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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自由的鸟，却偏偏有一座最华丽的牢。
01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自由的味道，从我出生起，我就被关在了玉珑宫里。
我能在玉珑宫内自由行走，却不能离开玉珑宫门半步。
有时候我会坐在玉珑宫的花园里，看看园中那些自由绽放肆意灿烂的各色花朵，再看看天空中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心中对自由的渴望日渐深厚。我想像小鸟一样，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年幼的我思考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逃离玉珑宫”的计划。
我趁着夜色，躲过照顾我的宫女和太监，穿上我颜色最深的衣裳，沿着宫墙根部慢慢地潜行到了花园深处。
玉珑宫是一座小宫殿，里面只有我、两个照顾我的宫女、四个粗使宫女太监、四个轮流看守宫门的侍卫，人很少，对宫殿的看顾打理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因此，他们一直不知道，花园深处有一处宫墙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刚好能让年幼的我钻过去。
我趁着夜色深沉、四下无人，屏气凝神慢慢地通过花园深处的小破洞爬出了玉珑宫。
我出来了！我来到玉珑宫外的世界了！
我脸上扬起欣喜的笑，直起身子张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自由的气息，快步往与玉珑宫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将会到达什么地方，我只想逃离玉珑宫这个华美又窄小的宫殿，去更广大的天地自由飞翔。
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树木花丛的幢幢黑影在随夜风摇摆，我有些害怕地握紧了双拳，加快了脚步。
我刚逃离玉珑宫没多久，周围的脚步声突然多了起来，紧接着火光也亮起来了。我时刻谨记着我是私自逃出来，一旦被人发现我离开了玉珑宫，势必会有宫人抓我回去，我不想被这些半夜突然出现的宫人发现，便躬身弯腰小心翼翼地躲着这些火光。
可我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些高大的侍卫身穿铠甲腰配银剑，举着火光找到了掩藏在花丛中的我，侍卫长单膝低头跪在了我面前：“请青鸾郡主跟属下回玉珑宫。”
“我不。”我一脸肃色地拒绝了。
听到我的回答，侍卫长径自站了起来，也不等我的允许，直接将我抱了起来：“请郡主恕罪，属下这就带郡主回玉珑宫。”然后便率领一干侍卫，不顾我的挣扎将我送回了玉珑宫。
我的第一次出逃行动，失败了。
02
“听说你想离开玉珑宫？”我被抓回玉珑宫的第二天傍晚，一个身着黑色鎏金冕服、模样冷峻的高大男子走进了玉珑宫，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太监。
那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进入玉珑宫，所以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当朝皇帝——萧洲晏。年幼无知的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问他：“你是谁，是来带我出去玩的吗？”
那人被我的发言逗笑了，脸上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甚是恶劣：“我是把你关在玉珑宫里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带你出去玩呢？”
“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警告你，最好一直乖乖呆在玉珑宫别想着逃离。”他弯腰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拎了起来，语气冰冷地说，“做一只笼中鸟是你此生的宿命，别想着往外飞，不然你将会失去你的翅膀。”
“为……什……么……”我不甘心地挣扎着问道。
“这是你应得的。”他冷哼一声，“你生来有罪，是我慈悲不愿夺你性命，将你禁锢在这里已经是对你最轻的惩罚了。”说完，他便松开了我的脖子，满眼恶意地看着我跌落在地上痛得满脸扭曲。
“传令，青鸾郡主违背圣令私自离开玉珑宫，罚其抄写《礼记》《女经》两百遍，玉珑宫所有宫俸物料减半。”他丢下这句话便又转身离开了玉珑宫，不再理会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我。直到他走了，我的贴身宫女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了起来。
我有什么罪，凭什么被禁锢在这里永远不得自由？一无所知的我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03
自我第一次逃离玉珑宫被抓回来之后，我不信邪地又逃跑了几次妄图获得自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抓了回来。
因为我的多次逃跑，萧洲晏派了更多的侍卫来看守玉珑宫，将玉珑宫围困成了真正的“玉笼”，有一次甚至打断了我的腿，我才因为看守森严和惧怕体罚，彻底熄了逃离玉珑宫的心思。
我才刚刚开始长大，刚刚开始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向往，却被禁锢在了这座华丽又狭小的宫殿里不得外出，犹如初生的鸟儿被生生折断了翅膀，只能在鸟巢里抬头仰望蓝天，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天空发出向往自由的呐喊。
我越是长大，就越是厌恶玉珑宫对我的束缚，可我偏偏又无力逃脱，只能在这个牢笼里变得越来越沉静抑郁。
正当我以为我将会独自一人在这玉珑宫里郁郁而终时，他像一只莽撞又英勇的小鹰一般撞开了我的牢门，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
我的世界因为有了他而重新生动了起来，我对自由的心灰意冷也因为他的突然闯入重新点燃了希望。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抬头望向天空，目露渴望地望着在宫墙内外自由飞翔的鸟儿，一张稚气未脱的清俊少年脸从玉珑宫旁边那棵高大的树桠里探了出来。他看到我时，脸上的神情跟我一样惊诧。
“这个没人靠近的宫殿里居然住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妹妹！”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他同时出声。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他从树上蹦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叶，然后才对我咧嘴笑道：“我是萧空明，我看这边没什么人，就偷偷溜过来玩。”
“这么偏僻的角落地居然有一座这么华美的小宫殿，我以前都不知道。”萧空明环顾了玉珑宫一圈，才又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询问我的身份，“你又是谁，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是青鸾，从小就居住在这玉珑宫里从未离开，也不得离开。”我垂着眼睛回答道。
“那多无聊呀，皇宫里虽然没有宫外热闹，但好玩的地方也还是有不少的。”萧空明撇撇嘴，为我的生活感到无趣，“我带你出去玩吧。”
“我出不去的，你看到玉珑宫外巡逻的那些侍卫了吗，他们都是来看守我、不让我离开玉珑宫的。”我回道。
“没事，我带你溜出去玩，我最会偷溜出去玩了，保证你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等天黑了你再偷溜回来就好了。”萧空明拍拍胸脯向我承诺，“你这花园四周有这么多大树，宫墙内外的树枝都交叉到一起了，我带你从树上溜出去吧。”萧空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对我说了一个可行的方法。
“会不会被我的宫女发现我不在了？”我有些担心会被贴身宫女发现我又离开玉珑宫了，“而且……我不会爬树。”
“不会爬树没关系，我教你就好啦。”萧空明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至于你的宫女嘛……有了，你现在回去跟你的宫女说你要午休了，让她们退下去不用跟着伺候了。等她们都走了，你再从房里溜出来，我教你爬树带你出去。”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集合，你记得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我爬到树上等你。”萧空明叮嘱我。
“能行吗……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我有些忐忑。
“试试呗，说不定就成功了呢。”萧空明鼓励我，“你不想去感受一下玉珑宫外的精彩吗？”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离开玉珑宫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最终，我还是没能忍住心中对自由的向往，一脸郑重地同意了萧空明的提议
04
商讨完毕，萧空明又爬到了树上，我则转身离开了花园，一直站在花园入口处等候的两名宫女立即跟了上来，跟随我一起回了房间。
“我要午睡了，你们下去吧，不用留在这里伺候了。”我调整好呼吸，像往常那样平静地开口说道。
“好的。”两名宫女弯腰退了出去，还帮我关上了房门。我在屋里扒着门缝凝神细听她们的脚步声，直到彻底听不到她们的脚步声了，我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提着的心。
我快速换上一套利落的衣裳，在观察到四下无人之后，偷偷摸摸地再次回到了花园。
“萧空明，我好了，你还在吗？”我小声地呼喊萧空明，很快地，树上便有了动静，萧空明从树上跳下来了。
“那我现在教你爬树，我先给你示范一下，你看好了哈。”萧空明用四肢抱紧树干，双手双脚齐齐发力，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待爬到树枝附近后，双手攀紧树枝，一用力就跃到了树杈上。
“学会了吗，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往上爬，爬高了再拽着旁边树的枝桠跳过去，到了没有侍卫的地方再爬下来，就不会被发现了。”萧空明在树上对我说。
这爬树的动作也太不雅观了！我嫌弃地撇撇嘴，然后回想着萧空明刚刚的动作，挫败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学会：“没学会，你刚刚太快了。”
萧空明也不嫌我笨，依旧一脸轻松地跳了下来，拉着我站到树边对我说：“那你直接爬吧，我在下面指导你，你先这样，四肢用力扒紧树干，然后双手往上抓一点，双脚用力往上蹬，一点一点往上挪……”萧空明慢慢地指导我爬树的要领。可我从来没有爬过树，细皮嫩肉又四肢无力，我还没怎么爬呢，手心就被蹭破了一大块皮，疼得我直抽气。
萧空明陪着我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我才终于爬到了树上，等我们终于从树上离开玉珑宫侍卫看守的范围爬下来时，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是我最艰难的一次爬树体验了。”萧空明感慨道，“走吧，我带你去御花园瞧瞧，那里可比你的小花园好看多了。”说完，也不等我作出反应，便拉着我的手开始狂奔。
路边的花草树木从我眼前飞快闪过，被奔跑带起的风吹乱了我梳得整齐的发髻，再转头看看我身边这个肆意飞扬的少年，我的心底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喜悦。
你好，外面的新世界；你好，外面的新朋友。
萧空明将我带到了御花园，里面长着千百种花朵，有的正值花期正在极妍盛放，有的枝头顶着将开未开的花苞，还有的花期未到只能看到茂密的绿叶……各色花朵在这园中争奇斗艳，连叶子都长得十分饱满光滑，完全不是玉珑宫的小花园能比拟的。
我被御花园的美景震惊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艳地对萧空明说：“这里也太漂亮了吧，花朵都长得又大又美。不像玉珑宫，因为没人打理，之前种下的花都死掉了，现在长着的都是些野花野草，看起来就觉得十分杂乱。”
“这些花好看吧，有你喜欢的吗，我去给你摘几朵过来玩？”萧空明跃跃欲试地要“辣手摧花”，我连忙拉住他，“别摘，就让它们好好长在枝头上吧。”
“那好吧。”萧空明遗憾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了别的玩法，“那我带你去假山群探险吧，有些花的种子被鸟儿衔到了假山缝里，它们居然活下来了，还开出花来了，可神奇了。”
“假山洞里还有那些妃子不小心掉下的首饰啥的，要是捡到了拿去宫外卖钱，能换不少钱呢。”萧空明一边拉着我蹦跳着往假山群走去，一边对我解说那里的趣处。
“宫外是什么地方？”我被“宫外”这个又一次出现在他嘴里的地名吸引了。
“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包括玉珑宫，都统称为皇宫，是皇帝和皇帝的妃子儿女们住的地方；皇宫外面的世界就叫做宫外，皇亲国戚、大臣、百姓都住在宫外。”萧空明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离开玉珑宫就是到了外面的世界了呢。”我惊叹道，“那宫外是不是比宫里更宽广更自由自由？”
“那当然啦，宫外可比宫里有意思多了，不仅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不像宫里有这么多规矩限制人。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宫外玩。”萧空明神采飞扬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自信自己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雏鹰，让自幼被关在“玉笼”里的我莫名羡慕。
“好啊。”我露出笑容，对萧空明能给我的生活带来更多的精彩开始有了更多期待。
如果我能去到宫外再也不用回皇宫回玉珑宫，那就是真正的拥有自由了吧。
05
萧空明带着我在御花园赏花、探险、捉迷藏，我们一直玩到黄昏时分，然后才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玉珑宫。等我再从树上爬回玉珑宫时，刚走出花园没多久，就碰上了来找我的宫女。
“原来郡主在这里，害得奴婢好一顿找。”宫女对我说。
“嗯，我午睡醒了之后就来花园里坐了一会。”我状似平静地回复道。
“原来如此。时辰不早了，郡主要用晚膳了吗？奴婢刚刚想去喊您用膳，然后才发现您不在房里了。”宫女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十分轻易地就相信了我的说辞。
“用，你们去布置吧。”我点点头。看来下次要在晚膳之前回到房间，就不会被她们发现我有偷溜出去了。
“是。”一名宫女退了下去布置晚膳，另一名宫女则留在我身边随身伺候。
自那以后，萧空明隔三差五地就会带我偷溜出去玩。他有时候带我去御花园赏花，有时候带我去莲花池游船采莲，甚至还带我去宫外吃农家小食、和平民小孩一起玩游戏。
自我感受过宫外生活的无拘无束和多姿多彩之后，宫里那种限制重重的玩乐便再也无法满足我了。见状，萧空明也不再带我到皇宫各处玩耍，而是都将我带到了宫外肆意玩闹。我们像两只小鸟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飞翔的天空，在这里自由地张开了翅膀。
我越是感受到宫外的宽广和自由，就越是厌恶玉珑宫的狭小和拘束，恨不得我能永远留在宫外生活，再也不用回玉珑宫被锁住翅膀了。
如果我能永远离开玉珑宫、拥有真正的自由生活，那该有多好。
我又一次起了逃离玉珑宫的心思，可儿时那次出逃被打断腿的记忆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恐惧得迟迟不敢再一次出逃。
我要等待一个完美的出逃时机，让我能一击即中成功逃到宫外，再也不会被那些侍卫抓回来，我就能永远获得自由了。
06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完美机会，可我等了三年多，等得我和萧空明都长大了，这个机会都没有出现。萧空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带我偷溜出玉珑宫，然后在别人发现之前再将我带回来。
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和玩闹间，我和萧空明都长大了。我成了亭亭玉立容貌清妍的少女，他则成了高大俊朗的少年郎。在我情窦初开后，我自然而然地对这个带我见识了更自由更广阔的新世界、带我领略精彩多姿新生活的少年产生了爱慕之情。但我知道自己会被永远拘禁在玉珑宫中，没有自由爱人的权利，所以一直没有将我的心意诉之于口。
直到我十六岁生辰那天，他说要带我去一个新的地方，带我感受一种全新的快乐。
他将我带到了皇城郊外的皇家马场里，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说要教我骑马。
他翻身上了马，然后将我拉到马背上环抱在身前，在我身后对我讲解骑马的要领动作，然后轻轻扯动缰绳让马儿走动起来。等我适应了坐在马背上的感觉之后，他让马儿加快了速度。
一开始，马儿只是在快步走动着；慢慢地，马儿由快走变成了奔跑，马速越来越快，飞扬的马蹄处扬起阵阵灰尘，周围的树木山丘在我眼前飞快略过，猎猎的风声在我耳边响起，吹起了我的长发和裙袂，让我觉得我好像也要随着这风飞起来了。我的身后似乎长出了翅膀，仿佛只要我奋力向前冲，就能飞向天空飞向远方，让我快乐得直想歌唱。
我在马背上欢呼尖叫着，我身后的萧空明似乎也被我的喜悦感染了，亦朗声笑了出来，风将我们的笑声吹向了远方。
萧空明带着我在马场上疯跑了很久，直跑到我和马儿都觉得累了，我们才停了下来，齐齐躺倒在了旁边青葱茂密的草地上。
头顶的天空湛蓝澄净，太阳在白云间漂移游走，和暖的清风温柔拂过我们的脸，我爱慕的少年躺在我身旁，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青鸾，我十七岁了，很快就要封王了，等我封了王就要外迁去封地了，你跟我走吧。我去求父皇为我们赐婚，让你当我的王妃。”萧空明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紧张与羞涩，却又难掩深情，“到时候，你想留在王府生活，我就陪你留在王府里；你想去全国各地游玩，我就陪你周游全国，一双人两匹马，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
“能行吗？你父皇说过要把我永远拘禁在玉珑宫，让我一生都不得自由。”我却不敢轻信萧空明许给我的未来，“他真的会愿意放我跟你走吗？”
“肯定能行的。我虽是他的六皇儿，却从小顽劣任性不堪大用，一心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如今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就算是看在我是他儿子的份上，父皇肯定愿意帮我实现的。”萧空明信誓旦旦道。
“那就好。”我转过身对他羞涩一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青鸾……”萧空明柔声呼喊我的名字，在我额角轻轻印下一吻，“待父皇同意为我们赐婚，我定会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07
临近傍晚，我怀着满腹的欣喜与期待在晚膳之前从树上爬回了玉珑宫，我才从树上下来，就看到他——萧洲晏摆着帝皇仪仗坐在了我的小花园里。十年过去了，他老了许多，帝皇威仪却比从前更盛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对我的满满恶意。
他看到我从树上爬下来的狼狈模样，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原来青鸾郡主喜爱爬树，虽然郡主爬树乃不雅之举，有损皇家脸面，但朕心甚慈，着实不忍心剥夺青鸾郡主的爱好，郡主既然爱爬树，那就一次性爬五十遍，好好过足瘾吧。”
听完他的话，我脸上的欣喜与期待全都转成了不满与抗拒。对于他的命令，我没有出言拒绝，却也不愿意执行，只定在原地无声地抗议着。
“快爬。”见我没有动作，萧洲晏又厉声下令，随手指了旁边一名侍卫说道，“你，去帮一青鸾郡主，让她爬到树上去。”
于是我被那名侍卫拎回了树下被按到了树干上，侍卫丢下一句“属下得罪了”，然后就将我贴在树上往上推。为了不让粗糙的树干划破我的皮肤，我只能怒瞪着眼前的树干一脸屈辱地开始爬树，直到爬完了萧洲晏说的五十次，那名侍卫才将我拎离了树边。
此时的我已经累得站都站不直了，后面十几次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爬树，几乎是被侍卫按在树上往上推了一段距离后再拉下来，一开始不想被划破的手脚处已经全是擦伤，连脸颊、额头、下巴等处也被磨破了皮，整个人狼狈不堪地瘫倒在了萧洲晏面前，连抬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鸾郡主今天想必已经过足了爬树的瘾，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爬树了吧。”萧洲晏冷笑一声，蹲下身掐着我的脖子又站了起来，“你既然这么想离开玉珑宫，那我就如你所愿，带你离开玉珑宫吧。”随后又将我摔回了地上，全身无力的我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自己摔落下来。
“将青鸾郡主带回天宸宫，让御医过来为郡主疗伤。”萧洲晏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随后摆驾离开了玉珑宫。疲惫万分又疼痛难耐的我在被抬往天宸宫的途中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我已经住进富丽堂皇且威仪森严的天宸宫里了。
我一直在天宸宫住到我的伤全都好了，萧洲宴都没有放我离开。我记挂着萧空明那天跟我说要求萧洲宴赐婚娶我为妻，如今我被抓进了天宸宫，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能离开天宸宫，也没收到萧空明的任何消息、也见不到他的人，我有些急了，甚至忍不住想直接冲出去。可天宸宫身为帝王寝宫，守备的森严程度岂是我那小小的玉珑宫能比拟的？我才决定要故技重施爬树溜出去，转眼间就被侍卫发现并抓了下来。
“陛下有令，青鸾郡主近期不得离开天宸宫，郡主请回吧。”侍卫态度强硬地将我带回了天宸宫的偏殿，两名宫女立即跟过来关上了偏殿的门并站到门外看守，防止我再次偷溜。我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铺，除了砸疼了自己的手，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我终于离开了玉珑宫这个狭小的“鸟笼”，却又被锁进了更加华丽宽敞的天宸宫里，不知何时才能离开，我此生还有机会获得自由吗？
我又想起了萧空明跟我说过的“到时候，你想留在王府生活，我就陪你留在王府里；你想去全国各地游玩，我就陪你周游全国，一双人两匹马，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既无法拥有自由，也无法拥有你，是吗？
08
凌晨时分，在我因思念萧空明和渴望自由而暗自垂泪时，萧洲宴没有带任何随从地推门走了进来。他卸下了帝皇冠冕，长发披肩、衣着散乱，醉醺醺地扑到了我面前。
“你在哭？因为想出去见我的六皇儿但又出不去吗？”他热乎乎的酒气喷到了我脸上，我被熏得忍不住后退，却被他一把搂住了腰肢动弹不得。我挣扎了半晌却还是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继续搂着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他的事？”我有些疑惑。三年来，我一直没被玉珑宫的人发现我有偷溜出去，我觉得我把萧空明的存在隐藏得很好。
“我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只要我想，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萧洲宴轻笑一声，回答了我的疑问，“从你第一次和他一起溜出玉珑宫到御花园玩耍，就被侍卫们发现。是我让他们继续假装不知道。不然你真以为堂堂皇家侍卫这么多年了都发现不了你溜出宫的事、任你逍遥自在这么久？”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放任我溜出去？你不是说了，要将我永远拘禁在玉珑宫里，让我一生都不得自由吗？”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放任我溜出宫。
“呵呵，因为我要让你切身感受到自由有多美好，失去自由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更加痛苦。如果你从未拥有过，又怎么能感受到失去的痛呢？所以我要让你先拥有这稀少的窃得的自由，然后再把它夺走。”萧洲宴又是一笑，用手轻轻抚摸过我眼角残留的泪痕，语气甚是欢愉。
听到这个答案，我沉默了：他达到目的了，如今被拘禁在天宸宫内的我确实比幼时不得离开玉珑宫的我更加难过。我不仅想念被我思慕的萧空明，也想念那天骑在马上自由飞奔的快感。我深刻感受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何等快乐，如今失去自由被拘在这宫里不得外出才更让我痛苦难忍。
“我本来只是放任我的六皇儿带你一起去感受自由的快乐，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在相处中互相产生了情意。”萧洲宴抚过我眼角的手一路下滑落到我的脖子上，轻柔的抚摸引得我不由自主地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今夜是他十七岁生辰，也是我给他封王的日子，我特地给他举办了宴会庆祝他终于由雏鹰长成了雄鹰拥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却在宴会结束前向我提出了想娶你为王妃，求我为你们赐婚，大大地扫了我的兴致。”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由抚摸改成掐脖，没多久我便有了窒息感，他却依旧在自顾自地说话，“说起来，你也长大了，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呢，难怪我的皇儿想要娶你为妻。”
说完，他又用另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用指尖仔细地描绘着我的五官。
“这样看起来，你这张脸长得真像你那该死的父皇和母后啊，看这双深情又凉薄的眼睛，看这张诱人且引人沉迷的脸，难怪我的六皇儿会爱上你。”萧洲宴收紧了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窒息的感觉更强烈了，我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他似乎并不想就此掐死我，我一挣扎，他就松手了。
我咳嗽了一会儿，连呼吸都没有平复，就急忙询问他口中的那两个人：“谁是我的父皇和母后？”
我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他说我生而有罪要将我永囚玉珑宫？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却不愿意再回答我。他似乎真的醉了，呼吸间的酒味越发浓重，他将我压倒在床上，低着头开始轻咬我的脸颊、耳朵、脖子，双手急促地扒下了我的衣裳，我慌张得尖叫着想要逃离，却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我是空明的未来王妃，不是你的宠妃，你别碰我。”我一边大声呵斥他一边全力想推开他，却被他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打得我眼前直冒金星。
“你是空明的未来王妃，就你也配当空明的未来王妃？我说过，你生而有罪，你这辈子只能被我囚禁被我折磨，为你那满身罪恶的父皇和母后赎罪，永远别想拥有自由和幸福。”萧洲宴恶狠狠地对我吼道。他长发散乱、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暴怒与仇恨，让他那张威仪的脸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吓得我再不敢挣扎了。
09
他的动作变得愈发急躁且粗暴，他扯掉了我身上剩余的衣物，用他那满是酒气的嘴开始啃咬我的嘴唇和身体，双手则不停地揉搓着我裸露的肌肤。只要我稍作反抗，他就会用力地扇打我，我因疼痛而不敢继续挣扎，最终在屈辱和痛苦中完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性事。
一切结束后，我浑身脏乱、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抬眼看着屋顶，窗外微亮的天色映照出了我脸上的一片麻木。
“你这个表情很好看，很适合出现在你这个罪人脸上。”萧洲宴的醉意似乎消散了，云雨过后的他敞着胸膛半躺在我身旁，一脸愉悦地看着我露出麻木绝望的神情。
“我到底有什么罪，让你要这般折磨我？”我微微转头看向他，语气冷寂地问道。即便我已经无法抗拒他给我带来的伤害，无力改变现状，我依旧想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缘由。
“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你延续了他们罪恶的血脉。”萧洲宴的声音森冷了几分。
“他们是谁？”我又问。
“他们是前朝的皇帝和皇后，而你是他们的女儿，前朝的公主。”他说出的答案让我听得心下一惊。
他没等我继续发问，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三十年前，我萧家还是前朝隆庆帝的臣子，我父亲扬威大将军在边疆浴血沙场，一心守卫国家，昏庸无能又沉迷美色的隆庆帝却看上了他的女儿、我的姐姐，不顾我姐姐已经嫁作人妇还怀有身孕，强行将她带入皇宫封为昭仪娘娘。”
“我姐姐和姐夫从小青梅竹马，乃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当他们还在享受新婚的喜悦、满心期待他们的孩子降生时，你的父皇却生生拆散了这对眷侣，从此宫墙两隔，再无法相守相依。”
“我和姐姐从小感情密切，最是希望她能感情美满生活幸福，她也确实拥有过这样令人羡慕的圆满日子，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父皇硬生生拆散了她的新婚家庭强行带她入宫，她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他的神情变得凶狠了起来，“拥有过自己最向往的生活之后又被强行剥离是多么痛苦的感觉，如今的你应该很能体会我姐姐的心境吧。”
我当然能体会这种心境，我此生最是向往自由，却在拥有过短暂的自由后被囚进了更大的牢笼里；她最向往美满幸福的姻缘，却在嫁得良人之后被带入深宫与爱人萧墙两隔永远无法相守。我和她的痛苦是一样的。
所以这就是萧洲宴放任萧空明带我外出自由玩乐了几年后又将我锁进天宸宫的理由吗？我有些明悟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侮辱我呢？我还是有些不解。
“这些是我父皇的罪过，那我的母后她又做错了什么？”我大着胆子轻声询问道。
我的提问没有引起他的暴虐，他的语气依旧愤恨，却不是对我：“哼，如果不是你的好母后，我的姐姐还未必能被你父皇带进宫里呢。”
“我姐姐和姐夫发现隆庆帝有想召她入宫为妃的企图后，便想离开京城到远方不知名的小城镇里隐居。你的母后、我的姑姑却欺骗了他们，她以帮助我姐姐姐夫离开京城为由，实际上却趁机迷晕了我姐姐将她送入皇宫让庆隆帝得以一逞兽欲，我可怜的姐夫则被他们当场斩杀了。”
“完事之后她还把责任推卸给庆隆帝，说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人手和路线将他们送离京城，不知怎地却被庆隆帝提前发现并设下了埋伏，然后将姐夫就地斩杀后又将姐姐带进了皇宫。我姐姐对此深信不疑，一直视她为深宫里唯一的依靠，直到很久以后我姐姐才发现，她爱人去世、沦落为妃完全是你母后的手笔，这个发现让我姐姐本就极度抑郁的心情更加崩溃了，最终三十岁不到就郁郁而终了。”
说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怜惜他姐姐年轻早逝的生命：“我姐姐年少时是天真活泼的明朗少女，婚后是幸福美满的美貌少妇，却因为你的父皇和母后，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让她不得善终，你作为他们的女儿，是不是生来就沾染着他们的罪恶？”
10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一开始连我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继承他们的罪恶？”我不服，“我甚至没有享受过公主该有的荣耀，空顶着当朝郡主之名，却像个犯人一样被你锁在玉珑宫里不得外出，我何其无辜。”
“是啊，你是无辜的，可我的姐姐也是无辜的，如果你不该遭受这一切，她为什么又该遭受呢？”他问我。
我无话可说。
“自我姐姐被庆隆帝带入宫中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只有我母亲偶尔能进宫见见她，带回来的都是她身体愈发消瘦、心情抑郁寡欢的消息，最后我终于能再次见到她时，是在她的葬礼上。”他似乎想把关于他姐姐的那段往事在此刻全部宣泄出来，完全不顾我的反应径自往下说道，“安详躺在棺椁里的她依旧年轻美丽，眉间却是久皱难消的愁痕，连身形都瘦得只剩薄薄的一片。我满眼通红地跪在棺前，心中满是对你父皇和母后的憎恨。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为姐姐报仇。”
“大概是苍天有眼，不许这个昏庸好色的皇帝继续祸乱江山，我姐姐死后没多久，边疆便大败于戎狄，中原各地亦是群雄奋起叛乱不断，我萧家苦昏君久矣，便也趁乱起了兵。乱世十年后，我萧家终于结束了四方离乱的局面，我父亲在战乱中牺牲了，我则从一名无名小卒成为了萧家军的掌权人。”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当初的豪情壮志，“只差最差一战——攻下京城，我就会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我领着十万兵马攻破了京城，将大部分人马留在郊外，只带着五千精兵前去皇宫诛杀昏君——你的父皇。”他轻轻笑了一声，“那时的帝后已经众叛亲离、民心尽散，连逃出京城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被我用长剑刺穿了胸膛。”
“昔日尊贵无比的帝后，如今却像两条丧家之犬一般恨不能抱着我的腿跟我求饶。但我不会放过他们，不管是为了我的江山霸业还是为了帮我姐姐报仇。”说起他曾经的豪情壮举，如今已是中年之姿的萧洲宴脸上又恢复了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既然你已经杀死了他们，大仇得报，那为什么还会有我、还要这样对我？”我微微侧身，拉起床边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满身污痕。
“仅仅是死，怎么能赎清他们二人对我姐姐犯下的罪孽呢？”萧洲宴冷哼，“当时的我自然是杀光了前朝所有的皇室成员，可在我知晓我姑姑在我攻破京城的半年之前刚刚诞下了一名小公主——也就是你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决定留下你。”
萧洲宴转身面对我，伸出一只手微微抬起我的下巴，又露出了我熟悉的满含恶意的笑容：“我要让他们的女儿健康成长，然后在她最美丽的时候，像庆隆帝不顾我姐姐的意愿强行宠幸她一样，破坏她的爱情、夺去她的清白。我要让他们的女儿像我姐姐被庆隆帝永囚深宫郁郁而终那样，让她永远都不得自由。”
“让身为女儿的你完整体验一遍我姐姐当初的痛苦，这才是对他们最好也最完整的报复。”他突然贴了过来，重重地咬了一口我的嘴唇，鲜血立即从我的嘴唇流了出来。
“现在的你就像当初的我姐姐，一样的愤恨一样的痛苦，却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任由自己在这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沉沦直至死亡。”
“你是被我锁在笼里的青鸾鸟，一辈子都无法张开翅膀自由飞翔。”他又抚了抚我的脸，“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希望以后的你也能像今天一样挣扎得这么美丽。”说完，他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我的房间，只留下侧躺在床上的我，眼角默默流下了一行泪。
天空愈发明亮，有晨光穿过窗棂打到我的脸上，那是我看得见却握不着的救赎之光。我抬起眼，恰好看到一只背部翠绿、腹部朱红、尾羽纤长的小鸟“咕咕”叫着飞过，它个头娇小，飞翔的姿态却很有气势，仿佛要竭尽全力冲破一切牢笼飞向天空。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种鸟叫做凤尾绿咬鹃，是自由之鸟，一旦被人为喂养失去自由，便会绝望地死去，宁愿失去生命也不愿意被囚笼中，像极了我渴望自由的样子，也隐喻了我只能绝望地死在笼中的宿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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