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老忠老汉是个远近闻名的怪人。外人一辈子没人见他哭过,他爹娘死,只会半闭着眼,干皱着苦瓜脸,任外人怎么吐涶沫,骂他,就是不掉泪。一年三百六十天也说不上几句话,真比皇帝的金口玉言还贵数倍。他去赶集不走大路,专找河沟偏道,怕遇熟人。有一次,他出嫁的女儿在街上见了他,本想给他说话。他看见了女儿,转脸而过。他女儿心想,人家亲父亲见了女儿简直亲不够,你可倒好,如同路人。赶集的同伴还笑问女儿:“他是你亲爹吗?”女儿无言以对,只能生闷气。
他的儿媳是春节过的门,见公公这样的怪习惯,觉得好别扭,决定治一治,让他变成正常人。
这天中午,儿媳让婆婆歇息,她亲自下厨做饭,主食烙馍,菜是猪肉炖粉条白菜豆腐,汤是小麦面粥。公公干农活回家晚。儿媳给公公把馍菜汤全装进一个保温盒里,放到自己房间。然后,她叫丈夫春江,婆婆三人先吃。吃过后,她把锅碗勺盆全清洗干净,三人都去客厅看电视。半小时后,公公满面热汗,扛个铁锨,回了家,仍旧象个木头,洗洗手脸,进了厨房,锅内厨柜,左找后找,上找下找,全找遍,就是不见给自己丢的饭。他奇怪,他们把我给忘了吗?让我吃啥?他去客厅,用眼剜老伴,又怒视儿子,还平静地扫了一眼儿媳。三人该干啥干啥,只当他不存在。老汉生了气,上前抱起电视就要摔,儿媳急上前拦住了公公,把电视放回原位。
“爹,您回来啦,春江说你去赶集了,我想你肯定去喝烩面,所以就没等你吃饭。”
“吃屁饭,吃气都吃饱啦!”
“您没吃,我去拿。”儿媳去自己的房间掂出保温饭盒,把烙馍和菜取出交给公公。把盛汤的盒子又放里间。
公公没去饭厅,而是在客厅落坐,饭菜放茶几上。肚中咕噜响,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很快把馍菜吃个净光,接下来需要喝汤。他看老伴,瞅儿子都是摇头,用嘴和眼提示,让找儿媳。
儿媳边嗑瓜子边专心看电视,根本不瞄公公。
刘老忠坚持了半个小时,肚中又干又棚,难受无比,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开了金口:“慧芳,把汤给爹掂来。我难受死了!”
儿媳乐呵呵地去里间掂出保温盒,递给公公:“这就对了,您是长辈,对我们小辈,要多说,多批评,咱们这个家才和穆,有生气;不能老憋气,那样,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亲戚朋友都生分了!对不对?爹!”
公公抱住粥盒,也不抬头,一饮而尽,酣畅淋漓地长出一口气,说:“这个毛病,是我当小孩时落下的。那年过春节,爹娘都在拜神祭祖,我不懂,肚中饥饿。我对爹娘一说,你们拜他们,净耽误时间,还不如,让我先吃呢!你爷爷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从此,我记下了,多嘴要挨揍,不如少说话。我一直坚持几十年,今后,我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要不改,恐怕饭都吃不上喽!”
婆婆向儿媳伸出大拇指。儿子向妻子眨眼示意。全家人相继都开怀大笑。
从此,刘老忠真变了,成了一个谁见谁喜欢的人,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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