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月刊】把爱留在光阴里｜第一期

【校园小说月刊】把爱留在光阴里｜第一期

-1-

临近春节，火车站里里外外都是拖着行李箱的人，他们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呼朋唤友，脸上却都洋溢着归家的喜悦。

我也拖着箱子，排队检票，长龙一样的队列移动缓慢，我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同样无所事事的人群。

人群中，有结伴同行的，也有前来送行的。

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姑娘，遥遥站在进站栏杆外，注视着一个男孩与她渐行渐远。我分明看到她在啜泣，而那男孩，竟头也没回。

女孩是来送行的，她恨不得男孩把她的心也一起带走。

“冉冉，忘了我。”

望着女孩沾满泪水的脸颊，我仿佛听到一个隐秘的声音从虚空的幻夜里飘来。

“黎川，拜托，留下来，或者，哪怕再看我一眼也好。”

我的心颤抖着，气息急促。然而，他走得很干脆，没有回头。

我把票和身份证交给检票员的时候，双手颤抖。

都说送行最苦最难，我也曾是送行人，送走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2-

他叫黎川，我和他不是青梅竹马，更不是恋人，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因为他拥有了我的整个青春。

他来到我的城市读大学，报到那天，我们前后站着。他崭新的白衬衫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他交完资料，朝我回眸一笑，略微凹陷的那双眼睛闪烁出温和的光芒，我竟神乎乎地快要被他的笑容迷倒。

从认识那一刻起他就住进我心里，随时随地我都会想到他，觉得他亲近又疏离。

后来才知道，我们在同一个学院。有时上大课我们会在同一间教室，我也会为了他去上我并不感兴趣的哲学与宗教选修课。

当然，我更想为她做点什么，同时吸引他的注意。

他喜欢打篮球，奔跑跳跃，英姿飒爽。渐渐地我知道每周二和五他会在篮球场上。于是我会买好矿泉水，整点去那儿等他。我把矿泉水塞到他黑色书包里，然后溜掉。

“喂，苏冉冉？”

一次他从后面叫住我。

我怔住，接着一个急转身，“就是我，怎么了？”

只见他提了包，微笑着向我走来，“苏冉冉，我认识你，开学第一天还一起报道呢。”

“哦，你记性好，我……那个，不记得了……”我语无伦次，双手在背后搅来搅去。

“谢谢给我送水，你就像及时雨一样。”他他停在我身边，“等空了一定请你吃饭。”

“好啊，一定啊。”我听到自己兴奋的声音。

“我是恪守承诺的人。”

我给了他电话号码，接下来的几天便老是盯着手机出神。

毕竟是他主动约的我，这一点我真没料到。

-3-

等到那个周末，他终于来找我了。那天一下课我就直奔校门口。想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要和他在一起，小鹿已经在心里乱撞了。

黎川是外地人，第一次来山城，从小在平原长大的他没见过这样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而我，为了让他一饱口福，决定带他走出学校，寻了一家味道正宗的老火锅店。

火锅店装潢不咋样，但老板娘热情，黎川就和我打趣：“你们这儿的姑娘都这么热情吗？”

“那是，要不，这次算见面礼，我请你得了？”

“那怎么成，咱们说好的。”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从专业课聊到学生会，再聊到各自的家乡。热火锅和凉啤酒下肚，黎川的兴致上来了，话多起来。

他谈到他的家庭，说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和弟弟妹妹。自己自小懦弱，没朝气，家庭条件不好，只有卖力读书考出来，今后这个家还得靠他。他毫不掩饰内心的苦楚，他的平和让我深为感动。

他谈到篮球，说压力太大，不得不靠运动减压。

我方才想到，他奔跑迅速，跳跃急促，扣篮更是用力，像在反抗命运，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我烫了一片毛肚夹给他，“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菜，别想了，会好起来的。”

火锅沸腾，天有丝丝凉意，月光如水，我和他散步走回校园，那天他对我说，认识我真好。

-4-

黎川说过，我是他的及时雨，我想，不止是我给他送过几次水，还因为每次他需要倾诉的时候，我都会花时间陪伴|的缘故吧。

我知道，当一个男生愿意给一个女生倾吐生活的心酸和惆怅时，说明他对她已经完全信任。

黎川不善言辞，却心思细腻。当我知道他也喜欢看书时，我激动得一下子背出好多书的名字的，挨个问他读过没有。而他只会微微点头或是摇头，“你觉得好的我都会去看。”

放下篮球，他会泡在图书馆里，他说小时候家里穷，没书看，就去蹲书店，一蹲就是半天，有时厕所都忘记上。他爱看武侠的，当然经典名著也读。

他说：“读书可以使人心绪平静，想想那些命运多舛的主人公，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卑微，不值一提。”

他还说：“我也会为某个故事流泪，其实真正的共鸣，不光是作者的企图，而是他的真情流露吧。”

他说到《平凡的世界》，我接一句，“你和少平挺像。”

其实我想告诉他，如果他是少平，我愿意做他的田晓霞，但是我没敢说。

心里藏着对他的思念和爱慕，我只用零花钱给他卖过几次书，在新年和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而他，陪我看过两次电影，去过几次公园，还瞎转瞎聊过好多次。他也没说过什么超出朋友的话，只和我相交甚好，又保持距离。

-5-

有人说，男女之间，少一分就冷漠，多一分就是暧昧。而我和黎川，正好不多不少，彼此陪在彼此身边，互相扶持着成长。一晃，两年过去了。

我想我们已经视彼此为知己。我了解他那些隐藏的内心活动，而他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他。

大三的那个深秋，很冷。一天，我从实习单位回学校，刚进校门天空就飘起了雨，路上潮湿而冷清。我强打几个冷战，觉得胃疼，于是挪动到人行道上，伏在一个座椅边，蹲下去，缩成一团。

雨落到身上，我浑身抽搐，没了力气。

估计是胃病又翻了。我摸出手机，拨了黎川的电话。

黎川的身影从远处向我奔来，他扶着我颤抖的身子，急促地安慰我：“我来了，没事了。”

黎川把我送到医院，我迷迷糊糊听到他在和医生说话。夜幕降临，他说不走，要陪我。我输着液，沉沉睡去，醒来时，他依然坐在我旁边，打着盹，还牵着我的手。

我动了动手指，他太敏感，醒了，连忙放开。

“你呻吟着，我怕你疼，就……”他忙着辩解。

“谢谢。”我浅笑，发现他的瞳孔里满是温和与体贴。

-6-

我记得黎川看我的眼神，他手掌的温度，他的每一个关心的动作，然而这一切，只是记忆。

我们没有提到那个敏感的话题，他也没告诉我他喜欢我。

时间紧张地推移着，到了大四，我很少见到他了。我问他，他只说在备考研究生。但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在撒谎。

他毕竟没有义务告诉我，因为我们什么也不是。

接下来的疏离感接踵而至，黎川就像我的心头刺，一想就疼。

下一次见面已经是大学的最后一个初夏，黎川说他没考上研究生。他想见我，因为，他要回家乡工作。

他给我带了好多家乡土特产，满满两大箱。他把礼物搬到我宿舍楼下，一抹汗水，憔悴的脸庞和热烈的阳光两相对比，不免让人有些担忧。

“黎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他依旧笑着说。

我突然对他的寒暄感到厌烦，一扫那两箱土特产，瞬间来了气，“你这是干嘛？你是要把我们的情分一笔勾销吗？难道我们的情分就值这几个钱？”我把箱子打开，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扔在地上，歇斯底里。

而令我惊讶的事，我并没有阻止我的胡闹，只静静地，陪着我。

等我闹完了，他缓口气，递给我他的篮球，“我再也不打篮球了，所以，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妥协了。”

他还是没说出真正的原因，但我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他向生活妥协，向人生妥协，甚至向那炙热的情感妥协。他说不出爱我，他却已经深爱，因为篮球上浅浅的黄色印记写着：“把爱留在光阴里。”

当然，这几个字是我当晚回去发现的。我抱着这个篮球，暗自悲伤了一整夜。

“你什么时候走？”我给黎川发短信。

“二十三号下午五点。”

“我能去送你吗？”

“嗯，麻烦你了，谢谢。”

-7-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他又穿上了那件白衬衫。但经过四年的风雨，这件衬衫已有了岁月的留痕。

日头很大，我的额头微微出汗，我急促地呼吸这热浪，等黎川取票回来，我紧握着那只硕大的拉杆箱，不想松手给他。

我们就这样站着，我盯着他的箱子，感到脸颊被他的目光灼烧。

“冉冉，你知道，我们……”

“没关系，你走吧。”我把箱子推给他，强忍住最后的坚强。

“冉冉，忘了我。”他声音很小，但足以让我听清。

我仍然强忍住泪水，可黎川，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这么决绝？难道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了吗？

黎川拖着箱子走了，我没去追，我只扶着那栏杆，心有万千波涛，涌向他的脚步，走远……

-8-

送走黎川，我飘飘然回到宿舍，对着那两箱土特产出神。室友都走光了，我一个人，静悄悄，任思绪纷飞。

我知道黎川爱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敢说爱我。

他知道我早就动情，而我能感触到他对我的特别。我们都不傻，可为什么要像两个傻子一样装疯卖傻呢？

直到第三天晚上。

那天，我意外收到黎川的一条短信。从他的名字从消息栏里弹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黎川即将会有一个结局。我为重新看到他的名字欣喜，却为短信内容近乎崩溃。

“冉冉，你好吗？抱歉，原谅我顾虑和优柔寡断，不是我不敢，是我不忍心。自我查出白血病以来，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变得阴冷灰暗。不过，还好有你陪我，你就像阳光，给我温暖，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但是半年来我病情恶化，我不得不远离你，怕你担心也迟迟未能告诉你原委。不说爱是怕拖累你，怕我不能承受你爱的重量，我希望你快乐地活着，不要为我丢失了你的青春。冉冉，我会勇敢接受治疗，但我不能保证我会在哪一天放弃生命。而这一切的一切我是不希望你看到的，希望你能理解我。所以冉冉，忘了我吧，就此别过。——爱你的黎川”

我把这条短信翻来覆去读了几十遍，反复确认黎川的名字。过往的一切如过山车一样在脑海飞驰穿梭，穿插其间的是我和黎川在一起的每一个或喜或悲的镜头。

我趴在床上，抱起枕头，眼泪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热泪沾湿了枕巾和衣袖，我快要喘不过气来。黎川，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口口声声说怕我丢失了青春，但我的青春全都给了你，即使要丢，也要随你一起。

“祝你安好。”

即使情绪爆发得一发不可收拾，我还是只给黎川回了简单的几个字，殊不知，越简单，越有难言千言万语。

-9-

此后，我再没收到黎川的短信，我也没主动联系过他。

我试着不去想他，起初无法抑制疯狂，每一次都无比狼狈。而后时间久了，他时而来到我的思绪中，我也时而痴时而叹息。再后来，波澜不惊，他走过了我的整个青春，而这段青春却只是人生中的一个片段了。

如今，距离我们毕业已有些许年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管怎么，我会永远祈祷他安好。

抱起他送我的篮球，黄色的字迹模糊不清，青春的碎梦也模糊不清。我却始终记得他那句“把爱留在光阴里。”

相信这句话会成了一本唯美的影集，就像放电影一样，向你述说着一个缠绵而凄美的爱情故事。

无戒365挑战营第5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