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囡囡到户外去,她总爱抬头遥望天空,然后手指向那里,兴奋地告诉你:“有飞机。”后面紧跟一句便是:“飞机飞到大海那里去了…”
遇到天气不太晴朗,云团挤压时,她则会竖着耳朵聆听,同样会兴奋地告诉你:“宝宝看不到飞机,宝宝听到了,飞机又飞到大海那里去了……”
傍晚,开车把她带到小河边,我抱着她站在拱桥上,爷爷指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问她:“这是什么?”爷爷是想让她认识小河,不想她脱口而出:“这是大海。”
我们来到荷塘边,朵朵瑰红的莲花、田田的荷叶,在晚霞中轻轻摇曳,荷塘被主人家用水泥分隔成一块块,我跟在小囡囡背后,弓着背牵着她的两只小手缓慢地走在这条窄窄的水泥路上,路边的水面铺盖一层密实的浮萍,看不到一点儿水,小囡囡兴许是把浮萍当成走惯了的地胶,一脚踏上去,水漫过她的脚背,她迅速抽回脚,回过头,惊恐地对我说“宝宝掉海里了。”又是“大海”,逗得我和爷爷哈哈大笑。
刚两岁的囡囡对海“情有独钟”,主要源于三个月前的那次旅游。
这个在“水泥森林”出生、成长的孩子,能够接触到的水,多来自于水龙头、自己的洗澡盆,很难接触到露天的水域。
四月初,我们第一次带她出远门,坐飞机去看海。我们站在海边陪她戏水,好几天都逗留在那里,吹海风,听海浪,看碧波的海水,我们一齐谈论着大海,耳濡目染,她把露天的水和大海缠绞在一起,傻傻地分不清,把目光所及的水域统统视为海,把天上的飞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飞到海那边去。
我们为她这番理论捧腹大笑,她则一脸迷茫地眨巴着眼睛,呆萌可爱,没人会质疑她那份纯真,没有人的笑不开怀。她就是春天里的嫩芽芽迎风生长,是蓬蓬勃勃的希望。
站在荷塘边,看到囡囡湿淋淋的鞋子、憨憨的样子,我又忍俊不禁。
一片片绿色的荷叶,随风轻舞,如少女芭蕾舞裙,红艳艳的荷花温情脉脉,有的含苞,有的怒放,一个个莲蓬偏着脑袋左右打量着属于自己的盛世繁华,恰在今日得知“红花莲蓬百花藕”的说法,眼前鳞次栉比的莲蓬头,红艳艳的莲花让我对莲的世界又多了一分了解。
一只莲蓬头淘气地把小脑袋伸到囡囡面前,只见她伸出双手把它轻轻地抓握在手,凑到嘴边竟“乌里哇啦”地唱了起来,感情是把它当成麦克风了,歪着脑袋的莲蓬,颇像爸爸买的电子琴上的麦克风。
在这六月天里,邂逅荷塘,我不由得想起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莲之高洁、莲之淡雅扑面而来,正如眼前的荷塘。
抬眼望着荷塘、荷塘边的游人,我看着笑着,突然止住了笑,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再次品读这首诗,却感到有点拧巴,有点说不出的味,是今日的莲沾染了几分媚俗,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吗?
荷塘里那方看台上,袅娜地走过几位“少女”,她们的太阳帽带得很讲究,斜搭在半个脑袋上,欲坠不坠,着意穿身艳丽的裙装,意欲荷花试比娇,一款轻纱随意地搭在脖子上,在夕阳里轻歌曼舞,裙裾飞扬。
她们都伸长自拍杆,对准自己,不停变换体位,搔首弄姿,手机里播放着不知名,却极其抒情的曲子。一只芊手,把玩着一朵莲花,莲在脸颊上轻轻地移动,徐徐缓缓,她双目微闭,似陶醉在20年或30岁抑或更久远的那次浪漫里,然后她把莲停留在嘴角处,莞尔一笑。
她们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青春不老,情绪激昂地咏叹着自己的青春之歌,情到深处时,仿佛这一塘的荷花也只配做她们春青的陪衬。
只是“不可近亵玩焉。”稍近前你便吃惊地发现,她们的发髻间早已布满丝丝缕缕的白发,颜面上苍凉地爬满杂乱无序的蛛网,这时你又会恍然大悟,原来她们的青春都张扬于红艳艳的嘴唇上,自我陶醉的抖音里,还有微微颤抖、怅然若失的胸膛。
一旁的湖边杨柳依依,顾盼自怜地在湖水里端详着自己的娉婷万种的倒影,我倒觉得那里的底色更能烘托出眼前“少女”们的娇媚,天作之合。
莲是素雅的、不蔓不枝的,不懂得媚俗,怎么能突出她们那份千娇百媚呢?
那长长的自拍杆,把镜头里的娇颜拉送到莲的眼前,吹弹可破的婴儿肌,顾盼生辉的双眸…莲看到后,有几束悄然把头低垂下来,自惭形秽的样子,扪心自问,凭什么独霸一代名人的赞誉,流芳百世?突然间,我同情起这一塘的荷花来….
想着想着,我又笑了。
小囡囡以为水即是海,飞机都往海那边飞。
眼前的“少女”们以为她们依然青春不老,有抖音为证。她们的心正被青春带飞,享受着青春的盛宴,伴着青春翩跹起舞….
都拥有了那份“纯真”!有的却产生着强烈的致幻,她们忽略了美的本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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