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流着泪问莜莎,声音暗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跟我,还是跟他?”
莜莎低头不语,心里翻江倒海。她和纪年是大学同学,他宠她爱她,但毕业四年了,他们依然租着五环外的老破小,过着近乎贫贱的生活。莜莎已经二十六岁,眼看红颜易逝,再这样下去,三十岁之前期待拥有的一切,不过终将是泡影。
而程安哲就不一样了,他是这个城市里的成功人士。他只坐在那里随便动一动手指头,也比纪年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的能量大得多。老是老了点,可毕竟还有一两年才五十,而且因为保养得好,那张脸至多也就是四十岁的样子。
况且,在床上,他一点也不服老,每次都把莜莎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却雄风不减。他乐此不疲地折磨她,她也乐此不疲地被他折磨。大半年过去了两人竟然还都没生厌。怎么说呢。跟他在一起,除了物质上的满足,她还有一种不能告人的隐秘的刺激感。她近乎迷恋这种感觉。
其实内心的倾向已经很清楚,但莜莎就是不忍心让纪年失望。可也不能总这样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况且程安哲那边也已经给她施加压力了。
莜莎只好叹口气,说:“纪年,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担惊受怕,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会怎么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听到这话,纪年的脸都白了。他那漂亮洁白的牙齿把嘴唇咬成乌紫色。他阴郁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陈莜莎,我明白了。以后我绝不再打扰你。”
他站起来就走。莜莎心里又是一阵绞着似的痛。缓了一阵子,她才抬头朝外看去,只看到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恰恰被车站牌处熙熙攘攘的人流所彻底淹没。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几次反复,从那天之后,纪年再没找过莜莎。莜莎也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跟了程安哲。程安哲把他在郊区的一所别墅作为他们的爱巢,给莜莎配了辆宝马迷你库珀,又给莜莎办了张信用卡,消费额度是五十万,她只管刷卡,欠费由他的主卡来还。如果要现金,也可以,直接找他的司机老张,不管是三十万五十万,老张负责把每张单子的账做平,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像所有靠男人吃饭的女人一样,莜莎每天里的节目就是逛街,做美容,买一切自己想买的东西。跟着纪年憋屈了几年,这有钱的滋味就是爽。一次莜莎在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看到一款刚上市的杜嘉班纳风衣,她让服务员取来试试。服务员看她纤弱的样子不像大富大贵之人,便有些轻蔑地爱答不理。当莜莎把一叠现金“啪”摔在柜台上,说不用试了,直接装衣服走人时,服务员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脸冷淡马上换成一脸谄媚的笑,一边麻利地包着衣服一边问:“小姐,不,女士,我们店还有其他最新最奢华的款式,您要不要再看看?”
每次想到服务员那瞪得鳄鱼似的眼睛,莜莎都开心得想笑。她想把这件事讲给朋友听,但这才发现自从她跟了程安哲,她就自动屏蔽了她之前所有的朋友。被男人包养就如同做殡葬生意,只能闷声发大财,但绝不值得四处宣扬。她只好把这件事讲给程安哲听。程安哲听后,并不觉得好笑,看着她买的那一堆昂贵的衣服和包包,只用手爱怜地拧着她的小脸蛋,一边问她是不是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所以报复性消费。莜莎一听,觉得程安哲开始心疼他的钱了,她小脸一扭,嘴巴一撅,嘟囔道:“果然得到就不值钱了,以前你可从来不嫌我花得多。”程安哲讪讪地笑着,却也并不哄她。
晚上在床上,他加倍地折磨她,竟有些恶狠狠地。这在莜莎看来仿佛有些要把她花掉的那些钱都在她身上找巴回来的意思。他是不是真觉得她是他拿钱换来的呢?这个问题她并不愿意多想。如果她是个想得很多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拿那青春赌明天呢?她早想好了,只要她拥有过快乐的日子,她就是赚的。
她把他给她的钱中的一部分打进父母的卡里,父母养老、弟弟念书的钱都有了。父母疑心她从哪里来那么多钱,她只含糊的说,找了份新工作,待遇不错,她一点点攒下来的。父母问她跟纪年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她支支吾吾岔开话题搪塞过去了。
一次跟程安哲去饭店吃饭,刚坐下没吃两口,莜莎一抬头,竟然看到了纪年。快一年过去了,纪年身边也有了一个新女友。女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竟然跟她有几分相像。他们在分吃一盘鱼肉。女孩子问纪年怎么只吃鱼眼睛,不吃鱼肉呢。纪年说,从小他就只喜欢吃鱼眼睛。纪年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亲昵地喂到女孩嘴里。女孩嘴巴一张,笑嘻嘻地吃掉了。样子又幸福又满足。
莜莎竟然有些看呆了。之前她和纪年在一起时,只要每次吃鱼肉,纪年也总是说他只喜欢吃鱼眼睛,鱼肉全部留给她吃。莜莎知道那是因为纪年自己舍不得吃鱼肉。莜莎以为自己现在过得这么好,她早忘记了过去的事,但没想到,她心里原来一直有一块角落,永远地留给了纪年和自己。
那顿饭莜莎吃的没滋没味,拉着程安哲匆忙离开了饭店。车里,她前所未有的黯然,一直不说话。程安哲着急去公司,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晚上,两人照例在床上折腾了个昏天黑地。莜莎也像在发泄什么。之后她像软泥一样躺在床上,问程安哲,今晚上可不可以不回去。程安哲一听,愣了下,接着就笑了,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在外头过夜的。”莜莎很久没说话,只直愣愣地看他好衣服,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根本就不应该说出来。我知道说了也白说。”程安哲还是笑着,穿好了衣服,又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就掩上门离开了。
跟程安哲的时间久一些,莜莎发现自己很难像最初那么潇洒了。慢慢地,她开始不再仅是满足那些物质上的享受。她开始盼着什么时候程安哲能来。他来后,她又盼着他永远不要走。钱虽然好,但解决不了她精神上的疾病。她太空虚了,除了紧紧抓住他,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可跟莜莎相反,程安哲来她这里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他说工作忙,有时候他说他老婆起了疑心,所以他得收敛点。莜莎不禁想到,她的好日子也许快到头了吧。她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不到两年,他就开始厌倦自己了。
那天,莜莎跟程安哲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然而,等到晚上八点多,莜莎才接到他的电话,说因为要开会,来不了了,让她一个人去吃。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四次爽约了。莜莎望着那豪华而空旷的房间,心想,果然每个小三都不会有好结果,自己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她消沉地在房间里坐了半个多小时,猛然想到,自己还年轻,不能死守着这个豪华的坟墓过一辈子。他自己有老婆有孩子,却梦想着花点钱就能买下她,岂知她怎甘如此廉价呢?不,这不该是她的命运。她不过二十八岁,她还不够老,她还有未来。
第二天,她化了妆,换了漂亮的衣服,开着车来到了一家俱乐部。这是程安哲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是那些精英富豪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她知道凭自己的姿色,她还有资本重新进行选择。果然,当天,她和一个叫安迪的年轻英俊的富二代搭上了话,安迪似乎对她很有兴趣,约了她周末一起去打高尔夫。
一连一个多月,只要程安哲不来找她,她就尽可能地跟安迪在一起,吃饭,游泳,打保龄,好多社交手段都是她从程安哲那里学到的。以前因为有程安哲在身边,她总是没机会发挥她这些聪明之处,现在,索性在安迪这里统统都用到极致。看得出,安迪挺喜欢她,时不时跟她闹一点小暧昧。这让莜莎那空虚的心暂时得到一丝满足。
这天晚上,她和安迪在酒吧喝酒,安迪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问莜莎认识不认识程安哲。莜莎心下一惊,强自镇静。可能不愿意撒谎撒得太离谱,她没有否认自己认识程安哲,她说自己跟程安哲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但现在结束了。莜莎看不出安迪是否相信她的话,但安迪却向莜莎透露了一个消息,程安哲同时有两三个情人,安置在不同的寓所,这几个情妇彼此不知彼此的存在,平时各不干扰,相安无事。安迪开玩笑的说,别看程安哲年纪一把了,身体倒比小伙子还好呢。莜莎心下一直颤个不停,连酒杯都掂不稳,酒差点洒了一身。她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找了借口就离开了酒吧。
回去的车上,莜莎脑海中一直想着安迪的话。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程安哲对她越来越冷淡。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他的一件玩物,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想到过去的两年,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直冒冷气。
莜莎回到别墅中。她有气无力地拉开灯,却见沙发上兀自坐着一个人,侧面对着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活化石,吓了她一跳。她走过来再一看,原来是程安哲。他静静地坐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然而那眼神却阴沉得吓人。他死死盯着她,问她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跟谁一起出去了。还没等莜莎在脑海中编出一个名字来,只见他猛然站起,大手一挥,就结结实实甩给了她一个耳光。他的力量之大,又出人意料,莜莎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几乎跌落在沙发上。
“陈莜莎!别以为你能瞒着我去找其他男人!你是我养的,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他朝她吼道,一改平时的斯文,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下次再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莜莎捂着火辣辣的面庞,几乎不相信他竟然打了她。这么久了,他不陪她,一直冷落着她,她这还没背叛他呢,他就伸手打了她。而他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他把她当什么?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是离开这里好了。”她忍着屈辱,不多说一句话,走到卧室,打开衣柜,去收拾东西。
“你打算去哪里?去找安迪?还是你以前那个小男朋友?”他走过来,脸色狰狞地:“你都别做梦了。你知道安迪是谁?他是我合作伙伴刘总的儿子!我在刘总新注册的公司是最大的股东,你以为刘总会允许他那个蠢儿子接收我的女人?另外,你以为安迪是个省油的灯?他泡妞到泡到法国去了,你还真以为能轮到得你?别做梦了,蠢女人!”
莜莎一震,手下的动作随着慢了下来。
“你还真以为有三分姿色就能吊个金龟婿?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他轻蔑地说:“虽然我不能娶你,可如果你老老实实在我这里待上三年,到时我自然会放你走。只要你不走,你照样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有什么不知足的?算算你过去两年,花掉了我多少钱。”
三年?那时候她将三十一岁,称不上人老珠黄,可也不再年轻。是的,他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几乎她全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他给的,不消遣够她,不把她榨干,怎么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呢?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她早该知道这点。
“可你现在已经厌倦我了。”她低声说:“算一算,这个月我们见了几次面?一次,两次?”
“见几次面,那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他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没事干?我要做生意,还要照顾家里,父母,老婆,孩子。连我都羡慕你啊,陈莜莎,我这辈子也没过过像你这样悠闲的好日子。”他没好气地讽刺她,听上去非常刺耳。
她无言地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片茫然。是呀,除了她,除了另外两个情人,他还有事业,还有家庭。可她有什么呢?他是给了她钱,可现在钱已经解决不了她的问题了。她也希望像他一样能拥有些别的。仅仅这两年,她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腐烂掉了。
“不管是刘安迪,还是张安迪,宋安迪,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否则我让你以后嫁人都嫁不了。”临走前他气势汹汹又带着些安慰的语气说:“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听话,什么都好说。”
然后,扔给她一打钱,一甩门走了。
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她相信他的话。她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他已经套牢了她,除了继续待在这里慢慢腐烂掉,她没有别的选择。
晚上,在梦中,伴着泪痕,她梦到了一双鱼眼睛。她丢失的那双鱼眼睛。那再也找不回来的一双眼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