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艾滋病的女人

作者: 华玉珺 | 来源:发表于2017-03-15 19:55 被阅读1219次
    染上艾滋病的女人

    第一章

    李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眼眶蓝黑,嘴唇干瘪,汗湿的头发乱哄哄地耷拉着,像是脑袋上顶着一个快要散架的鸟窝。

    她两天前开始睡觉出汗、还拉肚子,天天头昏脑涨,跳上秤一看,竟轻了三斤!

    时值初冬,流感正像狂风刮着枯叶四处飘飞,李玲觉得自己是着凉感冒了,但这场感冒来得太不合时宜,因为今天丈夫陈安刚回到家。

    陈安去德国考察医学技术三个月,期满回国。他俩大学谈了四年恋爱,毕业结婚也有三年了,陈安是大医院的外科医生,李玲是外企的公关经理,俩人都忙着奋斗事业,就暂时没要孩子。

    正可谓小别胜新婚。陈安一脸喜悦,兴致很高,但同时他也看到了李玲容颜憔悴、精神萎靡。

    听完李玲有气无力地描述完症状,陈安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一点低烧,休息几天就好的,多喝水。”他起身给妻子倒了杯水。

    作为医生的陈安,知道感冒是人体免疫力的自我调节,他从来不主张感冒打针吃药。他出国考察回来有一个星期的假期,正好照顾李玲。

    休息了一个多星期,李玲还是低烧、头痛。每次陈安想“胜新婚”一下,李玲都以浑身酸痛为由背对着他。

    “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吧,我这个外科医生并不是诊治感冒发烧这种内科病的最好人选。”陈安关切地看着李玲。

    李玲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眼神躲躲闪闪,“你也到时间上班了,不是什么大病,我自己去就好。”

    陈安刚出家门,李玲马上拿出手机躺在床上开始查阅。很快,她苍白的脸猛地抽搐了几下,牙齿“各的各的”颤抖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掩饰不住地散发出慌乱。

    手机屏幕上显示:艾滋病窗口期症状,主要表现为持续一个月发热、盗汗、腹泻;体重减轻……

    这些症状李玲都有!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还没消失,是不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人做了亏心事,会觉得处处都有鬼。

    李玲鬼鬼祟祟出了家门。她穿着长至小腿的黑色大衣,带上围巾、口罩、墨镜,连眼睛都没漏出来,包裹得比阿拉伯女子还严实。

    也许是做贼心虚,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像影子一样跟随她,惊弓之鸟般一回头,看见满大街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实在看不出有谁在跟踪自己,这才战战兢兢地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疾控中心。

    李玲已经查清楚,疾控中心进行艾滋病检测可以匿名,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再者,这里离陈安在职的医院非常远,应该是个不会暴露她的安全地方。

    李玲随便填了个假名“冰冰”,职业写上虚构的“画家”,年龄和性别没有能暴露她信息的分量,就如实填写。 “一个小时左右出结果。”采血员边抽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职业套话。

    李玲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就像被冤枉的嫌疑人正在六神无主地等待判决结果,恨不得结果赶快出来好洗脱自己的冤枉,却又害怕出现误判希望判决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个半小时,李玲像腿灌了铅似的挪到取化验单的窗口,报上姓名、年龄、性别、职业后,她拿到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单子,这张薄薄的纸似乎有千斤重,李玲哆哆嗦嗦抬了几次手,却不敢抬到眼前看。

    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玲连续两次一字一顿地问:“不会弄错吧?”

    工作人员顿时像被诬陷了偷钱一样厉声尖叫,“今天早上只有一个叫冰冰的女画家来检验!”

    李玲只好悻悻地走出了医院,来到喧嚣吵闹的大街上,紧紧把化验单拽在手心里,似乎这张纸会吃了她。

    她无力地垂下了眼皮,头痛欲裂,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就在这一刻了。像是刺眼的日光正照着她的双目,使得她的眼睛很费劲才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她怀着逃避又着急的心情,半眯着在化验单上快速浏览。

    一行黑字如尖刀刺入她的眼帘,HIV:阳性。瞬间,她整个像被抽干了血那样,死人一般惨白的脸上,神情呆滞,瞳孔里有深不见底的恐惧,浑身宛如筛子剧烈抖动,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石路上。

    冷风萧瑟,寒意袭人,冷冬的雨珠开始洒落,李玲就这样呆呆坐凄风冷雨中,冰一样刺骨的雨水透过围巾,灌进脖子,流到身上。

    染上了艾滋病的女人怎么活下去?她痛不欲生,都说婚姻里莫作恶,不然会报应在有生之年的每一个时日。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找死也不要挡在路中央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开车呢?”随着一句暴躁的咆哮声,一辆的士停在她跟前,被她拦着前进不得。

    这是一条辅道,车虽不多,但还是有几辆车跟在的士后面,按着喇叭急吼吼地叫唤。

    容不得李玲多想,她条件反射似的把自己塞进了的士,报上了家里的地址。

    走进家里,陈安还没下班回来,李玲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万分困倦却又无法睡去,发烧、流汗、腹痛更加严重了,她呼吸困难,大口喘气,空旷的屋里是渗人的寂静。

    这曾经是多么温馨的家,可以后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如果不是两个月前那个意乱情迷的疯狂之夜,就不会有今天的恶果,李玲陷入了不堪的回忆……

    第二章

    迷迷糊糊中,往事在脑海里如电影情节一幕幕重播。李玲似乎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秋末的冷夜。

    公司和几个外企联谊,舞会上灯光流转,霓虹闪烁,一张张白的、黄的、黑的面孔,都神采奕奕,眉飞色舞。

    李玲作为公关部经理,心里非常清楚,工作不仅仅意味着办公室里的辛勤,还不可避免在应酬场中拼杀。她宛如轻盈的春燕,快乐地穿梭在热闹非凡的人群里。

    “美丽的Miss李,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随着一阵搞怪的“美式普通话”传来,李玲看见距自己半米之地,大卫正低着头,右腿向后伸,一个手置于胸前,一副绅士邀请女士的标准动作。

    “非常乐意与您共舞。”李玲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大卫对她而言,准确地说是对她所在的外企而言,是无比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是长期带来丰厚收入的大客户。

    这样的主必须伺候好呀!俩人相拥摇移,翩然起舞。音乐荡漾,掌声响起,为这一对俊男靓女的完美璧人,更为中美企业的合作前景。

    这两年,李玲在工作中一直和大卫有接触。大卫是世界100强某外企的营销总监,为人热情开朗,幽默睿智,长相英俊,身材健美,最重要的是32岁了还单身,是正宗的钻石王老五,千人迷,万人爱。

    舞会结束,大卫送李玲回去。一直以来,两人的交往都仅限于工作,大家都很遵守成年人之间的界限。就算是刚才舞会双方贴得那么近,但彼此都还是礼貌却有距离地周旋着。

    当走进夜灯如星辰的街道,一切变得意乱情迷起来。

    也许是秋夜太冷,他们需要相拥取暖;也许是爱人太远,他们渴望怀抱温存。没有谁诱惑谁,也没有谁逼迫谁,他们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做了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

    “一定是大卫害了我!”李玲回想到这里时,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冲动地抓起手机,拨通了大卫的电话对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有艾滋病为什么不采取措施?除了我你还害了多少姑娘?!”

    “Miss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如果你有艾滋病,现在我也要去检测看看有没有被传染。”

    听到大卫用怪声怪气的“美式普通话”这么说,李玲被气昏了头,平时风度翩翩、人模人样的大卫竟无耻地反咬她一口!

    她愤怒地把手机用力扔在床上,手机在席梦思床垫上像被打伤的兔子那样乱蹦,像极了此刻的李玲,狂躁而迷乱。

    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李玲被密集的微信提示音吵醒,她抓过手机一看,距离刚才和大卫通话已经过了3个多小时,而手机上有几条大卫的未读微信。

    李玲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一张熟悉的艾滋病化验单照片逼入双眼,只不过姓名、性别、职业都是大卫的,而HIV:阴性。

    照片下面还有大卫一段话:Miss李,上帝替你难过,接完你电话后我就去做了检测,谢天谢地,我没被你传染上。祝你好运。

    李玲头脑一片空白,手机瞬间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咚”响,犹如她的心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疼痛难忍却又无处躲藏。

    缓过神来,她慢慢开始梳理思路。既然不是大卫,那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染上了艾滋病呢?

    两个多月前,自己在献血车上进行了一次免费献血,难道就是那次走了霉运?可能性不大,因为自己亲眼看着医生拆封一次性注射器。

    会不会是……李玲不知不觉地往丈夫身上想。自己跟大卫都可以有一夜情,陈安孤身在德国呆了三个月,难保他会耐不住寂寞。自己除了这两个男人,没跟别人有过肌肤之亲。如果不是大卫,那应该就是陈安了。

    如果是陈安传染给自己的,应该在他去德国之前,因为从去到回这三个月,李玲和陈安没有机会同房,那两个月前大卫在自己已经有艾滋病的情况下,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为什么没被传染上?

    为了保险起见,李玲打电话咨询了几个官网的专业医生得知:跟艾滋病者有过一次没采取安全措施的性行为,被传染上的几率非常大,但并不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大卫非常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剩下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陈安在不知道他自己已经传染上艾滋病的情况下,去德国之前就传染给了她。

    李玲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她知道,人生漫漫长一辈子,谁都难免不犯错,但他们的这个错误太大,大到足以成为他们的灭顶之灾。

    此时的李玲恨极了陈安,如果不是他,自己岂会成今天这样的不人不鬼?但反观自己,亦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只是大卫走了狗屎运而已。

    总以为人患了艾滋一定会就地自绝,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李玲才明白,普通人求生的欲望远远大于任何东西,在活下去面前,廉耻之心、自尊自爱、体面舒适……比尘埃还要轻贱。

    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现在医学日益发达,艾滋也许很快就不是不治之症。既然过去一直都相亲相爱,既然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何必在苦难的生活里相恨相杀呢?还有什么不能原谅陈安的呢?

    李玲觉得,进入婚姻就像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前行,车总有出问题的时候,但一般人没有出了问题就弃车的实力。普通老百姓,换个三两次车,也已精疲力竭。如果把车彻底丢掉了,这漫漫长路何时爬滚到头?既然是破车配烂司机,那就将就着吧。

    想到这里,李玲觉得恨下去没什么意义了,等陈安回来了,和他深谈一次,在艰辛的时候,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已经晚上8点了,平时,李玲和陈安工作都忙,一般下午下班后都在外解决晚餐,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应酬,这个时候快到家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越是接近见面的时刻,李玲越是思绪慌乱。虽说自己也出轨了,但陈安不仅出轨了,还把艾滋传染给了她,怎么说罪孽也要深重得多。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陈安面容冷峻地走了进来,他一直都这样,就像他的职业一样,太过严谨,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李玲觉察不出他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你作为医生一点儿预防艾滋的措施都不做吗?你知道你把我传染上了吗?!”李玲掩面而泣。

    “我看是别人把你传染上的吧。”听到陈安冷冷地这么说,李玲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正撞上他那张像结了冰的脸,他永远像在手术台上那样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陈安的话让李玲突然想起了大卫发的照片,他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把照片上的“阳”PS成了“阴”?用修图软件做到这点太轻而易举。

    毕竟,自己仅仅是看到了手机上的照片,没有看到大卫真正的化验单,他要动手脚做点什么猫腻是很容易蒙混过关的。想到这里,李玲心口疼痛得皱起眉头。

    “不,不要是他。”李玲自言自语般痛苦地摇着头。

    “他是谁?你有多少糜烂的生活瞒着我?”陈安的声音冷得彻骨。

    “我没有!我只跟大卫一个人有过一次!”李玲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因为对婚姻还有留恋,所以不愿在陈安心里洒下太多的污点。

    她完全忘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几乎认定了是陈安传染她艾滋的。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吧,在泛泛之交的大卫和曾经相爱的陈安面前,她选择相信陈安。

    她和陈安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结婚又三年,从情窦初开到相互爱慕到共食人间烟火,整整十年了,余生还有谁能和自己相依相伴十年?除了父母。

    父母如果知道了唯一的孩子已经染上艾滋病,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母亲有严重的冠心病,受到这样的刺激,估计能一头栽进土里了。剩下父亲一个人面对身患艾滋的她,也许能挺下去的时日还没有她多。

    想到这里,李玲心如刀割,为人子女走错路,会牵连得父母痛不欲生。

    而且,如果是大卫传染上的,自己着跟陈安的婚姻就像被击破的泡沫,连苟延残喘都不可能。这样一来,她让父母失去了幸福晚年的同时,也让自己失去了以为能续走下去的婚姻。

    疼痛像枯草堆的火苗在李玲心里蔓延,这才体会到,忘掉十年朝夕相处的生活,比拔掉一棵百年老树困难得多。

    李玲绝望地看向陈安,恰巧与他四目相对,陈安的眼睛宛如深不见底的黑井,没有表情的面容让李玲觉得渗得慌。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吧,李玲有了一夜情这事,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像要吃了自己。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连出轨都坦白了,虽说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被动坦白,但起码也给陈安足够的心里准备了,那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反正左右是个死。

    “我今天到疾控中心检测艾滋病了。”李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

    “我知道。”听到陈安冷静地说出这三个字,李玲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虽然自己化名检测,而且包裹得像个阿拉伯女子,但在疾控中心还是被熟人认出了。

    李玲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深知在中国的民间,没有秘密可言。如果一个熟人知道自己染上了艾滋,那全国所有认识自己和陈安的人都会亢奋不已甚至彻夜不眠地讨论这件事。

    “是疾控中心的医生告诉你这件事吗?”李玲虽知在劫难逃,但还是死有不甘地追问。

    “不是。”陈安的脸依旧冷得像块冰,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

    看着李玲惊愕的神情,陈安已经不愿意多瞧一眼这张脸,就像不愿面对今天发生的事……

    第三章(大结局)

    早上,陈安看见休息了一个多星期的李玲还是低烧、头痛,担心再这样硬抗感冒会发展成肺炎,所以就想拉上她,到自己所在的医院打针快速去掉病痛。

    但李玲说不想影响他上班,坚持自己过了上班高峰期再去。陈安想着这是回国后的第一天上班,肯定有很多医务等着自己处理,也就不再等李玲,先出门了。

    头天上班,院长就安排陈安到市卫生局开会,开完会十点钟,坐单位的车返回医院,中途正好经过自己住的小区。

    从单位的车下来,陈安就朝家的方向走去。如果李玲还没出门,那就陪她一起去医院。准备到小区门口时,他看见李玲快步出了小区。

    虽然李玲穿着长至小腿的大衣,带着围巾、口罩、墨镜,连眼睛都没漏出来,包裹得比阿拉伯女子还严实,但陈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们相识十年了,李玲身上每一颗痣在什么地方,他都一清二楚。不要说装成阿拉伯人,就是化成狐狸,陈安也认得出。

    陈安知道冬天感冒不能吹风,但李玲把自己包成粽子也没必要呀,他正想叫住李玲,但很明显,李玲没注意到他在附近,很快上了辆出租车,疾驰而去。陈安也赶紧叫了辆车跟上。

    李玲早上说要去他所在的医院,但现在出租车正开向越来越远的反方向。陈安慢慢地开始感到奇怪,他决定悄悄地跟着她。

    到了一条人少一点的辅道,李玲下了车,她边警惕地环顾四周,边快步迎风小跑,进了一家单位的大门。

    陈安看了一下门口上的名字,是这个区的疾控中心,直到此刻,他还是弄不清李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自己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他一直很信任李玲,包括这次回国后李玲不愿“胜新婚”,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平时俩人工作都忙又累,不愿“胜新婚”的时候不少,更何况现在她病了呢。

    他们相识十年了,自己是个农家的穷小子,家里兄弟姐妹一长串,而李玲是城里的俏女孩,父母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俩人从同一所市重点中学考上了不同的重点大学,李玲从少女时代就开始排除万难深爱他到现在。

    大学毕业后双方的工作都高薪又体面,还在一个朋友的公司里每年拿股份分红。在上海这座城市,他们有了两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商品房,一辆价值一百多万的越野车。

    无论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他们都已经达到了顺风顺水、神仙也羡慕的境界。

    陈安边回想这些年的生活,边从另外一个侧门进到了疾控中心,他躲在一个角落里,视线一秒也不离地盯着李玲。李玲先到门诊确定了化验项目,然后到采血窗口进行抽血。

    陈安是上海医疗行业尖端人才,是业内知名的重点培养对象,当疾控中心领导听说他要进行医疗交流时,深感荣幸。他轻轻松松就打进了疾控中心的内部。

    虽然李玲化名“冰冰”,但陈安太熟悉她的字,化成灰也知道是她写的。当看到李玲的化验单项目里有艾滋病检测时,联想到她今天装扮得像个特务,偷偷摸摸地特意跑到离他所在医院最远的疾控中心,就是心里再不愿意相信,他也百分之百确定了李玲已经出轨。

    都到了需要检测艾滋病的程度了,真不知道李玲有多少不可示人的糜烂生活满着他!自己一直那么爱她,那么信任她,她竟已经脏事做尽!陈安的心像扎进了一把匕首,整个人肝肠寸断哀毁骨立

    50多分钟后,化验结果已经出来,陈安清楚地看到了李玲的HIV:阴性。他心里五味陈杂,先是有片刻的替李玲感到庆幸,但瞬间,这点最后的感情马上就消失殆尽。

    陈安一直是个异常严谨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对于爱情婚姻的态度一直是不能夹进半丝尘埃,就像动心脏手术一样,不能差半分半豪,不然人就会没命。

    现在,李玲出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刺激,让他完全丧失了自我。记得小时候,他住的偏远山村里,偷汉子的女人被全村上千人用乱石扔死,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他幼小的心灵,那些平时淳朴善良的老百姓,对待不忠于婚姻的女人,野蛮残忍到没人性。如今李玲背叛他后,他竟不知不觉中完全认同了那些村民的做法,出轨的女人确实该千刀万剐!

    正所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大,深入骨髓的仇恨已经让陈安疯狂,他内心的邪恶已经无法控制。

    他以写论文需要数据为由,用障眼法打印了一些资料,然后把电脑上李玲HIV的“阴”改成了“阳”,打印出两张“阳”化验单后,再把电脑上“冰冰”的HIV改成“阴”,点保存。陈安把一张“阳”化验单藏到自己公文包里,再把一张“阳”化验单放到窗口工作人员处,等待李玲来取。

    作为医生,陈安知道如果HIV是“阳”的话,化验单是不会在窗口取的,而是由医疗机构单独通知患者本人。但大部分老百姓是不知道这些的,李玲肯定也不例外,况且,现在她早就成惊弓之鸟,头脑也许已经不清醒。

    当他瞄见李玲正在大厅里失魂落魄地等待时,心里也曾有一丝的不忍掠过心头,万一李玲受不了刺激自杀了,那自己岂不是杀手?但不忍转瞬即逝,替代的是深入骨髓的恨。

    一个背叛自己,伤害自己,毁灭婚姻的女人不该去死吗?那是她咎由自取。陈安僵硬的腮帮的猛地抽搐了几下,脸上尽是狰狞。

    如果李玲自杀,她肯定先把“阳”化验单毁灭,她这么要强体面的人,不会让世人知道她染上了艾滋,更不会让她父母受到这夺命的刺激。如果警察调查她的死因,查阅疾控中心电脑上的数据时,显示的是“阴”。一切天衣无缝。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刀不沾血的超科技谋杀。所有人都会认为,李玲自杀是因为当下流行的“抑郁症”。

    如果李玲没有自杀,这样的人渣也不该能好好活下去,她什么都不配拥有。陈安的眼睛范着冷光,宛若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

    陈安告诉了李玲说是自己改的化验单,当然他没有说出自己心里藏着的恨和仇。

    “你做这一切是想让我配合你快点离婚吗?”李玲觉得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也不强求还在一起了。

    “不,不离婚。”听到陈安简短的四个字,李玲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是不是陈安原谅了她,毕竟十年的相依相伴已经融入到彼此的血液里,何况,陈安出身农村,非常保守传统,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放弃婚姻。

    “我担任副院长的红头文件正在公示,等正式上任,一切稳定后再离婚。”陈安的声音像堵墙,冷冰冰,硬邦邦。

    李玲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她了解陈安很现实,既然夫妻一场,自己有过错才导致离婚,那能帮他做一些事,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

    “还有第二个条件。”陈安的脸像结了冰一样冷,“你净身出户,两套房、越野车、公司股份,你什么都不能带走。”

    李玲顿了一下,头脑一片空白,她承认自己做错了,但罪不至死,就是法律也没有规定出轨一方净身出户,只不过是酌情少分共同财产而已。

    这些年自己和陈安吃苦受累,挣的钱全部拿来买房买车了,他们苦难期还靠自己父母帮衬了不少,才有今天的富足,今年开始,上海的房价疯涨,自己如果没有公司股份,单靠上班工资,再买房比八年抗战困难得多。如果这次离婚净身出户,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

    “其它我都可以不要,但房子应该分我一套小的,不然你让我在上海住去哪里呢?法律也没有这一规定呀。”李玲觉得陈安要把自己逼到绝境,但自己还得活下去呀。

    “除了法律,还有别的东西更能惩罚你这种败类!”陈安恨透了眼前的李玲,恨到要置她于死地!怎么可能还会让她拿到房子?再说了,自己下面两个弟弟还没结婚,把上海的房子卖了给弟弟攒彩礼钱也不能给背叛自己的女人。

    “我只是要一套小房子。”李玲泪流满面,她也想清高地什么都不要,但那是影视剧里的情节,在上海这座城市活着异常艰辛,普通人哪有那么多资本来清高,何况,从法律上讲,她要一套房子是合法的。

    影视剧里的离婚都是那么的温情,但现实生活中的离婚要么为孩子,要么为财产,曾经最恩爱的人都会杀得你死我活。李玲现在感受到了,这就是现实,无比残酷。

    陈安冷冷地看着李玲,没有说话,把手伸向口袋,缓缓摸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李玲清晰的声音跳跃而出,“我没有!我只跟大卫一个人有过一次!”

    “如果你不想你父母气绝身亡,你就不要再跟我谈条件。”陈安的脸还是像结了冰一样的冷,他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阳”化验单,“如果不想我拿着录音笔去告诉你父母,说你出轨后化名做了艾滋病检验报告查出被感染上了,你就净身出户,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李玲一阵眩晕,她绝望地看着陈安,这个相依相伴了十年的枕边人竟是她根本不了解的陌生人,他已经完全化身为一条冷血的毒蛇。难道人都有兽性吗?当突破他的底线,连枕边的最爱都有可能变成吃人的动物。

    该怪他还是该怪自己?难道就像他说的一样,这是自己出轨该付出的代价吗?李玲木然地看着正陷于复仇深渊里的陈安,心里五味陈杂,重新认识到世界那么大,大到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人,但如果克制欲望,自尊自爱,岂又会把彼此逼进死角?

    李玲拖着沉重的双脚,走出了这间不再属于她的房子。

    (完)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染上艾滋病的女人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xbdrn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