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时光不老，友情尚在

一

2013年夏，我和一位朋友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朝下观望，大海就在我们脚下，身旁站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两个人聊得正嗨。
我一旁的哥们看的动情，突然像烈士就义一样，扯着脖子高声嘹唱：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让他带走河流！
我大汗，大惊失色地往下看，大海默默地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装鹌鹑，我和朋友就在旁边哈哈哈大笑。

大海身边站着的姑娘，是他明恋了很久的对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姑娘，姑娘估计也知道，但大海就是死撑着不表白，一心一意的玩暧昧。
大海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人家姑娘是个好女孩，有上进心，不想耽误了学习，所以，我不想打扰她。
我和朋友都讨伐他说，你个怂货，不敢表白就是不敢，还给自己立牌坊，装纯洁。

后来，大海对我吐露真情：你说，我如果表白，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大？我只知道，如果失败了，付出的代价会有多惨。没人告诉我能否会在一起，我就一个人推算证明，把所有的过程都当做草稿，把所有的喜欢都代入公式，日夜思量后，反复琢磨后，最后选择的方向，是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好像我只要不去表白，就可以和她永远做朋友，永远搞暧昧。

不是我不敢，是我觉得自己赌不起。
我说，还永远搞暧昧！你个死变态！
后来，姑娘生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怂恿大海赶紧去表白。我对大海说，最近穷的好久没吃肉了，赶紧去表白，成功了请我吃顿好的。
大海犹豫了一会儿脸憋得通红，还是招架不住我们的鼓动，于是在姑娘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几个人偷偷跑出去，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生日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大海晃醒，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他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大熊，对我比划着手势。
我不耐烦的搪塞了一声：老子困死了！老子要睡觉！
大海一巴掌甩在我脸上，说：还困吗？
我哭：好多了！呜呜呜呜。

起床后几个人匆匆跑到教室门口，来的太早的缘故，教室里大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大海发了会呆，然后小跑着把夹杂着表白信封的大绒熊送到姑娘的座位旁边。
当时正值冬季，我们站在教室外，天冷的一逼，哈口气全都是白色的烟雾。诺大的校园里见不到其他人，我们就围在一起，搓着手，哈着气，骂着娘，等待着大海的归来。

很长时间过去了，但那个氤氲在雾气中的早晨，异常的映在脑底。来路有时模糊不清，记忆的碎片被时间全部打碎，拼凑不全，但有些时光，像放录像一样，偶尔在你眼前回放，暂停，你盯着盯着就笑出声音，笑着笑着就眼眶潮湿。

后来，大海告白后的结果很惨烈，女孩只是淡淡的说声，谢谢，就什么也不提。大海没心没肺的笑，说：生日快乐！也什么都不提。
再后来，姑娘和大海的聊天次数少了很多，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总躲着大海。

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陪在大海身边，讲无节操的段子给他听，听他倾诉衷肠。他也假装笑的很开心，只是有时候，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猛地发呆。常常夹在嘴边的菜会瞬然掉落，然后像做了一场大梦，大醒过来。
他醒来后总是自言自语说，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们都看的心疼。

二

2014年夏，高考前的一星期，学校正式停课，老师也不再管班级秩序，大家自由活动，自由复习。
一天晚自习，我跑到最后排大海的座位旁聊天，大海从抽屉里掏出一罐八宝粥，两个人互不嫌弃的一起分享。

喝光光后把易拉罐摆在最后排的艺术品上，这个我们眼中的艺术品，全都是用剩下的易拉罐摞堆起来的，大家谁喝完罐装饮料，就顺手把瓶子堆在上面，到高考结束前已经堆了一米多高。

后来，几个人约好时间拿出去贩卖。在一天下课时，大家一窝蜂涌过去，一脚下去，艺术品叮叮当当的洒落了满地，于是大家亢奋的站在上面，跳起来，踩踏，大喊，狂笑。
我们要把这些堆积起来的易拉罐，全都踩踏成易于装放的铁皮，这样拿出去贩卖时就很方便。
我和大海也参与其中，大家一起手搂着手，围成一团，傻子一样尽情地在上面蹦跶，欢叫，好像要把平时无处释放的压力全部倾泻掉，也好像在庆祝自己，终于快要摆脱高考的桎梏。

后来得知，那些整整一麻袋的易拉罐，仅仅卖了几块钱。大家说到这里时都会忍不住大笑，开玩笑说，那可是见证了我们整个青春的易拉罐啊，那些贯穿了这么长岁月的纪念品，怎么这么廉价呢？！

有些东西，我们当时觉得好笑，但一段时间后，再回忆起来，你可能会哭。

就像那次踩踏易拉罐事件，如今再次提起时，大海总对我说，一点都不好笑，想到大家一起奋力踩下的脚印，都是满满的心酸和伤感。
之所以会伤感，是有些东西，你还会时常想起，怀念，但有些人，有些时光，却再也回不去。
三

那个夏天过后，我和大海报考了同一所城市的大学，两人学校相隔很近，骑着山地车很快就能到达。于是我和大海经常聚在一起吃撸串，喝扎啤。

高考后的那年暑假，大海和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女孩相恋。女孩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名叫小猫，活泼可爱，性情豪迈，平常经常和我们以兄弟相称。
后来，两人分隔两地，见上一面都很困难。

我那时断断续续的了解，大海为了和小猫见面，有时偶尔逃课，捏着火车票奔赴千里，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目的地。小猫站在火车站门口焦急地等待。两人见上一面后，大海没待多久，就匆匆的和小猫拥抱告别。因为要赶火车。

而大海自从谈恋爱后，和我联系的次数就少之又少，偶尔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是他最近钱包羞涩，要来我这儿蹭饭。

晚上两人坐在热闹非凡的小吃街，一边夹花生米一边碰杯，两人聊得很嗨，谈天扯地，聊最近的感情状况，聊过往的青葱时光。感觉回忆像漫出酒杯的啤酒沫，异常鲜明璀璨。
我们周围，过往行人来去匆匆。

碰杯碰到最后，都喝得满脸通红，我问大海，异地恋辛苦吗？
一句话就把大海问的眼圈发红。
他眼神迷离不定，用满嘴的酒气对我说，真TMD辛苦！但我一定要坚持。因为，我还喜欢她，我还放不下她。

那次相聚之后，大海就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段时间。再见面时，他和小猫和平分手。

而异地恋就像熬中药，刚开始大家都信誓旦旦的和对方说，没关系的，我们都会等。所以，时间不算时间，距离不是距离，只要你还喜欢，我会等你上岸。有的人死撑着，把所有的苦都当做甜，有的人强忍着闭着眼，喝一口泪就落下来。而你守在火炉边，时间长了，苦味都氤氲进爱恋。可能有一天，你再也撑不住，端在手里的锅碗哗啦啦掉落，坚持砸碎了一地，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记忆拼凑不全。

四

假期的时候，朋友找我出去旅游，我想了想后，决定把大海带出去散心。一路上我都没提小猫的事，大海也绝口不提，假装认真的看风景，但我能看得出，他眉宇之间，藏着别人不易察觉的悲伤。

但我除了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多说一点话，好像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其实想想，也无需再做什么。好朋友并不能让你受伤后毫发无损的安全着陆，他只是毅然决然的站在你脚下，当你沦陷坠落的时候，他会朝你喊，这里很危险，那里不能降落，哪里有片好风景。你看到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未必会停止痛苦，中断流泪，但一定会少一些伤痛和眼泪。

我想起了2012年的那个秋天，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在空气中凋落，飞舞，躺下，吹散，然后死去。悲伤掩盖欢笑，泪水席卷而来。
我盯着教室外凋敝荒芜的枯草丛发呆，无心听课，而生活学习乱成一团糟。

我感觉自己生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是轻度抑郁。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每天强颜欢笑，然后一个人在深夜里抱着头，蜷缩身子，抽搐，想哭，但泪腺干渴。

有天翻开笔记本，里面夹杂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笔迹用力，文字简洁。
大海说：王八蛋，要好好的啊！
我自己对自己说：王八蛋，要好好的啊！
要撑过去啊！去他妈的高考！去他妈的大学！老子什么都不要，老子只要自己能够像个正常人，能够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想完后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号啕大哭。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单体，但大家都是群居物种，世界像个巨大的草原，我们身居其中，你必须找到能真心真意和你结队而行的另一些伙伴，才不至于掉队和走散。

前一段时间，大海的学校爆发多起肺结核病症，在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晃动。我赶紧找这货聊天，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他回我：肺结核啊妈的，突然就爆发了，吓死宝宝了，宝宝想回家！
我：滚犊子，少在哥面前装纯。
确定这货平安无事后，想扔掉手机打游戏，想了一会还是打过去一句：
兄弟，保重！
大海随即回复我：会的，放心！

五

有时我会想，我们这一生中，会走很多路，会遇到很多人，但能随时进出你生活的，就那么几位。你不必时刻牵挂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即使很久不联系，因为有时间的积累，感情的积淀，再见面时，也不会因此产生顾忌和生疏。大家坐下来喝杯酒，聊聊往事，谈谈如今，难过时就一起黯然神伤，高兴时就抱头哈哈大笑。

而真正的好朋友，不会去限制和左右你的生活。你有自己的步伐和方向，他不会去做判断和评价，他会做的，只是坚毅的站在你身边，在你陷入险境，狼狈不堪的时候，及时伸出手拉你一把。所以说，和好朋友待在一起，是最舒适的一种状态，有什么话，你也总想向好朋友表达。

大家平日里各奔东西，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如果你受了伤，满身疮痍，我知道你会来，所以随时准备盛宴招待。等你痊愈后，转身就能离开，我就撤掉宴席，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

而对于曾经一起度过的岁月，大家聊着聊着就会为之动容。是因为大家共同拥有过一段时光，共同创造了一段记忆。所以，彼此之间产生了羁绊。在那段时光里，大家一起黯然神伤，一起疯狂犯傻，一起去追各自喜欢的姑娘，一起穿过人海涌动的潮流，把欢笑刻在对方脸上，
把悲伤都席卷带走，统统掩藏。

大家努力地去拼凑记忆的碎片，而回荡在整个青春岁月的，是你们无法褪色的欢笑和脸庞。
所以，总有几个人，你想在他们生命的几个重要时刻，亲临现场，去见证他们的幸福。你一拳打在他胸口，骂骂咧咧，嬉皮笑脸，满脸的不经意和不在乎。
但你心里却说：王八蛋，你能够幸福，真是太他妈好了！

暖先森。新书《你那么年轻，还不懂努力奋斗的意义》现已温暖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