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娃

文/朵朵鱼

镇上中心小学门口，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朝气蓬勃的小朋友们一个个蹦蹦跳跳往校门口走去。一大波家长早已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中间一条道。张大爷就在这人群中，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神像机关枪一样在众多的娃娃中来回巡视，巴巴的期待着孙女小雪。

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小雪慢悠悠走出来，粉嫩的小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平时一到周五，小雪就像只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因为第二天不用早起上学。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待到跟前，也只是有气无力叫了声“爷爷”，便埋头走向祖孙辆的坐骑——电动三轮车。张大爷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吧？可从小雪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张大爷无奈，只好先回家。

小雪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打工，只有放长假才能回来一两次，所以接送孙女上学放学便成了张大爷的任务，从镇上到村里也只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这村里原本也有一所小学，可是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村里的娃越来越少，一个班都不到十个人。政府索性就把小学改成幼儿园，只留了一年级。可等孩子们上完一年级，就只能到镇上继续上学了。如今，小雪正是二年级。

回到家，小雪仍然像往常一样看动画片。可今天的她没了笑容。张大爷再次打听，却一无所获。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一天不到，这古灵精怪的孙女怎么就蔫不拉几？张大爷想起前段时间，那个校长猥亵女童的新闻闹得风风雨雨，不由得害怕起来。

有些话小雪不愿意对他这个老头子讲，但却愿意对着妈妈讲。张大爷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儿媳妇，让她来探探口风，可别真让人欺负了去。

看到妈妈的来电，小雪终于有了笑容，只是把电话拿到房间里，好像不太想让别人听到。张大爷心里虽然着急，但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准备晚餐。

打完电话的小雪仍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爷孙俩吃了顿不知味道的晚餐。吃过晚饭，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儿媳妇回电话。张大爷只得自己拨过去。

原来小雪的班级要组织一次亲子夏令营活动，要去到外省，而且要求有一名家长陪同。张大爷年纪大，去镇上或者县里溜溜倒是没问题，可是要去到外省就没办法了。儿子儿媳又在外面打工，根本也去不了。没有大人陪同，小雪的夏令营基本就泡汤了。张大爷叹了口气，叮嘱儿子儿媳在外照顾好自己就挂了电话。

这中心小学果然就是不一样，也学大城市让孩子们见见世面。不过可惜了。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娃

没有小雪的嬉闹，整个房子显得更加安静，冷冷清清。张大爷搬把椅子到门外坐下，拿出他携带多年的烟杆，把烟叶塞满，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火柴，“滋啦”一声，黑色的火材头上便有了火焰，把烟叶点燃的同时，张大爷深深的吸上一口，熟悉的味道蔓延到肺里。张大爷一边吐出烟雾，一边弯下腰，把烧了半截的火柴往地上用力一戳，火柴便熄灭了。

大爷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点燃的烟冒着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如同天上的几颗星星一般。时间在这黑暗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小雪动听的歌声从身后传来。张大爷转身，她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上的星星。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伴随着歌声，还有两行眼泪从小雪水汪汪的眼里滑落。张大爷心里酸涩得难受，将烟杆放到水泥地上，将小雪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小小的人儿，小小的身体，却承受着不属于她的悲伤。月亮仿佛也害怕看到这一幕，躲到乌云里不再露面，只剩下满天泛着清光的星星与爷俩遥遥相望。

这一夜，张大爷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大爷就起床开始忙活。明天是端午节，今天便要把他养的那些鸭拿到集市上卖。这两天过节，正好能卖个好价钱。他养的鸭，个顶个的好，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添加剂。三十多只鸭，两个小时不到就卖完了。别人家的估计要卖上一个早上，甚至一天。张大爷舔了舔拇指，把大大小小的钱认认真真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放进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再拉上拉链。收拾好还沾着鸭屎的竹笼，张大爷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的张大爷又买了些小蛋糕，小雪喜欢的小零食，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小雪已经自己吃了早餐，正在桌子前专注的画画。张大爷蹑手蹑脚的走进，小小的图画本上，画着温馨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很明显就是小雪和爸爸妈妈。上边用温暖的黄色写着的“亲子夏令营”五个大字。

张大爷把蛋糕递到小雪面前，笑嘻嘻的说：“这是一个魔法蛋糕喔，只要小雪吃了它，过了24小时，任何愿望都能实现喔。”

“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魔法吗？”小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就像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那为什么要过24小时才能实现呢？童话书里的魔法不是一下就能实现的吗？”

“因为这是爷爷特意求来的魔法，而且一辈子只有一次，所以等的时间会久一点，这样才显示它的珍贵呀。”

“喔，那爷爷你没有愿望吗？要是我许完愿，你就没有魔法可以用了呢。”

“爷爷没有愿望，你尽管许吧。”

“好，爷爷最好了。那我许愿咯！”说完小雪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虔诚的许下了愿望。

许完愿的小雪一直在门口张望。她家的地理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整个村子。她盯着一辆辆三轮车从村口搭着客人串入一条条小巷，却没有一辆往她家的方向。从天亮到天黑，小雪都不厌其烦的看着，眼睛都酸了，可“过尽千帆皆不是”。

张大爷拉着小雪去睡觉，小雪的手仍然死死扶着门边，脸上表情倔强，又带着失落。张大爷狠下心，把小雪的小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佯装生气道：不听话的小孩魔法是会失效的！

小雪一脸委屈看着张大爷，眼神气鼓鼓，嘟着个嘴，满脸不悦。

张大爷随即眼神宠溺，放心吧，魔法明天就会生效。

端午节的早上，天已经大亮，外面传来爷爷磨刀的声音。小雪迷迷糊糊睁开眼，扫了一眼天花板，随即从床上蹦起，直冲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人不敢相信！那个在洗粽子叶的不是妈妈又是谁！一定是爷爷的魔法应验了！

“妈妈！”小雪一把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生怕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好多次她都梦到妈妈回来了，可每次醒来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放心吧，小雪，妈妈这次回来就是特意陪你去夏令营的，妈妈不会走了。”

听了妈妈的话，小雪才松开手，笑得像朵花一样。一个早上都在妈妈跟前跑来跑去，叽叽咋咋像只快活的小麻雀。

张丽看着女儿快活的身影，觉得一切都值了！不就几百块路费嘛，只要多做几天工就挣回来了。没有什么比女儿的成长重要，只要女儿开心，她什么都愿意！

到了夏令营集合那天，张丽给小雪收拾书包，却发现书包内侧鼓鼓的，打开来看，竟是一打钱！仔细数了数，零零散散的竟然有足足一千块！

“带孩子好好玩，该花就花，咱不比别人差……”张大爷说完便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张丽眼里闪着泪花，把钱又整整齐齐的放回了原处，带着小雪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