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陆小知 | 来源:发表于2022-04-20 08:06 被阅读0次

    陈巧并不出生在七月,而是在八月。

    至于她为什么取名叫做八月,则是因为她的祖父是个红楼迷。

    祖父说,刘姥姥给王熙凤的闺女取名叫做巧姐儿,以毒攻毒,抵挡邪祟,便也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以期一生平安顺遂。

    只可惜,陈巧不似巧姐儿好命,一没天潢贵胄的出生,二没顺遂畅达的气运,三没遇上刘姥姥那般的贵人。

    是的,陈巧只是个普通人,世界上有无数个陈巧,以至于将陈巧扔进人群里去,没人能认出她。

    陈巧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以至于读大学的时候,她所有的志愿都是文学专业。可惜,她还是被调剂了。不过这难不倒她,于是,在读了近两年大学之后,她转了专业。

    陈巧想着,这下我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她高兴!为此,她拖着一大堆行李从一个校区搬到了另一个校区。这算什么?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搞出个名堂!

    新专业的确好,至少目前来说陈巧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获得新生了。她如同归巢的燕,遇水的鱼,寻花的蜂。

    陈巧开始写东西了!只是她的文思时常堵塞。绞尽脑汁,好不容易写了几篇文章出来,她沾沾自喜,甚至有些飘飘然。于是,她竟然乍着胆子去投稿了。不过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去什么知名的大刊物上投稿,而是选择了新媒体。

    她为此特意查了互联网,上面的人都说,新媒体投稿容易过。她以为自己聪明并将全部的先见都耗费在了这次投稿上面。

    然而,几乎每一次投稿都是以失败告终。

    但她不死心,她喃喃自语:“想当初余华被拒了多少次稿,自己这才几次,能算得上什么呢?”

    是的,陈巧从小就是个倔脾气,朋友们背地里以为她是一头倔驴。

    偃旗息鼓之后,不过卷土重来,陈巧再一次拿起笔来了!她像个勇往直前的战士在荒野之中蛰伏着,蠕动着往前爬去。然而她手中的笔却不如机关枪那样,突突突的、不住的往外输出。她的机关枪是老式的,脱了漆,扳机也时常失灵。

    怪哉!怪哉!

    你一定会觉得陈巧不过二十几岁,怎会如此?

    呵呵,原因很简单,因为陈巧病了。她的心开始病了,先是小感冒,然后开始发烧,以至于昏迷不醒。

    是的,从她一个人去到北京的时候她就病了。

    她本来可以选择一条健康的道路了,留在老家,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过日子。以她的能力,在老家讨生活是不难的。

    可陈巧倔,她不信,难道自己就不能在文学上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不信!

    陈巧去北漂了。

    一开始,陈巧是高兴的,她觉得以自己双一流大学的文凭在北京找个编辑的工作应该不难。可第一次面试她就被震惊到了。人才市场里,大家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不是你踩掉了我的鞋,就是我扯松了你的头发。陈巧目瞪口呆,这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吗?

    陈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退出拥挤的人潮,如同一叶孤舟停靠在岸边。她整理了自己新买的衣服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然后将自己的简历紧紧抱在胸前,静静的站在那里。她想,自己得保持礼貌优雅,等人少了些再去投递简历。

    阳光洒下来,陈巧的眼里是有光的。

    然而人群没有散去的意思,不行,她不能再等了!她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头扎进了人群中,终于在快日落的时候交了简历。

    “你好!我是……”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等消息!”负责人很不耐烦地冲她摆手,可眼睛却直直盯着她的简历,皱起了眉头,当然,陈巧并没有看到。她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到租的小仓库,陈巧幸福极了!她趴在床上,嘴角肆无忌惮的上扬,她开始翻自己的行李箱,将折叠好的衣服全都倒在了床上,一件一件的试了起来!

    可惜陈巧的幸福从来都是短暂的,她投出的简历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渺无音讯,眼看着积蓄如水般流失,陈巧开始担心了。

    怎么办?睡觉要钱,水要钱,电要钱,出门要钱,吃饭要钱!

    陈巧站在拆迁区的老街道上,闻着从夜市里散开的调料味儿,这一刻,她觉得在路口站一会儿、稍微呼吸一下都是要钱的!

    三,二,一!

    终于到绿灯了,陈巧逃也似的往对面的仓库房跑去,她不敢再路上停留,她害怕身旁会突然有人跳出来,凶狠很问她要钱!

    房东爬满皱纹的脸浮现在陈巧面前了!

    急促的呼吸,唰唰的风声都被她远远的抛在身后,陈巧终于回到了仓库房。

    屋子外昏黄的灯光下,陈巧的眼里是有光的。

    为了生计,陈巧选择在一家小小的律师事务所里当个秘书。她想,秘书也是要写字写材料写档案的,至少和自己的期待差不太多。

    眼前就先这样对付着过下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巧白天在事务所里收拾积满了灰的档案,晚上则趴在被窝里敲着四五年前买下的键盘。

    水龙头坏了,水声嘀嗒,嘀嗒。

    键盘坏了,发出的声音很响,嘀嗒,嘀嗒。

    陈巧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心有一个零件也坏了,一点也不润滑,嘀嗒,嘀嗒。

    陈巧又开始投稿了。

    陈巧又开始收到一沓一沓厚厚的退稿了。

    北京冬天的雪都没有她收到的退稿信厚!她站在风口骂出平生第一句脏话。

    终于,陈巧的梦在第七年的时候化作冬日的冰霜,在一口温热的哈气中消散了。

    陈巧退了仓库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到老家。她收拾好了行李,最后一次坐在了写稿子的床上,却看见了那扇小小的窗。

    她想到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扇小小的窗子,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陈巧再一次望着窗子,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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