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啊。就这样写可以的。”从床上坐起，把报纸放在凳子上。
“婆婆，你几岁了？”我问。
“六十二。”
这个年龄还能在宿舍工作吗？我猜测只有六十岁以下的阿姨才能在学校做宿舍管理工作，可是婆婆已经超过这个年龄，而且她看上去比六十二还要老一些。我又看了一遍街道的告知，上面没有写到顾林林的年纪，可是一个少年犯的年纪能有多大呢？也许暑假孤独的生活让我以为和婆婆之间已经可以谈论一些私人的话题。
“婆婆的女儿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不，还要小一点。”
可是婆婆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女儿？还没来得及多问，婆婆倒是先开了口。
“我生不出孩子，林林是村子里一个侄女的女儿。看我们来上海几十年，也算安稳下来，就说给我们养吧，林林接到上海的时候才两岁，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年好像知道我不是她亲生妈妈，也怪我们不懂教育孩子。”
婆婆说这些事时，没什么表情，就好像说着别人家的事一样。
“她犯了什么错？”
“吸毒。”
“什么？”
“听警察说不算很厉害的毒品，只是年轻人在一起无聊吃的一些东西。但也叫吸毒吧，要不然叫什么呢？”
“哦，回来后还去学校读书吗？”
“去不了了，原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技校，现在技校都回不去了。”
“街道会有安排吧。”我怕婆婆难过，连忙说道。
“街道倒是有好人，我身份证上年纪比实际小了六岁，街道也没多问，还给我找了这么一份可以住校的工作。”
“真好。要不然没人帮我热饭也没人给我热水用了。”
“这都是小事情，方侑不要放在心上的。”
婆婆把饭盒递给我，我接过以后感觉塑料盒子烫的端不住，立刻站起身跑到桌旁，把饭盒扔在桌面上。动静着实不小。
“怎么了？”
“太烫了。”
“烫吗？我都等了一会才取出来。”
“老人好像都不怕烫，奶奶常说小时候拨煤球，提开水，经常碰烫的东西，手上的皮都变厚了。”
“是啊，我都没觉得烫呢。”
婆婆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间突然生分了许多。也许她现在觉得不该告诉我刚才那些事吧。
“对了，我这几天把这些衣服都洗干净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婆婆把两叠枕头旁的衣服放到床沿，一件件抖开摊在席子上。
“这不是你女儿的吗？”
“不是，是暑假前一些毕业的女孩给我的，说是让我卖点钱，我看这些衣服都很新，一点也不坏，就洗洗干净。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啊......”
“这条裙子不错，方侑拿去穿吧，反正给我的学生已经毕业了，没人知道。”
“不好吧，婆婆。”
“这个也不错，我女儿不喜欢我给她拿旧衣服穿，所以洗干净了也拿不回去，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那么瘦，这些穿着都不错。”
为什么婆婆会以为我会要这些衣服？我感到脸一阵阵发热，左耳发烫，我是不是看上去很穷。羞耻感爬到肩膀上，我用力摇摇头，嘴上却说，“哦，那条蓝条子的裙子，我就要那条好了。”
“其他都不要吗？”
“婆婆，你先帮我留着。”
“也是，留到明年夏天再穿，就没人会认出来了。”
究竟是真的想要那些衣服还是不喜欢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好意？是想到婆婆洗这些衣服时就想着要给我而不愿让她失落吗？这是一个令人不可抗拒的解释。
但，为什么心里却不能相信呢？
“这条蓝裙子真不错，其他我帮你收好，这条你先拿着。”
“好吧，好吧。”
我心烦意乱地把裙子塞进书包，好像它是什么偷来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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