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我第一次进酒吧,长到23岁第一次。
没有眼睛左顾右盼新环境,所有心思都忙着拉拽衣服,裙子太短了,大腿好像都赤裸在空气里。身上这套超短裙,是上铺姐妹坚决要求我穿上的,她一周在酒吧至少报到一次,作为酒吧的老人,她摆着过来人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强调:
“进酒吧就要穿符合酒吧的装扮,况且咱今儿是有目的的。”
这次来必须钓个有钱的!这就是我的目的。
离毕业不到两个月了。两个月后必须找到新住处,新住处需要钱。简历撒出去了,面试需要装备,装备需要钱……我现在最缺的只有一个——就是钱。
一辈子务农的父母供我读完大学,已经弹尽粮绝了。如果我自己不想办法留下来,只有回老家,拼命出来了,又回去,心不甘。我上的这个学校,档次不高也不低,专业不好也不坏,自己的实力不高也不低。用舍友们的话来说,能让钱快点来的,只有我的姿色。
我出生在祖国边陲小县城,上大学以前天天昏天暗地地学习,终于成为小县城五个本科生里的一份子,至于美不美,从没关心过。从迈入大学校门的第一天起,前来搭讪的男生络绎不绝。大概我是美的。但我谨记父母的教诲,女孩子要管好自己,大学里多学知识,毕业后才能在大城市有一席之地。大城市,多有光环的地方。
每个周末,校门口就成了豪车展览地。女孩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度自己潇洒的周末。我从没动心过,当然也没鄙视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个人有个人活法。穷人的孩子不但早熟,而且宽容。
如果不是逼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接受同室姐妹这个下下策。
“十点方向,藏青色男人。”同室小沫碰了碰我。
我抬眼望去,坐标是左上角角落的桌子,周围虚虚地围着一圈篱笆。放眼整个大厅,这样的桌子只有四张,占据了酒吧四个角落,大概是酒吧的雅座吧。桌上的四个男人,看上去非富即贵,年纪都差不多,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并且是混得水平挺高的一类。其中三位身边都有莺莺燕燕,互动的动作特别辣眼睛。藏青色的男人坐在主位,一个人垂头玩手机,像个另类。
时间已经转过了深夜十一点,再不出手,今天就白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会忙得脚不点地。
我端过室友手边的血腥玛丽(BloodyMary)一饮而尽。不胜酒力的躯体,马上开始发软,最主要是脑袋发闷,目标达成,我壮士断腕般地走向那张桌子。
“您……好!。”说完这句话,我还不识时务地打了个酒嗝,让我忐忑的心又忐忑了几分。
藏青色男人抬头盯着我瞧,眼神冷静得像不见底的潭水。
我的脸马上开始沸腾,想想此来的目的,硬着头皮说下去:“可以陪您……喝……杯酒吗?”
藏青色男人依旧不发声,目光依旧直射。边上几个男士开始嗷嗷直叫,有吹流氓哨的,有敲桌子的。
“打扰了,对不起。”我的血已经冲到了头顶,低头弯腰,准备撤退。
“好呀。”藏青男人金口一开,马上有热情的人,搬了把椅子,放在藏青男人身边,推着我坐下。
那一夜,我喝了多少酒,我不知道,灌醉一个想醉的人本来就很容易。当然,我也没有回宿舍,去了男人市中心的高层,知道了藏青色男人叫谢迪。
亲密接触后,第二日凌晨达成协议:
做情人,六个月,六万。
我的农民老父亲好几年的收入。
02
我烦透了。
爸爸妈妈的连环呼整整响了一个下午,使得我的万能秘书问了许多次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司马昭之心。两位大人的谆谆教导,总结起来是特简单的一句话,明天中午必须回家吃饭,小雅要来家里。小雅,我的前女友。
不就是过了30岁吗?不就是左邻右舍的儿子都结婚了吗?不就是没有固定交往的女性吗?……这一切问题是问题吗?
烦透了!
下班以后,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坐在办公室那把据说有记忆功能的智能椅上,对着落地窗外余晖透亮的天空,发了四十分钟的呆。
漫漫长夜本就难熬,剩下这几小时坚决不能和夜晚无缝衔接,去酒吧!
一个电话拨出去,马上收获三个大问号。我主动邀请酒吧聚,对发小们来说,可抵得上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事的自觉把事推了,没事的屁颠屁颠地去占座位了,表现得比我这个攒局者还热情。
还是老位置,还是一样的标配,三个发小,三个女伴。我依旧孤家寡人,低头玩游戏,不玩游戏也没什么干的。这么容易又过了一关,我越来越鄙视游戏的创作者。同时无视他们三对,十二只眼睛的全方位扫射。
“哥们,找个女的呀,你也太不把队伍的整齐当回事了。”老二说。
我是老三,年少无知时,我们四个学着江湖好汉,就着果汁结了盟。
“要不,把你那个万能秘书尚枚……”老四开口了。
“滚!”我一句话亮明了态度。有时候,我也怀疑,刚过三十,我怎么对女人就失去了兴趣。与上一任情人分手,已经是六个月之外的事了。
在他们三双人的亲亲我我中,又一次通关了。这年头,游戏的质量都下降了,何况女人。
“您好,我能陪您喝杯酒吗?”蚊子声一样高的声音在耳边嗡嗡。
我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是一个上赶的。撩起眼皮看过去,长得还不错,就是衣服有点短,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六八,超短裙堪堪遮住屁股,巴掌大的脸,红得像煮熟了虾屁股。酒吧里还有如此青涩的?接着从对方嘴里冒出来一声酒嗝,看来是酒壮怂人胆。
今夜应该不会无聊到天亮,我全身的细胞开始蠢蠢欲动。最后,在发小们的推波助澜下,女孩跟我回了家。
我绝对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男人,我的上一辈没有楷模,同辈中鲜有,这个有些操蛋的时代。当然随随便便就把女主人带回家,这是第一次。也许,真的喝高了。
躺到床上,我知道了青涩女叫赵纯,大四毕业生,正在找工作。还知道了,这是她的第一夜。这年代,就她就读的那个风气歪斜的学校,竟然还能藏着处女。我的兴趣勾上来了。
六个月,六万,先预支一万。
像以往一样,明码标价。
看着赵纯咬着牙,低着头,接过钱时,还故作不在乎的嫩模样。我的心中滚过一个念头,明天带她回家,会会我的前女友。
03
第二天中午,我旷了半节课,谢迪要带我回家见父母,理由是我们已经是床伴了,需要在家里招摇一下。有钱人的脑回路咱不懂。
出了校门,向东走了200米,谢迪的车就停在那里,有些盛气凌人的黑,车头是一只雄鹰在展翅。小地方来的我,不认识不为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看见我过来,谢迪下车打开了副驾驶门,这个行为莫名让我舒服了些。他依旧一身藏蓝,昨天那一套?细细一瞧,长度不一样。
到了谢迪的高宅大院门前,谢迪右手拎着几个纸袋,左手插在兜里,支成一个半圆,拿眼只斜我。
我后知后觉地紧走两步,上前挽住,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窜进鼻腔,心漏跳了好几拍。
“小迪回来啦。”声音过后,满脸开花的中年妇女在看到我时,笑容被惊吓代替,马上又把笑容铺满脸面。有钱人都会变色。
“妈,这是我女朋友,赵纯。”
“赵小姐好,进来吧。”谢妈妈一边接谢迪手中的礼物,一边抽空瞪了儿子几眼,有些气急败坏。
一进大厅,我就明白了自己此行的作用。一个大美女站在沙发边,盯着门边看,谢迪一现身,马上跑过来,圈着谢迪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阿迪,我回来了,不走了。”
“是吗?刚好赶上我们俩的婚期。”谢迪说着抽出自己的手,伸过来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欢迎您到时光临。”我马上行使女朋友的权利。这种狗血剧电视里见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美丽的眼眶,眼看着开始泛红。片刻,大美女拿起沙发上的小包,低着头说:“阿姨,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除了那一次假装情侣,谢迪召唤我的时间不多,一个月也就三四次,大多是周末,除了深夜相拥而眠,白天,谢迪大多时间在书房处理文件,我坐在餐桌边,修改简历,回复邮件。
出来休息眼睛,小憩筋骨的谢迪有时会就着我的操作瞄几眼,言简意赅地提点意见。大老板的实力不容小觑,就这简简单单的几句,常常会让我纠结一下午的问题迎刃而解。这样的偶尔多了,我的简历增色的同时,投递的档次也高了。当我诚心诚意谢谢谢迪时,他摆出一副嬉皮样子,油油地说:
“这是当情人的赠品。”
这个赠品给我的职业生涯指明了方向,同时铺了一条捷径。这是与谢迪分开以后我才感悟到的。
两人厮混的日子总是不知道东方已经破晓,又一次起晚了,我主动提出家里吃,我做。谢迪围着我看了几圈,不置片语地开始旁观。
当谢迪吃了我做的第一次早餐后,放心地把一日三餐的大任交给了我。一个村里姑娘,做饭历史需要从初中开始计算,家常便饭,没多大技术含量。谢迪却常常大呼好吃。好吃之余,偶尔会洗洗碗。就这样,两人可以不出房间门一步,度过整个周末。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谢迪的生日快到了。
思考了几天,我去专柜买了一块3000元的阿玛尼男士机械表。3000元不是小数字,但如果不是谢迪的大方,我现在可能还流落街头。人呀,要知恩图报。
谢迪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把生日礼物送了出去,生日的正日子,他一定有别的安排,尽早不尽迟。
谢迪接过生日礼物的一刹那,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惊讶。
04
第二天中午,按照约定,我在离赵纯学校200米的路口,接到了赵纯。
今天的她像换了一个人,一身豆沙绿的连衣裙,在风中一漾一漾的,显得脸又白了几分,不施胭脂的脸上透着简单的清纯,高高的马尾在快速跑过来的过程中一甩一甩,一下子就甩到了我心上。
跟我预料的一样,我妈妈在看到赵纯时几经变化,但她的素质让她没好意思给赵纯甩脸子。
我那毫不犹豫放弃我,追随别人去海外镀金的前女友小雅,也跟我预想的一样,提前退了场。
只是赵纯这个情人,还需要多加引导,连挽胳膊,情侣间最简单的小事,都需要我明示。
见过父母之后,赵纯来我家时间也不多,大多是没有事的周末,我们两个人每人占据一屋,各做各的。也许因为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空气没有那么憋闷了。
没想到,赵纯做饭水平还不错,一日三餐终于不用外出觅食了,并且,赵纯牌的家常便饭让我上了瘾。洗碗这种平时最吐槽的不值钱体力活,我偶尔也会实践一次,感觉还不错。
落日的午后,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赵纯在厨房里忙碌着,饭香飘满整个房间,我有一种岁月静好的享受。
最让我感动的事是,生日的前一天,赵纯送了我一块腕表,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她是我经历这么多情人后,第一个送我生日礼物的。
她是我周围最不会算计的人。
05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感觉我和谢迪像情侣了。
不见面时,我常常会想他在干什么。中午他在我单位周围,会自然地约个饭。如果他出差,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如果我出差,不忙时他会接送。
最没想到的事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自然而然地同居了。同时解了我一个惑,谢迪的藏青色衣服有多少。入目的衣柜里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藏青色的外套,差别只是款式,长短,质地,厚薄。
我们是同类。
我钟爱豆绿色,走在大街上,入眼的每一件豆绿衣裙,我都想纳入怀中,可惜囊中太羞涩。
有人说过,豆绿和藏蓝是绝配!
又是一个周末,两人少有的都无交际,早早回了家,早早吃罢晚饭,腻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我最好朋友的婚礼》,那是是一部1997年上映的美国浪漫喜剧片。
“叮铃铃……”门铃响了。
谢迪秘书尚枚眼睛红肿着进了门。他们两人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话。然后谢迪出来,让我找身睡衣给尚枚,并且通知加商量,“今晚怎么睡?”
我一把把睡衣重重塞到谢迪手里,酸酸地说:“人家都找上门了,你们俩睡主卧,我睡客房。”
谢迪看了我一眼,没吭声,推着尚枚进了屋。
客房的床,硬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眠,辗转反侧,反侧辗转。良久,一气之下,一脚蹬开主卧的门。
只见谢迪打地铺睡在地板上,看见我,走了出来。刮着我的鼻子说:“大夏天的,你给人家找了一身冬天睡衣,挺有小心眼。你俩睡主卧,我睡客房。”
那一夜,尚枚告诉我,她做谢迪的秘书五年了,她对谢迪的喜欢,全公司没有人不知道。看着谢迪走马观花地换女朋友,但从不跟她搞暧昧,不跟公司的任何一名女性搞暧昧。那天,她的爸妈又逼她相亲,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想给自己的人生争取下,可惜被谢迪拒绝了。
听到谢迪拒绝了,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离六个月的期限只剩下十天了,我的心,无理由地越来越难受,抓紧一切时间与谢迪腻在一起。
有天晚饭吃的有些早,我俩一起趴在阳台上看天空。天特别蓝,像童年的纯蓝墨水被稀释过,深深浅浅地沁在天上,顺着天的边缘缓缓滴了下来,纯粹的蓝色时而稀薄时而浓密,美好得不像样。
谢迪突然扳过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们结婚吧!”
心中有大片的烟花绽放了,等烟花燃尽精彩黯然落地。我躲过谢迪的眼睛,我低着头拒绝了。
谢迪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路走来都是大刀阔斧的,经历过的女人比我吃过的盐都多,我有何能让他后半生只宠我一人。有钱人的爱情太不保险,婚姻也一样。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06
有了赵纯以后,上班以外的日子,我越来越想呆在家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看着她甩着马尾,哼着歌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感觉心里特别踏实,是跟以前所有的情人都不一样,好像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我只是我的感觉,赵纯呢?很快我就见证了。
我的秘书尚枚,红肿的眼睛上门了。赵纯马上眼睛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并且找了一身冬天的睡衣,让人家穿,还特别武力地一脚踹开主卧的门。
看着站在门缝灯光里的赵纯,我的心里烟花绽放。
但是当我跟赵纯求婚时,她拒绝了。
我想,肯定是这些年来乱七八糟的生活,给自己带来的报应。只能把痛苦压在心里,看着赵纯搬出我家,在心里祝愿她过得比我好。
赵纯走了以后,我没有心思再找任何女人。但,父母的岁数一年比一年大,逼婚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强。尚枚对我的爱意依旧不改,作为一名秘书,尚枚是我欣赏的。做为恋人,好像少了爱情那种冲动,少了想保护的欲望。当她再一次表示对我的爱意时,我点头了。
人总是要结婚的,我也是凡人。
婚后不久,在一次商务酒会上,我看到了赵纯。她比刚毕业时候成熟了不少,一身得体的职业装,豆沙绿,我喜欢的颜色。
“谢总,你好。”
“赵秘书好,这是我太太尚枚。”
赵纯的眼中有痛苦闪过,我何尝没有。
我们俩的痛苦都是同频率的,造物捉弄人。
07
在与谢迪重逢好像做梦,同一个城市,同一个领域,两年来第一次重逢,与我在心里预设的都不一样。
那是我们公司的答谢酒会,升任为秘书的我,第一次陪老总应酬。谢迪来的不算早,老总的感谢之言都过了大半,他依旧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跟我今天的豆沙套裙很搭。跟在他身边的还是他的秘书尚枚。
从他的身影在门口光亮里出现那一刻,我的心跳就不由我控制了。不过片刻,晴天霹雳这个词,我深刻理解了。
“赵秘书好,这是我太太尚枚。”
一句话就窒息了我所有的呼吸!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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