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大概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系着红头绳,跑步的时候,小辫子会一下一上的跳动着。
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小伙伴们就在一起玩石子、跳方格,最爱在一起比糖纸,就是那种晶莹剔透的玻璃纸。
花花绿绿的糖纸,被仔细地夹在书中,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糖纸会立马卷成一个小卷。小伙伴就比谁的糖纸多,谁的漂亮,别提多开心了。那时糖很少见,攒很多的糖纸,就是小女孩的梦想。
楼上的哥哥,大概十五六岁,他离婚的妈妈去了上海,会给他寄一些糖过来。
缺少家人陪伴的他,不喜欢上学,经常打架闹事,很多家长都不让孩子和他玩耍。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姑娘,坐在楼道里,兴高采烈地比着自己的糖纸,不亚于现在孩子讨论自己喜欢的明星。他经过时,我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看我们,撇了一下嘴离开了。
第二天,在楼道中碰到他,他对我叫了一声“唉!”吓了我一跳。他清瘦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慌忙躲闪着他的目光。
“我有很多糖纸,你要不要?”他问。
一听到有糖纸,我什么都忘了,点点头。他说:“你等着。”就急忙跑到楼上去。不一会儿,他快速的下楼,拿了12张漂亮的糖纸下来,还有两颗糖。
糖太甜了,现在想起来,那就是最初对幸福的感觉。
从那以后,他经常会给我糖纸,我成了小伙伴中最令人羡慕的一个。
但不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把这种美好的感觉,冲得烟消云散。
一天,他拿着一个折叠好的像信一样的东西给我,让我帮忙交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那个女孩子。开始我有些害怕,他急忙说:“没事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把纸条给她就行了,你不许看呦。”
在上学的路上我碰到了那个初中的姐姐,我就把纸条塞给了她,急忙跑了。
没想到我惹事了。
在70年代,写情书还是一件挺敏感的事情,更何况是中学生。
那女生上课看信被发现,班主任问她,纸条是怎样到她手里的,她就说了我的名字。
那时候我们都在部队的子弟学校上学,小学部和中学部离的很近,老师和学生以及学生家长都认识。
她的班主任就把事情告诉了我的爸妈,问题严重了。
那天我刚到家门口,就听到爸爸生气地说:“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呢?等她回来我要问清楚。”声音很严厉。
我吓得赶快跑出去了,躲进家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不敢回家。
天越来越黑了,心里好怕呀。平时天黑的时候,我是不敢进这片林子的。
我听到爸妈在大声的呼唤我的名字,风吹过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好恐怖。我蜷缩在地上不敢出声。
爸妈的叫声,从近到远,我听不到了。我开始哭,不停地小声抽泣,好一会儿,妈妈的声音又传来了。当妈妈走到小树林附近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地喊着:“妈妈。”
妈妈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我,紧紧地搂着。说道:“你跑到哪去了?把我们吓死了。”我把头埋进妈妈怀里,妈妈的衣服散发着好闻的阳光暖洋洋的味道,让我安心。我说:“我怕爸爸打我,才躲出来的。”
妈妈说:“不怕不怕,爸爸什么时候打过你?我们就是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就可以了。”
这时爸爸也从远处急匆匆跑了过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把我背在了背上。爸爸一米八的魁梧身材,我童年的小伙伴都害怕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爸爸亲切地说:“傻孩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学会面对,不能躲起来。躲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爸爸的背,厚实有力,躺在爸爸的背上,我感觉好温暖。
那件事情,不仅没有让我遭到父亲的打骂,而且还感受到了父母的疼爱。现在想起来,只有妈妈身上的阳光味道和爸爸坚实有力温暖的背以及让我终生难忘的话语。
时光荏苒,现如今我都奔五十了,父亲也走了四年多了,我还是经常会想起和他在一起的很多事情。
愿我严厉却不失温情的父亲在天堂里好好生活,我一直都记得您对我说的话:“凡事要学会面对,不能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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