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犁,一个正宗的本地媳妇如果不会做揪片子,就像一个正宗的本地男人不会喝酒一样,是会被人笑话的。
常在伊宁的小巷里转悠,看到在鲜花簇拥的院落里,平房前面的茶棚下,炉火熊熊,蒸汽袅袅,一张光滑油亮的案板前,裹着花头巾的女主人略施臂力将面揉好醒开,一条粉白的面带在左手手腕上盘旋着,右手轻轻一捏,一掐,一块小小的面片刺溜就飞出,准确地落到锅里,锅里有羊肉、姜蒜、干红辣皮子、清油炒制,西红柿、土豆、圆菇熬成的精汤,一会儿,一锅薄厚均匀、大小一致的揪片子就做好了。
出锅前配上菠菜、香菜,红绿白相间,香气袅袅,醉人心脾。
其实,单是伊犁女人做揪片子的动作就能让你驻足半天,和面时候的精心,拉面时候的潇洒,揪面时候的轻舞飞扬,指尖与双臂的合作,眉间的轻松和惬意,不像是在做饭,倒像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
爱生活的人能把每一天都过得有声有色,哪怕是在烟火弥漫的灶台上,他们依旧可以享受最朴实的快乐。
做饭的过程里,其实也充满哲学的思考和践行。
就拿做揪片子来说,和面是最基础的工作,必须选择合适的面粉,还要把握两个关键,一是和面用水中的盐要适量,盐少了容易断,多了拉不开。二是面要醒好,一般以柔软有筋为好。
揪片子:飞舞的时候绝不要拖泥带水这个过程似乎在告诉我们,凡事有度,刚柔相济,做人也一样,要具备必须的刚强,也要有适当的柔韧,生活的历练就是一次塑形,延展性决定着可能性。
而拉面的过程更是玄妙,轻轻地抻面,仔细地压面,拿捏到位,动作急速,预判和实践高度吻合,在从指间到锅里的过程中绝不拖泥带水,讲求一气呵成,既有浓浓的家常烟火气息,也有形似艺术体操的形式美感。
食人间烟火,念超脱心境,将惯常的日子经营得五颜六色,在苍白的岁月里制造些小欢喜和小快乐,将肢体的扩张延伸到心灵的舒展,既能准确地度量,又能洒脱地飞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食如人生,五味俱全。
揪片子:飞舞的时候绝不要拖泥带水很多个时候,我和一帮老哥们在酒桌上喝得昏天黑地后,就会盘算着去哪家,找媳妇做一锅热腾腾、酸溜溜的揪片子,这个时候,做饭的媳妇必定先是一顿嗔怪,然后还是会倒上浓茶,端上果盘,再从冰箱里拿出羊肉,去厨房忙乎了。
揪片子:飞舞的时候绝不要拖泥带水这时候的揪片子,是醒酒的绝佳偏方,也是感情的最好佐证。
当然,揪片子因为是汤饭,某种程度的先天特点决定了,它无法取代拉条子成为豪气冲天的伊犁男人的就餐首选,但是,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慰藉男人的胃。
在伊犁,这两年,揪片子以“大碗揪片子”的品牌异军突起,从家常小吃一跃成为重要餐点,在这里,不但有传统的汤饭揪片子,还有炒面片,而特克斯的一家“羊排揪片子”更是声名显赫,成为一道地方特色。
与揪片子如出一辙的还有条截状的“炮仗子”,以及更细碎的“面旗子”,热爱美食的伊犁人在探寻的路上不屈不挠、敢于创新。
其实,我老家陕西也有一种家常美食“麻食”,和揪片子很相似,只不过片子是把面条子切割成小块状,然后用大拇指捻成“猫耳朵”状,汤料相近。
不管是小时候生息的故乡,还是现在安生的故乡,时空的变换并不能改变内心的喜好,在我们的身体里,总有一些东西息息相通,或许是一种食物,或许是一种习惯。
(蔡立鹏)
揪片子:飞舞的时候绝不要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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