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B站 作者:老鬼 文责自负)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冒着大雪出门,其实也并非如此,我清楚得很。
我住的城市很少下雪,记忆中也才两次,所以见到下雪了才兴冲冲跑出来,结果少穿了几件衣裳,便开始埋怨的。
本打算就此打车回家,但我看见了之前的高中同学,很显然他也看到了我。
“啊!”
“哦!”
“哎哟!”
“嗨呀!”
在惊叹一番后,我和他终于找了一家咖啡厅,打算坐下好好叙叙旧。
我先开始了寒暄:“张子期,没想到能碰上你小子,咱们都多少年没见啦?”
他笑着说:“是啊,李墨,上次同学会之后都过了三年了,怎么样,在哪儿发大财呢。”
对于他的这番问候我稍微有点不舒服,就说:“我还不是写着我那半吊子的小说呗,你呢?我记得你在画漫画,当时还说合作呢,我写剧情,你画图。”
张子期愣了两秒,像是在脑海里摸索着相关的记忆,而后脸上带着些惋惜,笑道:“早没画了,那点钱养不起自己。”
没想到我还戳到了他痛处,就想着赶快转移话题,我记得他当初和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谈恋爱,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俩还一起来了,看起来感情不错。
“哦,对了,李清梦呢?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我好奇地问,装出一副八卦的笑容。
他眼神暗淡了一些,笑意却没有消失:“哦,我确实结婚了,不过……对象是别的人,改天约出来介绍你们认识。”
我的脸顿时僵住,没成想短短五分钟不到我扎了别人两刀,心想着聊个天也太困难了。
“啊……哦……这……啊?”到这一刻,我才对话题产生兴趣,因为在上次的记忆中,他们一副恩爱的模样,恨不能明天就领证,怎么短短三年,就这么分道扬镳了。而且,张子期竟然还和别人结婚了。
我知道追问下去很不礼貌,但实在难掩心中的好奇,这种时刻千载难逢,如果精彩的话,还能写成小说发表出去。.
“不是……你和李清梦什么时候分的手,你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啊,给我讲讲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子期一副惨谈的笑容:“我和她去年分的手,我今年年初结的婚。”
我一听他这话,瞬间知道有得聊,望了望外面没有停歇的大雪,心想是他们吵架了,男方负气分手而找了新欢。
“首先你结婚肯定是值得恭喜的事情,但事情总得有个来龙去脉呀,我记得上高中那时你们就腻歪在一起了,算算时间,在一起得有九年了吧,为何这么突然?”我的表情依旧很小心。
他叹了口气,回答道:“嗯,不止你这么说,只是在我们看来,就是顺其自然而已。你真的想听我们的故事?这可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从没提起过,你可不能半路就跑啊。”
我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又觉得张子期言辞恳切,就点头道:“你放心,话题是我挑起来的,再说了,这么大的雪,短时间是停不了的。”
他也望向窗外,看了许久,像是在寻找那段已经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然后缓缓开口。
我们是高中同学,这你是知道的,当初……注意到她只是因为她长相符合我的审美,那时候害羞,也没敢搭话。
直到一周后的一天早上,我上学等公交的时候发现她也在,聊了几句后才知道她家搬到我家附近了。
我是个不会和女生聊天的人,对不起……实际上,我就是个不会聊天的人,那时有些多愁善感,总爱看些玄之又玄的书。真正注意到清梦,就是在那天等车的时候,我看到她包里背了本《道德经》。
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从而与她展开了交谈,她说她喜欢《道德经》,把自己的理解说给我听,我非常赞同,我也说我喜欢《庄子》,同样和她分享里自己的理解。
作为都喜欢道家学派的人,我与她很快就拉进了关系。
“啊……一个喜欢老子,一个喜欢庄子。”我感叹道。
张子期有些疑惑,问道:“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喜欢老子的人,很难喜欢庄子吧……你别介意啊,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在我的印象里,《道德经》和《庄子》讲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在讲道是什么东西,一个是在讲如何追寻道。打个比方吧,张三丰和张无忌的太极拳,肯定不太一样吧。”我回答道。
他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吧。”
好几年以后我才发现,我与她的一点点共鸣,就把全部的不同粉饰掉了。只是那时哪里知道,就觉得总算找到了一个兴致相合的人,便十分珍惜这段缘分。
一周后我就对她表了白,她欣然同意,或许在她看来,我们同样是天作之合。
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我俩之间看似的相同点,细细琢磨下来,也有不同。比如说吃,我俩口味都重,我喜欢辣,她更在意麻;看电影我们都爱看日本电影,我最爱的是中岛哲也,她喜欢是枝裕和;生活习惯方面……我是属于可以两天不洗澡,但必须洗头的人,她是可以三天不洗头,但必须洗澡的人。
呀,这么说来,我们还真的……有很多不同呢。
不过热恋就是这样,我们好像只能看到彼此的相似,却忽略了不同。这导致一旦发现了不同,就会认为是对方变了。
那时候,我们很喜欢从学校到回家的这段路程,因为那段路上总有些新奇的东西,别看是一成不变的街道,在我俩眼中却总能找到新的话题。像是哪家小卖部的老板今天没在,又或是常光顾的面馆今天的面软了一点,就是这种随处可见的小事,反而被我们当成了聊天的主要话题。
因为……我好像真的不是很懂女生,每次与她和她朋友一起出门逛街时,我都只是负责提东西的那个,她们的话题我完全插不进去,同样的,在我与兄弟们开黑打游戏的时候,她也只能坐在旁边看着。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男女之间天生就有一道坚硬无比的墙,哪怕是再亲密的恋人,也无法砸碎这堵墙,窥见对方的全部。
可我们总是执着于那些对方沉溺自己却不懂的事,偏偏四处碰壁后又不愿承认自己是无知的,只好傲慢地认为对方喜欢的东西一文不值,这才让自己舒服些。
话说回来,我现在也不懂女人的那些事,只是我如今的妻子和我已经没有那么在乎这些东西了。
“我觉得……总有那么个阶段,恋人之间会有一种攀比的心态,想在谁更了解谁这个点上分出一个高下,我想……很多的情侣就是在这一刻分手的。”张子期有些感慨,用手扶着额头,脑袋微低,看着眼前的咖啡。
我其实还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我能看出他对这段感情的不舍,但如果此时出言安慰,又将他现在的妻子置之于何地呢?
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我能感受到,张子期还有很多事没说,我决定让他沉默一下。
说起来,我肯定要比他更不懂女人,他好歹和李清梦交往了那么久,我呢,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一直以来专注在写作这件事上,小有所成后回过神来,竟已错过了与他人同甘共苦的最佳时机。
“咳咳,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是喜欢庄子吗,怎么表现得这么放不下。”我玩笑道。张子期淡然一笑,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讲述起来。
说到道家,我们直到毕业之后才发现,这世界一点都不清闲,原以为能找个清净之处与她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现实却给了我们重重一击。
先是找工作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四处去面试,得到的都是不合格的通知,那段日子里,我与她的心情都很不好,但是没有吵架,因为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从那时候起,我便放弃了画漫画,想着找一份正经、稳定的工作,这样一来,我们便会顺理成章的结婚。
我总有一个误区,便是以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了……
她也找到了相对还不错的工作,收入客观,平时没那么忙,我记得她说过,以后等钱挣够了要一起在学校旁边开个水吧,我们就可以从学生顾客转变为老板和老板娘。
我当时并没有反对,当然心里是反对的,我的想法是既然她的工作那么轻松,给的钱也多,那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再说了……开店风险多大呀。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否决,在现在看来是个错误,直到几年后她满怀期待地对我说已经存够了开店的钱时,我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以为她会懂我,我那时的工作已经稳定,而且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忙了,我在准备结婚,准备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她的一切努力却只为了回到学生时代,我当时很不理解。
我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说她自私、没有大局观,根本就是在小看我们的人生。那天她先道了歉,只是以后的我们,变得有些冷淡,不再是无话不谈。当再次反省我们的这段关系时,我终于发现,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她了,甚至在外面逛街的时候,连手都没牵过。
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我们最幸福的时刻,不就是上学那会儿吗。
我们的相处模式变成了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谈,每天距离最近的那一刻,就是睡觉的时候背对背,听着彼此的呼吸入眠。
那所谓的爱意,也不知在何时就消散无踪了,奇怪的是,我并不想离开她,可能是习惯了她的存在吧,我到那时还是觉得,如果结婚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好转。
我也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毕竟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她果断拒绝了,她觉得应该再等等。
我能体会到清梦也不想分开,只是我们都不爱对方了,却依旧舍不得彼此,所以才会这么敷衍,期待着某一刻能让这段走向末路的感情发生奇迹般的转变。
可惜啊,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那天她为我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我能感受到她下了某种决心,那次是我们吵架以来聊得最开心的一次,从上学聊到工作,天文聊到地理,美食、电影、书籍、游戏。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店外的雪渐渐停了下来,我看见已经有人冒雪在街上行走了。说起来,我在街上走的时候,与谁擦肩而过,都未曾觉得可惜过,料想那些路人也一样吧。
曾有人问过我,如何判定一段感情美不美好。我当时回答,评判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一种其实是最简单的,如果两人分开,能让旁人觉得惋惜,那他们就必然美好过。
“我怎么感觉,你没给你们俩的分手留下任何余地……你看啊,分开之后,你很快就结婚了,万一后悔怎么办呢……”我问道。
他笑着说:“你这么说,好像我拿我现在的妻子躲情伤似的。”
“没这意思,你看,通常情侣之间分手后,不都有个冷静期吗?你是年初结的婚,说明你们分手不到一年你就结婚了。”我如实问道。
张子期回答道:“是啊,在你看来,确实有点快。她搬走后,我其实没什么实感,长年累积的压抑其实也没有减缓。解释起来就是……感觉她好像出去玩了,总有一天还会回来一样。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个月,某天夜里,我意识到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才觉得怅然若失,随即整个身心都轻松下来了。”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和我妻子的生活也是这种感觉,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并不懂对方话里的潜台词,不过这样就够了,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出了门,目送张子期上车,他说下次带他妻子找我玩,我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走后,我看着街道上的积雪,作为一个很少见到雪的人,我对雪有一种无厘头的幻想,总觉得不管遗落在地上那些好的、坏的,都会被雪掩盖,再随着融化的水被冲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始终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总在相爱与分开中徘徊,可能是我没有经历过那么荡气回肠的爱情吧。
张子期可能是通透了,可以找一个喜欢但没那么喜欢的女子共度余生,因为随着年纪渐长,你不得不对越来越多的事情妥协。那时便只好感叹,“啊,原来爱情终究会消逝的。”
但……总有一些年轻的、对爱情充满热忱的男女,会觉得他们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分手的情侣。
甚至这两种情况会出现在同一对情侣的不同时间段上。
像我这种看客,大概才是最通透,也最无聊的吧,总在爱情开始时,啊,他们好幸福;又在爱情结束时,啊,结局好悲伤。
原以为这段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半年后,我又在街上溜达,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当初的高中。它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周围的,那些我熟悉的店铺啊,道路啊,通通看不见了。
我这个人不太会为变化而多愁善感,因为很多东西记在了脑子里面,纵使世间变化万千,我也会用回忆中那些最美好的东西与这尘世抗衡。就说老天爷不讲道理吧,我这么浪漫的一个人,竟单身到了现在。
我继续走着,直到被一家名叫“三年2班”的店吸引了注意力,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叮铃铃。
随着门口铃铛的响起,一声清脆的“欢迎光临”吸引了我和在场学生的注意力。
“啊?”
“咦?”
“哎哟!”
“天啊!”
我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李清梦,她还真的把水吧给开起来了!
她比上次同学会还要容光焕发,毕竟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闪闪发光的时候,她们稚气与成熟共存,处于花期的鼎盛之时。
她请我坐在一张小桌子旁,亲自调了一杯饮料,然后我们就这么尴尬地看着对方。如今网上不是有句话吗,就是两个I人在一起的时候,其中一方就不得不变E。
“我之前还见到了张子期呢,也是偶遇……”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没想到她挺豁达的,说:“嗯,他现在应该挺幸福的,毕竟新婚嘛。”
见她愿意聊,我又问道:“你呢?没有再找?”
她玩弄着发丝,似笑非笑地说:“听你这意思,好像是说他能找到新欢,我找不到似的。”
我被噎住,喝了口饮料后,才说:“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关心下你的近况嘛。”
她笑了:“你从高中起,就那么有意思。”
我进入了回忆中,当时她和张子期在看老庄这种书时,我在看鬼故事,有段时间确实特别沉迷这些东西,包括现在,已经是短视频的时代了,我也喜欢找那种讲鬼故事的视频看。
那时候不光是看,看完之后还要拉着班上的同学聊,而且不管熟不熟的,我都很乐意和他们分享这些,不过我印象中好像没和李清梦分享过,因为那时她和张子期在一起的事情在班上都不算秘密了。
“我记得,你很早就开始看《红楼梦》了,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女生啊?”她问道。
我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她不是在讲我爱看鬼故事的事:“我喜欢袭人。”
“哦?”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还比较少见,为什么?”
“袭人最被世人诟病的就是她的心机,要我看,一个女子,在当时那个时代能明哲保身,又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整个贾府,袭人其实是最接近现代社会普通人的一个角色,最起码,我能在她身上找到共鸣。”我回答道。
我这是真心话,而且我觉得袭人之所以被大多数人讨厌,是因为作者把别的女性写得太可爱了,导致在《红楼梦》中,有了点心机便成了罪过,若将里面的大多数小姐丫鬟放在现实中,可能反倒是最被讨厌的那群人。
都说袭为钗副,虽然是有迹可循,可我倒觉得袭人比薛宝钗更保留了一丝人情味,薛宝钗那种人,真是冷酷到吓人,个人觉得简直可以是与王夫人那种人相提并论的了。
袭人那种,属于是会通过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若是过程中伤害到了他人,也会心怀愧疚的。薛宝钗那种表面上跟你有说有笑的,在你落魄时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呢。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李清梦百无聊赖地说。
我心说我刚刚不是问了吗,然后又问了一遍。
“我现在单身,这个店刚开不久,生意很好,特别是假期的时候,我忙不过来呢。毕竟,学生那么多,一波人毕业后,又有新的人成为学生,你说是吧。”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真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啊。”我点头赞同道。
她惊喜地说:“你也喜欢《春江花月夜》?但我喜欢上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
我摇头道:“说不上喜欢,只是偶然看到,便背了。”
她微笑着说:“你这种人,说不定很适合来我这里上班呢,来这儿的学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其实开这家店的时候我也犹豫了好久,当时子期说我天马行空,整天还想着学生时代的事情,是小看了人生。我也反省过,但是,我就想留在那个时候,即便时间终将过去,我也想尽量离它们近一点。”
如果当时把这话说开,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就有一个好的结局呢?我这么想着。但看到李清梦现在挺快乐的,我又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时走进来一对学生,男女二人,分别在桌子的一旁坐下,他们手里拿着《道德经》和《庄子》,还没来得及点东西,就畅谈起来,话语间充斥着幼稚与美好。
我和李清梦怔怔地看了他们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然红了眼眶。“那个……清梦啊,不去问问他们点什么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抹眼睛说:“都怪你。”才拿着菜单过去了。
我心里感慨女人的情绪还真是像坐过山车那样起伏不定啊。
那天我和李清梦聊了很久,最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说一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倾其所有,这算不算是爱的表现。”
我回答道:“那要看那个男的是有三千块还是三千万啊。如果他有三千块,全部给我我也不会觉得多感动,如果他有三千万,愿意给我一千万,哦不,一百万……嗯……十万,我都觉得很感动了。”
李清梦愣了愣,随后大笑道:“你啊,还真是有趣!”
就这样,我开始了时不时去“三年2班”义务打工的生活,不知为什么,在那里的几个小时我总会感到很快乐,看着那些学生们畅想未来,我也被感染得乐观积极了起来。
关店后我偶尔会和李清梦去路边摊喝几瓶酒,拿酒时每次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我都会触电般收回,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说什么。
某天,这个城市又飘起了小雪,刚搬完东西的我问道:“行了,没差什么了吧?”
她转头笑道:“嗯……我想想,硬要说的话,差个老板吧。”
我想,我之前关于雪的感受应该是没变过的,唯一改变的一点是,那些被雪掩埋的好的、坏的,无论是被水冲走,还是消失在何处,我都会觉得无所谓,因为那不是自己的。
直到今天,我开始舍不得那些东西消失了,不是为了张子期和李清梦,而是为了李墨和李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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