沉默。

    和衣靠着床头。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都沉默着,疾风从门缝窗户缝里钻进来,樱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宝玉突然蹲下握住了樱子冰冷的手,微微颤抖。

    樱子本能地想抽回,却被握的更紧了。

    两个人一夜无语。

    樱子醒来的时候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宝玉坐在床边地上倚着樱子还未醒。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他,他的鼻翼光洁无瑕,轻柔均匀的呼吸声,像襁褓中的婴儿。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上扬,怕是做了什么美梦吧!樱子的手依然被他握着,在离嘴巴很近的地方,估计是怕她冷给她取暖吧。

    家里的气候比北京温暖,樱子的心莫名的下起了雪,雪无声的覆盖了所有,湮灭了一切。

    回家后的第二天收拾行李,行李箱外侧的口袋里多出了一支精美手表和一本书,手表盒里的卡片上写着,愿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陪你度过,你的宝玉哥哥。书是每次去图书馆樱子最爱不释手的那本《十七岁的雨季》,樱子回家后一直忙于照顾重病的母亲,无暇缅怀过去。

    在电话并不盛行的年代,那天晚上接到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那头,少年说,樱子,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樱子沉默着

    你会想我吗?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电波,话筒里只剩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

    樱子挂断电话,两行眼泪簌然落下。

    在这个忧伤萧簌的十二月,你从我的青春里打马而过,像寂潦空旷的森林,还未成形的花骨朵未曾绽放却已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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