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早晨

晨曦

夏日一早，太阳就决绝地钻出来，将阳光派遣到家家户户的门窗上，仿佛要透过门窗来考核每一家人“勤”的方面表现似的。我想，我们家的考核成绩一定能获得一个“优”的档次吧，我们可是赶在阳光的前头呢。

冰冷了一夜的灶台，已被妻子伺候得火热。蓝色的灶火吐着长舌，使劲地舔着锅底，锅里清澈透明的水浪花般地翻滚着，蒸蒸腾腾地冒出薄白如烟的水汽，洗切干净齐整的食材陈列在锅边，一场色香味的化学反应即将上演。

这时，金色柔和的阳光才抵达我们家门窗，再悄悄探进厨房，锦缎般蒙罩在妻子乌黑的头发上，她的髻冠显得更加高峨严整，纤巧修长的身影从厨房投映到餐厅里，无声同步地演绎着抬手、拧腰、转身等动作，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轻柔曼妙，婀娜聘婷，无声胜有声。

只有夏天的早晨才能创造出如此美妙意象。春天早晨的阳光扭扭捏捏，姗姗迟来，等到它出现，我们都关在密不透光的工作坊里了；秋天早晨的阳光淡淡漠漠，刻薄萧索，给人心头陡增悲穆；冬天早晨的阳光慵慵懒懒，无精打采，一副标准的出工不出力磨洋工姿态，教人偷懒。它们都不可爱。

因此，我尤爱夏日的早晨，爱它的毅然决然，干脆利落，热烈豪迈，气象万千。

我早就捧起了书。之所以捧书，是我到中年之后，年少虚度光阴、不学无术的劣斑逐渐败露。

那些青春年少的岁月时光，就像潮水一样退去，现出的中年居然是赤裸裸的--内存不足、才识浅陋，工作起来踉踉跄跄、力不从心。

因此愈发悔恨曾经的自己，悔“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恨“读书少”，空悲切。

而今，我只得赎罪，尽可能地把多的书吞下去。

可气可恨的是，读书的时候，要么思维如同那锅上腾腾的水汽，四处缥缈，远离了读书的服务区；要么脑力不济，过目即忘。为了存记不忘，我只得昨天读这一段，今天也读这一段，明天还是读这一段，可后天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就像陷入泥潭的车轮，任你拼命加油门，它就是打滑空转，一步不前。

踟蹰不前也不能颓废了我早起的动能。因为我既然已明白，年轻时曾犯下了浪费生命的罪过，而今不仅不可再犯，还要争分夺秒地赎罪啊，不能光说不练。

赎罪的心理创造出强大的精神动力，虔诚而执着。我还发现，人的年纪越大，赎罪的心理越强，表现在脾气和行为上，就是固执与坚持，认下要做的事，雷打不动，牛拉不回。

所以近年来，每个夏日的早晨我总早早地捧起书，念念有词，就像基督徒捧着圣经做祷告似的，经历了这么一个仪式后，心立马就会安些下来。

然后，我美滋滋地吃着妻子做的热气腾腾的早餐，食物甘美香醇的味道在舌尖上氤氲缠绕一会，再穿过喉间，抵达胃这座温软的宫殿。随即，幸福像泉水似的，从心底里汩汩地涌出来，浸满全身。

一个个美好的夏日，就这样幸福地从早晨开启了。

晨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