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娘

凤娘

凤娘，就是凤的娘。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因为她有个女儿叫凤，所以她就是凤她娘，后来就叫成了凤娘。

凤娘不是这个村子的，没有人知道她从哪来，也未曾有人问过。

你给的你的所有，我必用我的所有来换。

那天，王老头突然要把儿子赶出家门，难得的新闻，迅速在村子里炸开了。那可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老王家成天炫耀的资本啊，不断赶来的村民，迅速把这一家人堵在了门口。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凤娘，又瘦又小，一根长长的麻花辫，深灰色的衣服上整整齐齐的补着各种补丁，随着运生跪在老王头家门前，一边抹泪，一边小心翼翼的晃着怀里的孩子。

不远处，瘫坐在门口的运生娘哭都哭累了，靠着门框呜呜的啜泣。他爹高举着擀面杖从院里盛怒赶来，跨过门口时，一个踉跄。运生较忙去扶，被站起的老王一把甩到旁边。举起擀面杖就向凤娘打去。

“打死你个狐狸精，打死你……”

运生连忙站起，搂住老王。

“是我要把她带回来的，你要打打我吧！”运生说着又跪老夫脚前。

老王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儿子会拦着自己。

“你还显不够丢人吗？”老人丢了手中的木杖。无助的抬头望天，瞬间泪水就爬满了枯瘦的老脸。

运生也显然没有见过老父母这样，他从没想过他会让他们这样的狼狈绝望。

他拉着她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爹娘，是儿不好，儿可以走。你们二老要保重身体。”

说完，拉起地上的凤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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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两口就在废弃的老宅子里过起了日子。老王终究还是撇不下儿子，找人把房子翻了新，也运了粮。但终究拉不下脸承认凤娘这个媳妇和小孙女。

毕竟，因为这个女人，全家都要受人指点。

运生被赶去了学校，凤娘就呆在她的小院。没有人想到这个年纪的女人，竟能把家收拾的这么井井有条，种菜、锄草、扎篱笆…… 每天就看她背着娃娃在院里忙。人路过的时候，就对人家笑笑，也不多话。

渐渐的有人给打招呼了，拉家常了。特别是一些村里的女人，时不时的会来串门。

凤娘特别会做衣服，几块废布料她也总能给你想到用处，缝出来竟还挺好看。女人们常来找她，让她看看怎么做，或者直接让她帮忙。她也不推迟。人们愈来愈觉得这个好说话的女人其实挺好的。

开始有人对老王两口说凤娘好话，运生娘倒是松了口。老妇想是个好女人就行，还图什么呢。只是她还是没能去看看孙女。老王不让。

虽然，还没有得到老两口的认许。但凤娘想，日子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村里人不是接受她了吗，早晚运生爹娘也会接受她的。

我曾幻想的好日子，就是这样的好日子。

现在，运生每个星期会回来一趟，会给他讲讲在学校里学了什么，有什么趣事。凤也在慢慢长大，一天一个样。一切都好，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很快，高考就要来了。运生提前回了趟家，把凤抱给了自己的爹娘。

运生知道，凤娘比自己更有希望考上大学。虽然，因为凤，凤娘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学校。但他知道凤娘一直没有放弃，她知道凤娘枕下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书。他不能这么自私，他要给凤娘一次机会。

凤娘那夜和运生聊了很久。她告诉运生她就算考上也不可能去上。凤还太小，她也离不开她。但是，她会去考，她准备太久了。

那天，运生搂着凤娘哭了很久。

你说，这个男人只会哭。知道她怀孕时哭，生凤的时候哭，赶出家的时候哭。现在，又再哭，可是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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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生考上了，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抱起凤娘久久不放。他吻着凤娘的额头，嘴里说着谢谢谢谢。凤娘看着运生的样子，笑着笑着竟流出泪来。

凤娘拿着运生的通知书啊，她可真争气啊。那份本该写着自己名字的地方，赫然写着王运生。高考那日，两人互换姓名考号，要来是做对的，她是多么的开心啊。

爱是互相关怀，爱是倾尽所有。

凤娘是个弃儿，被一个瘸子养大。瘸子为了让女儿上学，辛苦几十年的终于在她上高二的那年累倒了。凤娘伺候老人度过了最后的时间，像他当初一口一口的养她一样。

老人离开了，天底下就剩她一个人了。

那时，运生出现在她生命里。运生帮了他很多。给他补课，为她省粮票，到她家帮她干重活……。她感激他，更喜欢她。

即使，为了她被村里人赶出来，她也不后悔。高考时，两人互换姓名，更是她心甘情愿。

运生走后，会时不时的来信，他们计划着以后。运生会在那找工作，会把他们娘两接去。穿好衣服，吃好东西。凤娘一直等着，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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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说爱会永远，可是永远是不是没有那么远。

一年之后，运生终于回来了。

那天，可真是热闹啊。全村的人再次赶到了老王门口。只是主角却不再是凤娘。

那天，接到消息的凤娘，拉着凤挤到车门前。凤喘着粗气，看着妈妈。她从来没见妈妈这么高兴过。凤娘努力抑制呼吸，慌乱的拢着耳边跑乱的头发。村里人却用复杂的眼睛看她，小声的说着什么，只是凤娘却听不到。

她的男人真有本事啊，一年就能开上汽车。她要趴在车门上了，那是他日夜等的丈夫啊，可他下车就把她推到一边。对着凤娘耳边说“你先回去，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她愣愣的转身要走，被凤拉住衣角。她低头看了看女儿，抬头就看见他的丈夫，屁颠屁颠的跑去车的另一侧。牵出一个女人，可是凤娘怎么都看不清。凤摇了摇凤娘的手“妈、别哭。”

那天夜里，老王两口第一次来到这个宅子。凤去开门的时候 ，老王背蹲在门口吧吧的抽着旱烟。她扶过运生娘，老妇瘫在她的怀里，慢慢跪下。

“运生对不起你啊。”

凤娘也连忙跪下“您这是干嘛呀……”

老王磕了磕烟头，拍了拍屁股的灰。

“那个畜牲，不会再回来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到前屋找你娘”

两个女人看着老王渐渐走远。

“我们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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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凤娘收到了运生的信。对啊？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凤看着娘将铁盒里的信一封一封的抖落，一把火点了。那把火也点在了凤娘的眼泪里。多可笑，什么叫我没见过外面，所以我不懂。什么叫，对不起我，我和凤好好生活。

凤娘的院子很少有人进来了，太过幸运太过悲惨都会令人远离。即使凤娘不这么认为自己的处境。

凤有一次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妈妈在床头看一本很厚的书。迷迷糊糊的叫她。凤娘掖了掖被角，抱了抱女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去看看哪是个什么样的外面，怎么把他变了样。

有天，凤娘牵着凤回家，巷口的人们捏着凤的粉粉的小脸。夸奖着凤的乖巧可爱，说着凤娘的好福气。凤娘微笑着点头。

没走多远就听见背后传来。

“可怜啊，可怜。”

可怜是什么啊？

可怜就是坚强，就是要努力的活。

人们看着，一个小小的娃娃，一个瘦小的女人。渐渐的渐渐的消失在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