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寞

      他青丝垂落，斜倚在悠悠一抹斜阳边，嘴角仍是淡淡笑意，只是这一次，勾臣不会谅他，约然不会允他。                            -----小引

        《1》

        于如寞是灵国的翩翩公子，有一张俊美，女人都美不过的脸，有一头极柔软的青丝，一身心静如止水的青衣，也是最有谋略与计谋的男子。

          “灵国多少女子啊，多少的心思都费在了这种如玉冰块上。”连越勾臣都边喝着上好的茶，边啧啧感叹。一旁的约然也是放下正批着的公文，笑着看看越勾臣又笑着打量了如寞一番。

        “你看看，你看看”越勾臣勾着薄唇也贱兮兮地笑起来：“约然大人可是我们中的高官，平时可严肃了，都看如寞公子入了神，啧啧啧”        约然闻言，“哼”一声又继续看他的公文去了，只是垂下的眼中隐下了某些情绪。

          如寞抚琴的手一直未从琴上移开，嘴角停留着温柔的笑意，这把琴是他战来的战果，似乎真的可以停留人将死弥留的温热，琴有了心，一直是热的。就像…那个聪颖的姑娘的血…那么热…他从没有那么热的血罢。

        这世间的事，原来真的无公平可言。有些事，哪是求得到的。如寞修长的指尖轻轻划着弦，就有天籁之音的回响，一声一声，一滴一滴。

        片刻，他启唇，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我听说最近国中一直不太太平，司国公都计划着谋反，护国之人，居然也变了心。”虽然约然未抬头，他也知道如寞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约然只是平静的抬起深眸意味略深长回看向如寞的清眸，明明他眼中如清水般可以见底，却令他觉得似乎也没有底。“他乃国公，若要除之，你我也不可出手，若为芙桦，更不可。”

        “如寞…”越勾臣也有些犹豫的看着那个清风朗月般无欲无求的男子。

        “说了玩的。我最不爱管分外的事，我只爱风月，与清泉寺的那树梨花。”如寞拂了拂青袖，烛火轻曳，他笑着天衣无缝，像一幅画。

          谁都记得，灵国当年发生了一件战事惊动了天下，当年一个英勇的女子游历至灵国，度过她觉得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正当她心满意足动身离开时，灵国遇靖国攻袭，女子决定留下来，留下来用她并不精练的武功为这个国尽微薄之力。

        灵国国主恰逢这时恶疾缠身，司国公守国，女子主动请缨去战靖国，司国公允了。可是始料未及，靖国联其余二国，增派大量外援，掀起灭国的火，燃起除根之心。

      就连开国大臣，战功赫赫的司国公都怕了，人手不够，他却害怕派更多人，城中空下有灭城之险，他便决定不管如何都守城不再派人手增城外之援。

        于是，只剩那个女子带着根本敌不动敌人的人马孤军奋战，只是她依然抱着守国的决心一直坚持，终于兵临池下，女子依旧执着的守在城门外，守着城内那么多百姓那么多精兵强将。

        最后一日，女子和仅剩的一队人马虚弱抵抗，靖国昔颜公子是靖国第一武将，乃惜才之人，也被女子所打动，于是，昔颜一声令下命部下停止进攻，他深邃的眼中只是静静凝望扶着城池，身上战甲已经被血液浸了几层，依旧倔强的女子，从来不屑于女流之辈，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他，认真的喊了喊她的名字，“芙…桦，其实早在前几天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我不想杀你，也愿意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但是我想赌一下，你放心如果他们不救你，我救你回我的国。”昔颜俊朗的脸上认真的坚决，剑眉微扬。

          便朝城内大声喊道：“我乃靖国昔颜，现在承诺停止进攻，只要灵国国公派人救回城外之兵，这次便放过灵国，说到做到。”一阵黄沙随风，弥漫在极静的空气内。

      片刻，只见司国公站于城墙之上，笑得张狂，“原是靖国大名鼎鼎的昔颜公子，别以为我会中计，不过是引人送死的谎罢了。”

          女子看着掌中渗着的血液，她好像明白了，这个赌，要输的。赌的情和人都是要输的。她静静的与那个叫昔颜的人对视，他骑在马上指挥着身后的几百铁骑，威风得很的样子。

      她支撑着墙壁仍倔强的想站起来，只为不至于连看美男的美色都要用仰视。洛昔颜看着女子用尽力气的动作，轻笑了出来。

        “好”洛昔颜继续抬头向城上喊道：“我再让一步，撤一半兵，就算我使诈，也来不及喊援兵，你也有希望胜我。我也不使诈，现在请国公派人接你们的兵回城。”

          “公子”有将想劝洛昔颜，被洛昔颜一个眼色吓得噤了声。洛昔颜刚要下命令，“我命令----”却被人打断。

        司国公的声音斩钉截铁，如一把利剑，血淋淋的利剑，“不必，本来就是弃子，一个异国人身世不明，来源不清，蛊惑世家子弟，一队残兵，早就当除。哪怕是出兵相抗，他们也先除之。”

          一时间，女子带领的残兵纷纷失了信心，刀剑全部丢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的信念之可笑，如镂蚁般可怜的命运。

          唯有女子依旧不放下手里的剑，定定的看向那个昔颜公子。

        “芙桦，你看见了，这就是人心的道理，你所护的，不救你。好了，现在跟我回靖国，我很中意你，只要你愿，我会护你----”话音未落，洛昔颜眼中是刺目的一片红，震撼一生，一生歉疚的那片血红。

          女子举剑，用尽力气杀了所有的，苟延残喘的残将，她拿着剑的手全是热血在滴着，她笑了，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花，“你以为你昔颜就高尚，戏耍我开心么…你明知道结果，你明知道这些人会给我什么答案，还要让我这么伤心的去死，我讨厌你…”女子红了眼眶，泪缓缓流下，最终缓缓倒下，绝望的离开…

      洛昔颜攥紧了拳手，策马朝芙桦狂奔而去，却只能抱着一巨温热的尸体…

      他眼眸危险的眯起，那一刻他承认他被激怒了，一声令下“给我，杀！”身后百骑人马便强势攻城。最后是于如寞挥剑灭了百骑，却独独逃了带着芙桦尸体的洛昔颜。

        只是有一件，一向高明的于如寞，那个众人口口声声被芙桦蛊惑的于如寞，去迟了…

        《2》

        如寞最近常窝在清泉寺里，和惠和方丈下棋，偶尔也喂鱼，总之皆是些闲事。

        越勾臣和约然一开始也疑他，可是他一直也不闹出什么动静，渐渐的也不放在心上。

        一些对付司国公的事，约然也会做得恰到好处。越勾臣也替约然管管闲碎事务什么的。

        夜里，如寞正倚在凉亭边看书，一个暗影在空中极快掠过，随即便有一支羽箭朝他袭来，几秒之间，他快速避开，手中依旧握着那本被箭射中的书，书开始迅速枯萎。明显，箭上有毒。

        月光下，是颀长的剪影，如寞神色平淡，语气倒是带了几分赞赏，“几年了，你的武功比原来又增色几分，只是毒箭这手段，不是磊落。”

          洛昔颜带着杀意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眼中人千刀万剐，“你还真是，让我又爱又恨哪。”他冷笑着讽刺道。

        “芙桦之事，我原以为你是负心之人。可是我这几年才明白，你这么高明怎会容许自己负心。于如寞，我不劝你收手，只为芙桦。”洛昔颜黑色雍容的袍在风中长扬，与如寞白色的长袍，静静对峙。

        “我自是不懂，有些事，我早忘了。”如寞喝了杯还剩些暖意的温酒，不悲不喜道。

        这沉寂下来的感情，他早就忘了。

        只是他的老谋深算，花费了他太多心痛，他不能忘。

       

        《3》

        最近灵国新来了一个姑娘，明叫甘喻，据说是司国公家的亲戚。是越勾臣去接的，小丫头片子的，倒是长得水灵，一身水蓝色长裙就很好看。

        越勾臣跟入魔了一样，真喜欢上甘喻了的样子。约然蹙眉看着眉飞色舞的越勾臣，不知道该不该鄙视他。但是那个叫甘喻的，他也见过，是没什么心机可言。

      那天，如寞再来找越勾臣和约然，见到的就是在花园里正讲着来灵国路上经历的甘喻，她长发挽得高高的，笑得脸圆圆的，“然后那两个大汉就要了两个饼就走了，拿刀唬人来着。”

          如寞指间敲着竹笺，换上温和笑意，便朝他们走去，甘喻见了如寞，哈剌子都要留下来的，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如寞笑着开口：“这是甘喻吧，我在寺中就听人讲了，说这个姑娘不俗，家世不俗，性子也不俗。”

        “哪里啊”甘喻不好意思的羞红脸，躲越勾臣身后去了。越勾臣就宠爱的拍拍她的头。

        “是啊，勾臣天天宠着呢”约然有意无意的与如寞对视，似乎在对他说。可是如寞只是笑，永远戴着温暖的与皮肉相附的面具。

        “这是我最近在看的书，听说你上次和惠和方丈也有借，来给你送过来。还有最近城中不是特别太平，惠和方丈也很担心，希望我来督促你快些查办才好。”如寞认真了神色，若有所思的说。手中握的竹笺缓缓放在桌上，不轻不重。

          闻言，越勾臣倒是惊叹出声：“什么事啊，我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约然睨了如寞如湖水般的眼一眼，转头对越勾臣解释道：“你最近不是陪甘喻小姑娘么，这事我不想让你费心力罢了，封了知情人的口不过怕百姓人心慌慌，现在看来倒是漏风的墙没办法了。”

          越勾臣向来急性子，直接问起来，“到底何事啊。”

        “城中有高官家的子孙纷纷被杀，还有些无辜的百姓，杀人者毫无章法及规律，倒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杀人狂。”约然解释起来。

        “那可真是棘手，约然你有把握查出背后的人么?”越勾臣有些担心的问。

        “对啊对啊，杀人狂肯定会残害更多的人的，灵城的百姓向来仁善，怎么能受此难呢”甘喻也愁容不展的着急附合道。

          约然只是若有所思，反而看了看如寞俊美出尘的脸，问道：“如果是擎友，很深爱的擎友，该不该一直纵着，不让他有能力杀更多人呢。”

        如寞眼睛里似有星子，他长指轻弯似无意掸着衣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也太不公平了，哪个交了这种朋友真是倒霉。说不定还没好名声”甘喻心直口快，毫无城府的说道。

        约然却握紧拳头，隐忍的只一句，“可能那个人他不在乎名声，只是他在乎的是那个挚友什么时候才会放过自己，不计公平。”

      如寞抬眼，却觉得心中一片坦然，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了。

      《4》

        清泉寺内，如寞晨起至院中抚琴，深情得仿佛这把琴是他的伴侣。“其实这世间除了黑和白，还有灰。芙桦，你说是吗。”指间竟微微颤抖。

        不，不可以，要控制好情绪。如寞用力固着放在琴上的双手，固执得好像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昨夜甘喻失踪了，一夜雪，越勾臣找了一夜，司国公也派人找了一夜。我来只想知道，甘喻，死没死？”约然站在如寞身后，语气冰冷，看他的眼里已经有了太多的失望。

          “我早就猜了也查到了，甘喻是司国公的亲生女儿，不能见光的那种。所以司国公对她的关心早已超过了所有。”

        “所以呢，你杀了她?”约然冷冷的问。

        “我昨天新植了一树桃李，底下应该有所剩残骨，你可以挖出来给越勾臣司国公做个纪念，只是别坏了我的桃李。”如寞雪色的袖随风轻拂着，依旧是不染风尘的柔和。

        终于，约然摇了摇头，一片哀恸，“你别再杀人了行么，难道你真的希望灵国灭么，你是灵国的公子啊。”

          “仿佛还可以记起她翩若惊鸿影。约然，你可以弃我，如果这样的我，你们只能与我为敌。”如寞淡然的话不带一丝情义。

        “我讨厌你的性子，无情和冷血你皆占了。”约然笑得凄凉，这是最后一面…

            最后，终只剩他青丝垂落，斜倚在悠悠一抹斜阳边，嘴角仍是淡淡笑意，只是这一次，勾臣不会谅他，约然不会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