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1

"云海，不管曾发生过什么，我都十分感谢你的出现，感谢你曾为我赊过20多天的一日三餐，我再也没有机会偿还了。"

"当年那首歌，我再也不敢听了。我们必须要走出对方的世界，我们才能更好地生活，后会无期。"

把这段信息发给云海后，苏沫毅然决然地拉黑了他。

苏沫和云海是高中校友，自见到云海起，苏沫就喜欢他。

云海是那种低调内敛，甚至是孤傲清高的男生，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

可越是越这样，苏沫对他越是着迷。

高中毕业时，所有同学都给苏沫留了联系方式，唯独云海没有，他的联系栏里写着：若此生有缘，何处不相逢。

毕业后，大家各奔前程。

因家境贫寒，苏沫无奈地辍学了，而云海去了他理想的大学，两人的命运从此改写。

２

打工生活茫然又心酸，因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苏沫辞掉了第一份工作。

走出工厂，苏沫才发现，残酷的现实比高强压的工作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找份满意的工作太难了，苏沫穿梭在深圳的大街小巷，脚底都磨出了血泡，仍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冥冥之中似有指引，苏沫辗转来到了云海上大学的城市。

苏沫去投靠正在上大学的李浩铭，李浩铭是苏沫的结拜哥哥，没想到云海也在这所学校。

李浩铭得知苏沫的情况，说云海在校外租了房子，苏沫可以住他那里。高中时，他们仨都是学生会的，彼此都熟悉，李浩铭这样说并不奇怪。

云海收留了苏沫，自己则搬回了学校宿舍。

云海得知苏沫没钱，每天一到饭点，他就叫苏沫一起去小饭馆吃饭。

几天后，有同学过生日，李浩铭把苏沫也叫上，同学轮番给苏沫敬酒，苏沫经不住劝，喝醉了。

李浩铭把醉酒的苏沫送到男生宿舍，让云海送苏沫回出租房，当时云海正在给他妈妈打电话。

那一刻，苏沫见到了云海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体贴，他在电话前笑着说话的样子真好看。

可云海送苏沫回出租房时，眼看苏沫走得东倒西歪，也没有扶一下。

苏沫告诉自己，梦该醒了，我和他之间可能连幻想都不应该有。

在那里住了20多天后，苏沫决定离开。苏沫向李浩铭借路费。

李浩铭对苏沫说，"你别跟云海说路费是我借你的，因为他向我借钱，我没借。"

这时，苏沫才知道，她在这里的一日三餐都是云海赊的，云海的学费也是贷款的，苏沫知道后，心里五味杂陈。

尽管如此，苏沫也腾不出手去帮云海，生活已经把苏沫逼得退无可退，她决心收起内心的孤傲和倔强，踏踏实实地工作。

3

不久，苏沫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两年后，他们奉子成婚。

后来苏沫和老公一起承包工程，因意见不同，她和老公之间争吵不断。

争吵不断升级，谁也不想后退，吵到了无以复加，要离婚的地步。

又一次鬼使神差般的巧合，在苏沫工地干活的表弟上网时，居然通过加QQ的方式联系上了云海。

世界太小，好巧不巧，几番交谈后，云海知道网线另一头的人是苏沫的表弟，云海立即留了电话。

苏沫忐忑不安地拔过去，接通的那一刻，苏沫感觉心都要蹦出来了。

云海连珠炮似地问道，我很想你，我满世界找你，可一直联系不上，你过得好不好？

云海激动地说，我一直很喜欢你，以前我是个穷学生，不敢表白，只好装得很冷酷。我现在工作稳定，我不想让自己太遗憾，尽管我知道你已结婚，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原来，云海毕业后大病一场，在他病得最严重，感觉时日不多时，他最渴望见到的人就是苏沫。

云海在电话里让苏沫听《求@佛》，歌手唱得撕心裂肺，电话这头，苏沫哭得撕心裂肺，为这不合时宜的表白，也为自己争吵不休的婚姻，五味杂陈。

终于在和老公一次激烈的争吵打斗中，苏沫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去了云海的城市。

他们在一起呆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云海给了苏沫一生最好的浪漫和温柔。

苏沫准备离婚，云海表示支持，他并不嫌弃苏沫已婚的身份。可苏沫争取不到女儿，因为是异地婚姻，如果放弃女儿，女儿可能会成为苏沫终生的痛，苏沫非常挣扎，怎么选都是痛。

云海妈妈知道后，极力反对，她不能接受儿子疯狂地爱一个还没离婚的女人。

云海妈妈以死相逼，苏沫婆家也百般刁难，两人只好妥协。

４

那次分开后，云海妈妈很快就托人说媒，云海很快结婚了。

云海心如死灰，对朋友说，既然不能娶所爱之人，那和谁结婚不是结。

这些话，温暖又伤人。因为苏沫笃定云海是爱她的，所以当他的爱稀释后，苏沫会更加痛苦。

两人经常在QQ上诉说彼此的思念，苏沫始终相信，他的情意没有变。

一次因工作需要，苏沫路过云海的城市，两人约好见见，并约定，不去见任何朋友，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云海答应了。

结果，云海在车站接到苏沫时，旁边还有云海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云海说他是送我们去酒店的。

有外人的参与，苏沫心里有些不悦，但没说出口。

小伙很会来事，他请云海和苏沫去了一家非常高档的餐厅，极致奢华浪漫。

全程他们都在谈工作，苏沫反倒像个陪客，尴尬且拘谨。

饭后，小伙开车送两人去酒店，他替他们交了房钱，还有押金。

晚上，苏沫说了句可能不该说的话，惹怒了云海。

云海一直不理苏沫，苏沫自讨没趣，就跑去床那头睡，一整晚两人礼貌极了，谁也没有碰谁。

那句话是：“云海，你的乙肝病情恢复正常了吗？会不会有传染？”

云海听了，非常生气，“我还有艾滋病，你怕不怕？”

云海生气的样子让苏沫十分委屈，苏沫从来没有见他这样。

可能苏沫真的不该那样问，云海很敏感，可能觉得苏沫在嫌弃他。

两人谁也没有解释，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样直到天亮。

５

第二天清早，云海妈妈打来电话，非常着急，“孩子病了，高烧不退，你赶紧回来。”

云海不假思索地说，“好，我马上回去。”

云海的爱人在外地上班，老人帮忙带小孩很少出门，她找不到医院。

苏沫知道留不住他，无奈地说，那你回吧。

苏沫以为云海会温柔地说，“你再睡会吧，时间还早。”当时六点不到，外面很冷。苏沫的回程车票是晚上，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没想到，云海态度决绝地说，"你起床吧，我好退房。"

退房！我退不是一样吗？苏沫在心里嘀咕。

可在云海心里，苏沫退和他退是有区别的。

开房时，那小伙交了300元押金，云海去退房，押金就退给他；如果苏沫去退，押金就给苏沫了。这是事后苏沫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

可能这段感情也就只值300，苏沫心里有点悲凉。

苏沫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拎起箱子，看了一眼她送给云海的礼物：真皮男包、钱夹和皮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沫没有和云海告别，她不知道云海有没有在门口看着她，看着她倔强而孤独的背影越走越远。

苏沫来到大街上，平时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异常冷清，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苏沫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样拉着箱子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一圈又一圈。

苏沫想着来时的欢欣雀跃，再看看此刻的"扫地出门"，脸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一直到晚上苏沫踏上返程的车，云海都没有给她电话或信息。

"孩子好些了吗，我上车了。"苏沫没忍住，又一次主动问候。

云海很快回了信息，"谢谢，孩子已没事。一路顺风。"

"谢谢"两个字足以扑灭苏沫想要重新燃起的火苗，她早已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是她过于依恋他的温暖。

幻觉般的温暖。

６

后来的日子，苏沫花了很长时间去忘记云海。在她快要忘记他的时候，又传来他的消息。

那天，李浩铭发来信息，“云海托我问你，如果他在死在异国他乡，你会不会难过？”

苏沫心一惊，虽然恨他的凉薄，但她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通过李浩铭的斡旋，两人又联系上了。

云海告诉苏沫，因工作需要，他出国了。

云海跟苏沫讲在国外生活语言不通的孤单，异国他乡饮食的诸多不便，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枯燥。

云海还说，他们所在的国%家在打@仗，他们离战@区不远，已经有两名同事长眠于此。

云海问苏沫，“你担心我吗？”明知故问。

云海说了句最要命的话，"越是孤单的时候，越是想你。"

“可能他就是我的克星吧。”苏沫又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云海断断续续地跟苏沫讲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自他俩不欢而散后的第二年，云海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开始生意很好，赚了不少钱。

可好景不长，这个朋友沾上了赌@博，一晚上输了个底朝天，导致资金链断裂，不得不关门大吉。

生意失败，他负债一百多万，原本不好的夫妻感情雪上加霜。

云海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房子车子全过户到了自己名下，云海心灰意冷。

云海说，"如果离婚，我可能会净身出户。"

"我老了可能是孤家寡人，要是真到了这一天，我会出%家。"云海无限伤感地说。

听了这话，苏沫心里七零八落，一边是云海，一边是家庭。

苏沫自从那次离婚没成功，她和老公进行了深刻地交流。

这几年他们在生活中慢慢磨合，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可苏沫总觉得生活缺少激情，所以，云海的出现又让她蠢蠢欲动。

云海问苏沫，“等孩子们都大了，你有勇气离婚吗？我们回老家去过田园生活，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家乡吗？”

苏沫没吱声，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苏沫也不知道云海哪句话是真的，苏沫不知道云海是否值得她这样飞蛾扑火。

没过多久，云海突然回国了，原来他爱人病了，需要住院。

头天下午接到电话，第二天云海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苏沫不知道他是出于爱，还是出于责任。

不管出于什么，苏沫都没理由吃醋，就算感情再不好的夫妻，生活了这么多年，打断骨头也连着筋。

虽然没吃醋，但苏沫矛盾极了，既庆幸又失落。

庆幸他对妻子的情义，失落也是因为他对妻子的情义。

云海爱人出院后不久，他岳父去世了。

云海非常难过，悲伤地说，“老爷子待我很好，每次回去看他，都要和老爷子喝几口。”

云海在朋友圈悼念老爷子，"您若在，人生尚有来处，您已走，人生只剩归途。"情真意切，苏沫相信他对老爷子的情意是真的。

云海说等他处理好家事，会来看苏沫。苏沫信了，开始期待，但云海一拖再拖，始终没来，感觉总有忙不完的事。

苏沫突然明白，他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而是她没有那么重要。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对你做了什么。他心里若有你，跨越千山万水都会回到你身边。

能和自己的老丈人处得不错的男人，和自己的爱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能我们都一样，围城的生活都不是十分美满，想看看围城外的风景，但终究是没有勇气离开的。”苏沫想。

苏沫愈发觉得对不起老公，也有愧于孩子，苏沫想收心，想用加倍的爱来弥补对他们的亏欠。

苏沫也感觉非常对不起云海的爱人，惦记别人老公这么多年，只希望他们以后幸福。

想到这里，苏沫毅然决然地拉黑了云海。　

爱而不得最虐心，也最无情。最容易拾起，也最容易丢失。

两人兜兜转转这么久，终究还是从无话不谈，到相忘于江湖。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不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