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聋了
01
深秋的早晨,凉风习习,天空有几缕阴云飘忽不定,时而聚拢重叠成一团,时而擦肩而过慢慢消散。路旁的树枝轻摇,树叶沙沙作响,常有黄叶从枝头零落,还偶有半黄的叶子挣脱了枝头,随风飞舞。
窗外有风透过窗缝挤进屋内,包裹着熟睡的聪聪,习惯蹬被的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02
惯常早上七点钟起床的聪聪,意外地早醒了,他伸了伸小胳膊蹬了蹬小腿,忽地惊觉蹬到了一个绵软的物体,猛然一惊坐了起来,谔然发现端坐床沿边的爷爷,他本是眼帘低垂瞅着自己,随着他的坐起而睁大了眼睛,尚有泪珠逗留在眼眶,聪聪十分讶异。
发现聪聪看见自己,爷爷为掩饰慌乱赶忙用右手衣袖拭了拭眼角,尴尬地笑着摸聪聪的小脚,五官极不自然地在乱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03
三岁多的聪聪疑惑地看着爷爷,忽闪着眼睛问道:“爷爷你不高兴吗?今天怎么不叫我起床了?”
“哦,聪聪今天不用上学,我跟老师请过假了。”
“为什么?今天不是星期天啊?”
“正因为不是星期天——啊。”
爷爷愁眉不展的样子让聪聪脸上的笑容也倏忽即逝,眼里悬着大大的问号望向爷爷。
爷爷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泪水嗫嚅道:“爷爷——今天带你去见妈妈。”
“真的!我已好久没见妈妈了,她在哪?”聪聪开心的样子冲撞着爷爷被勒得近乎窒息的心。
聪聪起床洗漱过后吃起了爷爷下的鸡蛋面条,爷爷坐在一旁不吃东西也闷声不响,只是凝神痴痴地看着他,偶尔有泪从他眼角跑出来,落到鼻尖盈盈欲滴,爷爷便开始吸鼻子,有那么一会儿还别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知道爷爷很不开心。
04
八点了,爷爷用塑料袋装了两件聪聪换洗的衣服,拉着聪聪的左手出门了,聪聪迟疑地跟着表现反常的爷爷走着,满腹疑惑却迟迟不敢开口问。
走了十来分钟爷爷停止了脚步,在一棵大梧桐树下伸头踮脚地朝一个大院子里神情焦灼地张望,不忘一再叮嘱聪聪道:“记得啊,妈妈一出来你就叫她,你一叫她她就回家了。”
两三个月没见妈妈的聪聪听得“妈妈”二字,身上每块肌肉每根神经都流动着欣喜。他紧紧盯着那扇大门,每一张脸孔都看得仔细,唯恐妈妈与他错过,不敢懈怠片刻。
他看见那扇门里进出的人都不大会笑,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昂首阔步;有人严肃冷峻,有人自嘲无奈;有人脸像一张揉皱的纸,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凶相毙露,有人可怜兮兮。他在想,妈妈出来会是怎样的呢?他不知道那是人民法院。
05
“噔噔噔,噔噔噔”一阵敲击心灵的高跟鞋声音由远至近,一个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女人身影从里面飘了过来,走在前面距离四五米远处的是垂头丧气沮丧之极的聪聪爸。
聪聪认定爸爸身后是妈妈,只顾愣神望向她,忘了已靠近自己的爸爸。只见她身着一袭蓝色长裙,步态轻盈。她描了眉画了唇,还涂了眼影,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脸上白得不自然却较之前漂亮了许多,神态举止尽显妖娆。她看见聪聪和爷爷后小有吃惊,脸稍稍动了动,曾暂停了一下脚却又迅速拉下脸低着头加快脚步向右手方向走去。
聪聪爸耷拉着头走近爷孙俩,眉眼里都是忧伤。
“离——了?”爷爷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聪聪爸看着聪聪一脸无奈又歉疚地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判的?”爷爷腿抖得厉害问道。
“聪聪归我,付她两万块钱,毕竟她给我生了个儿子。”聪聪爸摸了摸头说。
爷爷轻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迅疾地扫向了聪聪妈。
“快,聪聪,快,叫妈妈,快叫妈妈。”爷爷焦急得不知所措,躬下身又是拉聪聪的右手又是拉聪聪的左手,还忙不迭地轻拍他的头。
聪聪有些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女人会是妈妈,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喊她。
“快叫啊,再不叫妈妈就走远了,快叫啊。”爷爷心乱如麻,略带哭腔无力地推着聪聪道。
“妈妈,妈妈,我是聪聪!妈妈,妈妈,我是聪聪,我是聪聪啊——”聪聪迟疑着开口叫妈妈了,哪知这一叫就收不住。他太想见妈妈了,多么希望象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妈妈怀里,感受妈妈那双温柔手的抚摸,嗅她身上熟悉的妈妈味道,电闪雷鸣的夜晚听她告诉他,别怕,有妈妈在。难道,妈妈聋了?可她明明看见我了呀,他在努力地寻思。
06
孩子凄厉的呼唤引起了好多路人的注意。
陆续围拢来的人们充满好奇,七嘴八舌地猜议开了。
人群中徐奶奶驻足半晌,仔细聆听了一番,唯恐说错话,遂试探性的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爷爷,轻声问道:“您这是……?”
爷爷猛一拍大腿声泪俱下地说:“哎!好硬的心啊,我指望把伢带来她会回心转意的,以为最起码她会把伢带过去玩两天的,我还准备了衣服来。”他边说边抖塑料袋。
“为么事离婚呢?”徐奶奶小心翼翼地问。
“唉,就是孙子上幼儿园了,她说要去做事,她一个朋友介绍她去了洗脚城,本来蛮老实的一个伢也心玩花了,早晓得就不要她去做事了。”
“我是个退休教师,她到我家来一字不识,还是我手把手教她认的几个字,不讲良心哟。”李老爹痛心疾首道。
“哦,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伢是她生的,喊妈妈喊得我们都听得心里难受,我看她头都没回一下,是有点心硬。”徐奶奶附和道。
“我儿子说她毕竟给他生了个儿子,还给了她两万块钱,她就把我的伢带去玩两天总可以吧?好硬的心哦。”他无奈地连连摇头叹息。
“没办法啦老人家,她的心去了您也拉不回来,过段时间怕是她想通了又回来了呢。您也要想开点,自己保重身体要紧,还要带孙子啦。”徐奶奶安慰道。
“呜呜呜呜——是的,是的。”他一点头泪水便从眼眶里撒落出来。
他边哭边轻抚着失望透顶的聪聪的头徐徐转身,聪聪爸也默默跟在身后,三辈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往回家的路。
07
人们望着他们哀伤的背影,皆摇头叹息纷纷离散开去,不知谁唱了一句:“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留。”惹得大家都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聪聪时不时回头望向妈妈离开的方向,那一袭蓝裙早已不见消失在人海,唯有梧桐树叶在悻悻地飘落,他确信,妈妈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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