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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出些许思绪时,正身处一片漆黑之境中。
周围景色黑沉,一片死寂,我瞧着甚是陌生,亦甚是迷茫。
这里是何处?
我为何会在这儿?
我……又是谁?
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不见丝毫前事旧尘,亦没有任何熟悉的场景。
有风吹过,掀起我一方衣角,在黑暗的景色里带起一抹浅淡的光亮。
“坐吧!”一道极轻的声音从我身边响起,紧随而来的,还有几下指扣石面的轻响,“咚咚咚”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我四下打量一番,又原地转了一个圈,却终是未寻到那声音的出处。
“我在这儿!”那道声音的主人许是见我没寻到他,因而又出了声。
片刻,一阵衣袖声起,周遭场景一瞬亮了起来。
我这才瞧得清楚,离我三步之外的青黑石板上,正坐了位青衫男子。
他青衫暗沉,上绣了浓密的幽蓝火纹,藏在暗黑的景色里,有些夺目。一双手指节分明白如瓷玉,正稳稳撑在身侧的石板上,一侧肩膀微微翘起,扬了头瞧着我。
那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眉如墨染,眸带水光,一片温雅。
我瞧他半晌,缓步过去,立于他身侧,“你是谁?”
他不语,拍拍身侧的青黑石板,示意我坐下。
我颔首,应他之意坐了下来。
他这才道:“你呢,又是谁?”
我仔细回想,没得出什么结果,只好摇摇头,认真道:“不知!”
“你不晓得自己是谁,我也不晓得自己是谁了!”他声音轻柔,温和不已,“原是你我一样。”
我又与他搭话,“那你呢,怎会在此处?”
“我在这儿很久了。”他的眸子凝着我,轻轻柔柔如春风和睦。
我便又道:“那你可知,此地何处?”
“此地,乃冥界地府。”
“地府?”我微微讶异,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说来,我竟是……死了?”
他唇角轻起,语气里带了丝宽慰之意,“倒是未死,你只是命魂离体罢了。”
“命魂离体?”我上下左右仔细瞧了遍自己,倒是不太能分清魂体和真身之别,一时静默。
“嗯,命魂离体。”青衫人倒很是确信,侧了目瞧我,眸中盛着一丝自得之色,“你许是遇了难事,舍了魂祭阵,是我,保你命魂不散。”
我微惊,微睁了眸子打量他,“这么说来,是你将我带至此处的?”
他微微颔首,“不错。”
我便又道:“你认识我?”
他摇头。
我又道:“那是我认识你么?”
他又摇了头。
我皱眉,“那你为何救我?”
他依旧摇头不语,眸子里闪过浓重的迷茫之色。
我没了兴趣,收回自己目光,随口道:“既不相识,又何必费这番力气救我?”
他仍旧未言,只随着我的目光,一道望进四周黑暗又寂静的墨色,许久才道:“随心而为,不知何故?”
半晌,他又转头瞧着我,“你可记得自己名字?”
我认真想了想,如实回他:“不记得!”
“你若什么都不记得,又无人来地府寻你,你可要如我一般,被困在着黄泉地府了。”
我听他这般说,又认真在他身上扫了几眼,确定没瞧见什么锁链之类的困身之物,方带了些打趣道:“你是被困在这儿的?我瞧着怎么不像?又是谁困得你?困了多久?”
这番话,他听得很认真,面上却全是迷茫。
我又道:“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忽而展颜,伸了手探至我发顶,一下下摸着,“记得,记得一个名字。”
“唤作什么?”
“幽荧。”
“幽荧?”我对上他的眸子,轻笑,“听来是个女子名,想必乃你心悦之人!”
“嗯,可能是,我记着她的气息。”他的手在我发顶停下,随后慢慢撤回,略带局促地瞧着我,“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是不是她?”
“不是!”我认真且坚定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继续问我,“你不记得前事,为何又这般确信你不是她?”
我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回他,“我觉得,若我是她,被你这般牵念,见你之时,虽不记得你,心中却定是欢喜的,然我此时见你,并未有此念头。”
他沉沉叹息一声,手臂微微发颤,“是么?”
我道:“是啊,见心中惦念之人,定是欢喜的。”
“如此,或许,你真的不是她!”
“你在此处,是为等她?”我又生了兴致。
“是……也不是!”他点头又摇头,声音带着喑哑,“我或许是……在此处赎罪。”
“赎罪?”我疑声,“你犯了罪?”
他面容不知何时白了几分,眉眼里也越发朦胧迷幻,如烟雨迷雾。
“许是犯了罪的,不然怎会栖身在这黄泉地狱?”
我四下望了望,隐约瞧见远处似乎有道乌漆高门,在一处空旷之地,显得有些怪异。
“前头那处,是你所居之地?”
他抬头,目光随着我的视线远去,默了一瞬,不由轻笑出声来,“那是鬼门关,一过鬼门关,才算得真正入了这地府。”
片刻,他又与我道:“若无人来寻你,你当如何?”
我抬眼瞧他,“便先懒着你!”
“我?”他摇头,垂下眸子,“我大多时候是不清醒的,混混沌沌犹处群鬼邪魂之间,不生思绪,未有五感,大抵是顾不得你。”
“即是如此,那你为何能护我这缕命魂不散?”
他又不说话了,微微抬起下颚,阖了目,一动不动静坐在我身侧。
地府有风,扬起他一头乌发,发丝飞扬,与周遭暗淡墨色,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副很奇特的场景!
奇特地,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的手……”
晃神之际,忽闻得耳边一声轻忽,我回头去瞧,却见身侧的青衫人周身浮起一层浅薄的蓝光,而他伸至面前的手臂,已经有一半融进了周围的黑暗里。
“怎么会这样?”我惊呼一声,立即伸出手探过去,却扑了空。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垂下已经消失大半的手臂,面上神色平静且安逸,似乎这样的场景,早已经历无数次,不足为奇。
片刻,他回眸望我,又以眼神示意指了指远处的鬼门关,“待我消失,你便去那儿,不过你且安心,你不是寻常凡世的魂,冥界断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我点头,目不转睛盯着他慢慢消失的半个身子,皱了皱眉,“你消失了,会去何处?”
“不知!”他答的简洁而失落。
我又道:“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这次倒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才启唇,颇为认真道:“亦不知!”
我笑,“许是不见了,你不知我的名,我亦不知你的名,如何再见?”
他也笑,唇角勾起,眉眼显得越发温和。
我就静静看着他消散,从手臂到腿脚,然后至胸膛,最后到脖颈处……
他忽而将目光转向我,一双眸子深沉又水润,“若日后,你遇见一个唤作幽荧的女子,烦请告知她,我在幽冥界,等她。”
我郑重点头,“好!”
“多谢!”他松了一口气,“她若问起我,你便说我是……”
“我是……”他的眉深深皱起,满眼苦恼。
他方才便说过了,他是谁,他早已记不得了!
他身上最后一丝光亮散去,周围也渐渐暗了下去。
我朝远处鬼门关望了眼,随即起身,迈步而去。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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