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正德元年(1506年),由于仗义执言挺身而出,王阳明从体制内一名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变成了一个偏远贫困地区的落难书生;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状元之子,变成了还得照顾、逗乐随从的苦工;从一个自小受到祖父母惯养的天才儿童,变成了整日在石椁中等死的迷途儒生。
可谓是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他的周围是大山,森林密布;毒瘴遍地,野兽四窜;还有一群奇俗异服、言语不通的少数民族。这是一群他从未见过,只从别人口中听过的蛮族。听说他们品性低劣,粗俗野蛮,反复无常,难以教化。王阳明即使对他们有些同情,也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许的轻视,这是官方儒学流传下来的习俗。
但自从王阳明被贬到贵州龙场,在和这些少数民族朝夕相处中,他慢慢地习惯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夷俗多火耕,仿习亦颇便”。他对他们的看法也潜移默化着,他重新发现了这些处于社会最下层的贵州少数民族的人性。
王阳明发现,这些少数民族并不像听说的那样不开化,他们热情、天真、善良,是非分明,质朴简单,嫉恶如仇,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他们对于王阳明这个敢于同朝廷恶势力作斗争而遭到迫害的“罪犯”,不仅不轻辱,而且十分钦佩,从精神和物质上给予了王阳明很多的帮助。他们看他没有房子住,“穴居阴湿”,就找来了木头,出人出力却不要工钱,用勤劳的双手帮他搭建草房,虽是草房,但王阳明却给它取了个高雅的“何陋轩”——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对于那些挟持擅威,以侮辱王阳明取乐的官员,他们毫无惧色,“愤愠不平”,挺身而出,痛打恶官,看着那些家伙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他们无畏的笑了,像孩子那般的灿烂,他们不会患得患失,也并不把这些官府的狗腿子放在眼里。
他们虽然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不知道之乎者也,没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也不清楚管宁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但他们生性爽朗,乐于助人,愿意把自己仅有的一点资源与他人分享。在他们眼里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完全不值得赞扬,他们做这些事并不为了名利,他们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去爱王阳明。
王阳明试图找到他们的一点缺点,结果只找到了“污樽映瓦豆”——请别人吃的东西不太卫生,然而这些东西是上好的绿色食品,他们的心也是好的,这是他们爱王阳明的方式。“求其所谓甚陋者而莫得”,王阳明虽然失败了,但在他心中,他们比起那些狡匿谲诈的文明人,不知要高尚多少,他们是未璞之玉,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做作人,不知要可爱多少。
在这些最可爱的人身上,王阳明领悟到,这世上不仅仅有孔圣人、孟圣人,而是人人皆可成圣,满街都是圣人。
虽然王阳明在贵州的经历已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但在如今经济飞速发展的21世纪,在这个愈发文明的世界里,我们的身边也还一直有着一群可爱的人。
春节刚刚过完,车辆在只身赶往上海的高速上飞驰,车上载着的是家人对我满满的爱。外婆的双手布满了老茧,那般的粗糙,递来的鸡蛋一颗颗那般的小巧、精致、光滑;父亲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皱纹,给我的袋子里装的是那不知何时从地底冒出个头的鲜嫩冬笋;母亲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在锅里翻炒着我最爱吃的咸菜,酸酸的,又那般甜。
他们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不知道之乎者也,没听过元宇宙高科技,也不清楚量子力学对世界的改变。他们并没有很多的知识见闻,但却有一颗善良质朴的心,他们热情地用他们的方式爱我们。
他们是我们身边最可爱的人。
然而,我们却很容易忽视那些最可爱的人。年轻一辈的我们很多身处在闹市之中,各种信息飞速的撞击我们,我们变得浮躁,变得虚化,变得不再是真真实实的我们。我们在名利场中明争暗斗,我们在灯红酒绿中挥霍青春,我们拥有光鲜亮丽的经济数据却破坏了自然……
五百年前王阳明在龙场悟道,用行为造福了千万百姓,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心学。五百年后的我们在茫茫的信息中,更需要遵循着我们的良知,真切的致良知。用我们的行动去爱我们身边那些最可爱的人,从亲近做起,以至于众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至于天地万物一体。
【王阳明先生的小弟子,愿圣学昌明,人人都能拥有一颗幸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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