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到北京打工被骗,只得准备回老家,来到火车站,身上只剩十元钱了,一问火车票要十一元,真是一元钱难倒英雄汉,干着急没办法。
最后我鼓起勇气,在售票窗口对售票员说:“您好大姐,我回家路费不够了,只差一元钱,我有一本旧的词语字典,能顶一元钱吗?”售票员冷漠地问:“什么词典?”我赶忙拿出那本16开大的厚厚的有着硬纸板书皮的字典给她看。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摇着头面无表情地说:“这里不收字典。”我悻悻地从窗口边退了出来。
怎么办?我提着包裹,在火车站广场周围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火车站广场对面,有几家卖水果的地摊,我走到一位看似乡下的衣着朴素的姑娘面前,她正坐在那里,摇着大蒲扇,抬眼热情招呼:
“买水果吗?”
我嗫嚅着说:
“我回家没路费了,就差一元钱,您能给我一元钱吗?”
她立时阴了脸,说:
“我给老板打工的,给你一块钱,老板就要问我要一块钱的。”
我尴尬地笑一笑,走开了。
我在广场上呆了很久,已到傍晚八点多了,一直坐在站门旁的台阶上茫然四顾,在来往的人流中,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有点发福,肚子挺出一些,他一边肩头上背个大袋子,另一边提个大提包,正吃力地前行。我拎着包赶忙跑过去,
“大哥,我帮你提包吧?”
中年男人笑着忙说:
“谢谢”
接过提包挎到肩上,感觉好重呀,我坚持背着随他走到广场对面。男子放下袋子,边擦脸上的汗,边再次感谢我。我趁机说:
“大哥,我回家路费不够了,只差一元钱,你能给我一元钱吗?”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哦,我身上没装零钱,等接我的人来了给你。”
“谢谢大哥。”
我感激地说。话音刚落,过来了一对中年男女,他们热情拥抱,互相说笑着,然后那对男女帮着那位大哥拎包离去,那位大哥没有再看我一眼,就像我从来不存在一样。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想追上去提醒他一下,但没有勇气,怕被骂一顿。
我无奈地回到台阶上坐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我身边走过,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他穿着朴素简单,衣服有点破旧。
“喂”
我冲他微笑喊着。他回头疑惑地看我,黝黑的脸上闪着一双十分明亮的大眼晴。
“兄弟,我回家路费不够了,你能给我一元钱吗?”
“哦,你回哪里?”
“我回XX县”
“哦,差多少钱?”
“只差一元”
“哦”
男孩忙着掏钱,突然停下手,抬头看了看火车站上那个巨大的钟表,
“你现在买不上票了,快九点了,现在没有到那边的车了。”
“哦,那就明天早上再买。”
我赶忙说。
“那你晚上怎么办,在哪里住?”
“我就在火车站椅子上坐一夜”
男孩想想说:
“这样吧,你去我那里,明天我再给你钱买票,好吧?”
“跟你去哪里?”
“我和我爹出来打工,在附近的一家小旅店暂住几天,他回老家办事,现在只剩我了,住店的旅店费已经交过了,你到我那里先睡一宿,明早再买票吧!”
我犹豫着,去吧,怕靠不住;不去,当下又得不上钱。
“走吧!”
他不由分说地拎起我的包,我只好不安地跟着他。
火车站附近真有几家不起眼的小旅馆,男孩将我带到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左拐右转地来到一个破旧的旅店房门边,和店老板打了招呼后将我领进屋中。
屋子很简陋,不大的一间房,有两张并排放着的床,另外还有一把椅子。男孩将包裹放在椅子上,招手叫我坐在一张床上,他坐在另一张床上。
那一夜我和男孩谈了挺长时间,我俩头对头躺着,我谈我在北京的遭遇,他认真听着,也讲到了一些他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只感到那真是一个纯朴和善的孩子。
早上起床,他送我到火车站,将身上仅有的三元钱都给了我,我问他:
“你在哪里吃饭?”
他说:
“附近工地有老家的人,到吃饭时老乡会给送过来。”
就此我和他道了别。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向人乞讨一元钱而所遭受到的冷遇,就会感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疏离与冷漠,然而总有一些善良者,在人间传播着无比珍贵的信任与爱的温暖,人间的美好不就正在于此吗?
那个男孩,如今已是中年了吧,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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