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深海逐豚
文|深海逐豚
1.
有的人嘴硬，他们天性乐观，热爱生活，好似从来不会遇到不开心。每当遇到困难，她都会选择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人和另外一个女生谈恋爱，她依旧选择笑着祝福他们长长久久。
老白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能在喜欢的男生发朋友圈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孩儿时给他支招，她能在喜欢的男生追求另一个女孩儿成功于朋友圈公布自己脱单时跟他评论“祝999呀”，她能在喜欢的男生失恋的时候飞去他的城市只为请他吃宵夜，然后独自吃碗热干面就回来，她能喜欢一个男生很多年，从初中到大学毕业，好多好多年。
祝999有用吗？没用。不然哪里会那么多人祝999还分手呢。
老白是个女的，性格像男的，名字也像男的，她叫白寒。
老白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和我做过同桌。何来是我兄弟，老白喜欢何来，所有人都知道，何来也知道。
她跟何来是好朋友，像兄弟。她跟何来表白过两次，何来都以学业为重拒绝了她。老白第二次跟何来表白，在一个夜晚，我从宿舍叫来的何来。
高三下学期，我跟何来在学校多出来的教师宿舍合租。
晚自习后，何来从教室出来，准备回宿舍接着看书，我把何来等等，我说请他喝水。老白在外边等候，时机成熟我出门去叫她。我看到老白在阳台走来走去，左顾右盼。两只手握在一起，有些用力，皮肤白一块红一块，我叫她，何来在里面。
我看到老白进了教室，我也下楼去了超市，买饮料。说了请这孙子喝水，我怕到时候他缠着我不放。
十分钟后，我回到教室，何来已经不见。老白蹲在墙角，眼角有泪痕，很明显之前已经哭过了。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没说话，只是看着天空。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不见，天空是灰色的，看样子快要下雨，好像每当失恋，表白失败，遇到人生难题的时候，天空总会下雨，以前不知道，原来是老天爷想要通过雨水洗去大地的悲伤。
夏天，风很大，从楼梯通道吹进来，我没动，任由狂风吹打在我身上。隔了一会儿，我看向老白，说，回去吧，好好睡觉，做个好梦，明天有说有笑。
老白想站起来，脚蹲麻了，差点摔倒在地，她向我伸手，“拉一把。”
2.
老白和何来是初中同学，我跟他们认识的时候是高中。
老白从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何来，那个时候，何来比较瘦小，非常调皮，爱打英雄联盟，成绩也不错。
何来跟我讲过一个老白的故事。
老白让何来带她打游戏，何来不肯。
老白求了好久，何来才答应。何来带着老白先开了一把人机模式，何来教老白怎么放大招，如何才能打中敌人，哪几个键一起按的伤害更高，走位应该如何操作，回城，加血，闪现按什么键。
老白学会后，何来带老白一起双排。
老白说，我跟几个队友语音，说她是妹子，技术不太好，多多包涵。
队友不信，让老白语音。
老白随意说了几句话。
队友听了，狼血沸腾。拍着胸脯表示没事，他们带飞。
后来老白实在太坑，几波团战全输了，队友心态炸裂。
何来跟队友说抱歉。
队友表示没事，毕竟是新手，多打几把，多练练就好了。
何来说到这儿笑到停不下来。何来接着说，比赛结束后，老白对他说，队友真好，这都不骂娘，以前还听说，玩游戏太坑会被队友骂，看来不全是。
我说，这也不好笑啊。
何来看着我，你知道吗，最后那三个队友集体举报老白，老白的账号被封一千两百多天，接近四年。
我也笑的停不下来。
我去问老白故事的真实性，老白紧绷着脸，看样子有些激动。
我大笑着说，算了，我不问了。
老白说，那几个王八蛋，语音明明说好的带我飞，没带飞还举报劳资，我靠。
老白说话的同时，紧握拳头。看那拳头的大小，我有些害怕，闭上嘴巴，不让一丝风从我嘴里漏出。
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一边大笑一边奔跑，远离老白的拳头。
3.
高中毕业后，老白留在重庆，我也在重庆，我们在不同的大学，隔得不算太远，我们却没再见过面。
何来呢？何来选择复读。
何来考上重庆最好的那所二本，他说不喜欢那所学校，他不想待在重庆，他想去武汉，他想上武汉大学。
当我大一八点钟起床的时候，何来在自习室学习已经一个半小时。当我十二电影上床睡觉的时候，何来还在熬夜刷题。
有一段时间，老白常找我聊天，我们从不聊学习，我们谈天说地，都说自己在大学里有多么不快乐，不知为何，我们总是聊着聊着就说起何来。
老白问过我很多次何来的消息。
我说，何来去了我们县最好的高中，最好的那个复读班。何来跟我讲，班里还有考六百多分选择复读的。
我说，何来很用功，没谈恋爱，整颗心全放在学习上。
我说，何来感冒了，还好不严重，几天就好了，瞧你那紧张样。
我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从那之后，我和老白就都没再联系过对方。只是朋友圈里的点赞，空间动态收到的评论调侃，证明我们的友谊还在，我们还在参与对方的生活。
大一寒假，春节刚过，我见过何来一面，他的假期只有六天。我去车站送他，何来的父母认识我，看到我打招呼，指向我跟何来说，小和来送你了。
我送了他一杯奶茶。
我们没说太多话，只是聊了聊近况。
我说大学生活挺不错的，老师没骗我们，我变懒了很多。
何来说，这次模拟考，他全班第三，离南京大学又进了一步。
我道恭喜，让他别松懈。
他说，你也要加油，别让自己太放松。
我们只说了四句话。
何来和他父母上了车，我目送大巴车远去，送走一位老友。
4.
后来呢？
后来，大一下学期期末，我接到何来打来的电话。他说他有信心，他应该能去武汉大学看樱花。
我说，恭喜你得偿所愿。
后来何来考上了南京大学，去了有热干面的武汉，进入被樱花包围的大学。
大一下学期，何来发消息告诉我，他喜欢上一个同专业的女孩子，第一次追求女孩儿，问我该怎么做。
我说，做一切让她开心的事。
老白不懂，问我具体。
我说，自己想去。
后来，何来跟那个女孩子谈恋爱了。何来告诉我，他天天跟女孩子去同一间自习室，图书馆和女孩子相邻而坐，久而久之，两人熟悉。最后，何来天天送女孩子回宿舍，美名其曰不安全。
女孩子感动得快哭了。女孩儿问何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何来轻声说嗯。
女孩儿说，你说什么，大点声。
何来说，我喜欢你。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女孩儿我不认识，却加了好友，何来把身边的朋友都介绍给女孩儿，朋友的微信女孩儿都有。
何来说，你知道吗，女孩子最想要的东西，就是安全感。
我骂他滚犊子，秀恩爱，分得快。让他别在我这儿撒狗粮。
何来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在朋友圈发动态，大部分关于女孩儿。
老白呢？老白一直都在。
何来将身边朋友都介绍给女孩儿，唯独忘了老白，或许也不是忘记。
老白给何来发的脱单动态点赞，祝福何来九九九。那条朋友圈动态，是何来跟女孩儿的合照，女孩儿依偎在何来怀里，何来脸上满是笑意。
老白从我这儿要了女孩儿的微信，跟女孩儿说是何来给的。
老白说，她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老白说，她经常跟女孩儿聊天，两人相见恨晚，聊的可嗨了。
我说，何必呢。
老白回复我，我只是想看看女孩儿好不好，跟他配不配。
5.
秀恩爱死的快的道理不是空穴来风，何来跟女孩儿分的也快，不到一年的时间，女孩儿就跟老白提了分手。女孩儿说，我们做朋友吧，像以前那样。
何来的消息，老白总是比我先知道。老白收到消息，买了重庆去武汉的火车票，没票，站了十几个小时。
到了武汉才知道，何来跟女孩儿复合了。女孩儿本就只是想看看何来会不会挽留，到底有多爱自己。
老白想着，这次应该是假消息，说了分手的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复合。我还得去看看，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见面说几句话才对得起车票钱。
从重庆出发，公交车一个小时，火车上站十几个小时赶到武汉，再出租车到达何来的学校。直到老白看到樱花树下何来跟女孩儿，他们很亲热。
老白转身就走，边走边回头看，生怕自己看花眼，认错人。
老白告诉自己，我不是来找他，我只是来武汉吃热干面的。
我问她，满意了吗？
老白说，我只是想吃热干面。
我调侃她，我相信你。热干面好吃吗？有机会我也去吃。
老白给我一个白眼，转身走开了。
看着老白落寞的背影，我有些心疼。
有人说，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老白说，别说看见，想都不敢想，我怕一看见就身心全面崩溃。
6.
后来，老白好像忘了何来，关于何来，老白绝口不提。
一年放假，我在重庆沙坪坝兼职。老白的大学也在沙坪坝，我们约着见了一面，吃了一顿火锅。
很巧合，涮火锅过程中，何来打电话给我。何来告诉我，他回重庆了，想见我一面。我看向老白，老白点头，我告诉他地址，让他过来付饭钱。
没过一会儿，何来来了。
何来在沙坪坝高铁站，下站就给我打电话，我跟老白在三峡广场吃饭，离得很近，何来来的很快。
何来看到老白，眼睛看向我。我知道他在问我怎么回事。
我假装没看见，让何来赶紧坐下一起吃。我说，给他接风洗尘，我还说，吃完饭何来别忘了付账。
老白问何来，怎么，吃饭都不愿意跟我一桌，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都放下了，你还在在意什么。
何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哪有，我这不是刚下车嘛，有点累，不说这些，赶紧吃饭，真饿。
然后三个人吃了一顿不那么尽意的饭。
何来说他坐三个小时的高铁很累，老白却从未说过站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拥挤，老白只抱怨过一句： 热干面不好吃，没有重庆的麻辣抄手好吃。
那天老白喝得大醉，我们拦着她却差点被打死。老白的力气果然一般女孩儿大，我和何来这样想着。
我跟何来把老白扶回酒店房间，异常轻松，根本不费力，我都怀疑自己最近二次发育，力气变大了。老白真瘦，比一般女孩儿瘦，我这样想着。
喝醉的老白很安静，像故事里的睡美人。唯一不同的是，睡美人不说梦话，老白嘴里一直嘟囔，我跟何来听了许久都没听清，只听清一句脏话。
何来说，我靠，都喝成这样子还脏话连篇，这么牛批？
我笑着，寒姐确实牛批，惹不得。
然后我们把老白放在树边，让老白靠着一根护道树。我递给何来一根烟，一边抽烟一边说牛批。
其实那天喝醉的老白说的话我听清两句，何来听清的那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何来你个王八蛋。
7.
老白大学四年换过很多女友，大二下学期跟那个女孩儿分手后，每段恋情都不长于三个月，集中于大三。
大学毕业后，我在重庆，何来留在武汉，何来说武汉好发展，大学四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源全在武汉。
正巧公司派我去武汉谈项目，我突然想到何来，许久不见，不知道变了多少。
我打电话告诉何来，再有三个小时我就到武汉，好酒好肉准备着，礼炮随便开几响，准备迎接我。
何来开车来接我，接上我便带着我去他家。我问何来，方不方便，会不会影响到你和你女朋友。
何来正开车，头也没转，说，没女朋友，就我一个人住。
我来以后，何来买了很多酒，两只烤鸭，一盒花生米。何来说，我很久没有敞开喝酒了，以前总觉得喝酒没啥劲儿，跟别人又喝不起来，喝酒还得有人陪着喝，好不容易你来了，陪我喝点。
喝点，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抽烟，酒不好喝，烟也是苦的。我很想骂娘，谁特么没事儿做闲的，发明烟和酒，不好喝不好抽还卖得死贵，我这样想着，却陪他又干了一瓶。
酒肉有了，礼炮呢？
何来拿出一条擦炮，擦一下盒边扔出去就爆炸那种，一条里面有二十盒。城区不允许烟火爆竹，这是小时候买来过年玩的，想着，我有些快乐。
何来问我，想要几响？
我让他滚犊子。喝酒。
我想起第一次喝醉，那次喝到吐，人事不省，大半夜起床直奔厕所，吐的一塌糊涂。那次，何来也在，何来比我还严重，抱着路边的大树唱歌。
第一次抽烟，烟不是个好东西，有害身体，还有些苦，抽烟后有些晕晕的感觉。可是思念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转念一想，酒是个东西，烟也是。
喝到最后，我和何来瘫坐在地上，各自抱着一堆酒瓶。
何来说，我和学姐学妹都谈过恋爱，我总结出一个规律，最适合我的，还是同龄人，相差一岁都不行。
我骂他渣男。
何来说，每段感情我都是认真的，凭什么说我是渣男。
我说，你不是渣男，但至少是坏人。
何来轻声说，我确实是坏人，从高中开始，我就是坏人。
8.
何来是喜欢过老白的，在小县城里，在面临高考的年纪。
何来在老白和高考之间选择了高考。
我问何来，为什么你不说清楚。至少你可以在老白跟你表白时告诉她你的想法，老白一定会等你到毕业。我喜欢你你喜欢我，那样的爱情多美好。
何来说，我想等高中毕业后跟她说清楚，我也喜欢她。
可是后来啊，有些话再也没能说出口，人总是掌握不了时间的。
高三毕业那年，何来发挥失常。高考失利，何来选择复读，在复读和老白之间，何来再一次没选择老白。
何来告诉我，等待太让人难受了，她越是等我，我越是难受，所以我就离她远远的，我想，我考到外地的大学，离得够远了吧。可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不想她。其实我去她的大学见过她，悄悄去的，没有人知道，远远的看她，然后我就心满意足。
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关系很好，有点像当年的你我她，那么的好。我听到她旁边有人起哄，那男生应该是喜欢她的，她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两人有些暧昧。我想，她过的很快乐，应该是忘了我吧。我一使性，在学校也找了个女朋友。
我看到她给我评论，我以为她会说什么，却是祝我九九九，后来附带一个比耶的表情。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她也不想和我继续纠缠吧。
我说，老白喜欢你，从初中到大学毕业。
何来没说话，一个劲儿的盯着天花板看。天花板白得发亮，什么都没有。
我说，老白是喜欢你的，一直喜欢你。
何来中午回过神来，说，我知道，我知道她加她微信好友，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我知道上次喝醉酒后她骂我王八蛋，可我根本不敢有任何回应，我有女朋友了啊，我是喜欢她，我也的确不敢回应她一句话，我只得装没听见；我知道她来学校看过我；我甚至知道她在哪儿吃的热干面；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只是在装傻。你们都说我看不出她的想法，我他妈能考上武汉大学，我还看不出来她喜欢我吗。
可是我怕啊，我不敢啊，是我先找的女朋友，我都已经违背自己最初的目标，我哪里还好意思去找她呢？她从来不是备胎，她一直是我的最爱。
年少时自以为聪明的想法，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皆为对方考虑，可是啊，全他妈都是自己的幻想，乱七杂八的想法太多，你以后是一定会后悔的。
何来说，初中，我跟她是同班同学，那时我们更像兄弟，我们互相开玩笑，她说她喜欢我，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她说，她一定会有好身材的，到时候她就做我女朋友。我说，瞧瞧你这平板，没凹进去就算好的了。她说，我们打赌，如果我有大胸翘臀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说，如果你身材变好了我就在三十二号那天娶你。她说，好，你一定会娶我。
“三十二号我娶你呀。”
“好呀。”
老白回答一定的时候，何来哈哈大笑，何来根本没想到老白会答应。这个女孩儿真傻，一个月最多只有三十一天啊，就像只有六十秒，六十分，星期七，十二月。何来同样没想到的是，后来的自己会爱上这个傻傻的女孩儿，很爱很爱。
我说，我见证了你们的青春，爱过的青春，错过的青春。
何来提着酒瓶看着我，何来说，老李，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吧。那样子好像我不答应他就会用瓶子砸向我的头。我实在怕疼，我只得连连答应。
9.
当我写好他们的故事，我发给老白看了看，老白没说话。我一直守着微信聊天页面，老白一直没回复。
我又发给何来，何来发给我一个红包。我说不用。何来说，收着，亲兄弟明算账，自媒体行业越来越难混，总得吃饭。我实在拒绝不了，只得收下。
我去你大爷，我点开红包，一块钱，浪费劳资流量。我骂他小气，何来发了一个表情包后就没在回复。
我想，他可能正在专心看故事吧。那孙子应该会哭，看别人写的故事，一边看一边回忆，回忆是最伤人的东西。从旁人的眼里，最能看出自己的过往。
隔了几天，我打电话给何来，我说，我想发布出去，你们的故事。
何来说，你他妈敢。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故事，不能发。
我说，这是我写的故事，这也是我经历过的青春。我就发，你拦我啊，劳资快三十岁的人，有什么不敢呢？
何来沉思了一会儿，电话里传出的是风声，呼呼作响。说，算你狠。
我哈哈大笑，放心，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一些事，我会修改删除的。
何来答应了我，你发吧。
ENd.
写于2019年1月10日凌晨.
发于2019年1月18日晚，1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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