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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与骨灰盒——川端康成的人物塑造与人生观

樱与骨灰盒——川端康成的人物塑造与人生观

作者: 蓝川予鹤 | 来源:发表于2022-12-26 17:4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谈起川端康成的写作风格,多数人第一印象就是所谓“物哀”,而给予人们这种观念的,便是他作品中那精妙的人物塑造。也可以说,若想读懂川端康成,对其人物塑造方式的分析必不可少。

    川端康成在人物外表上下的功夫一点都不少,但却很难被人们察觉,他在描写人物时,擅长将其与他人的感受相结合,如《雪国》中对叶子的描写。当主人公岛村第一次在火车上遇到叶子时,便“心都几乎为之颤动”,川端康成大量使用侧面描写,细腻地描写岛村为了偷看她的种种动作,这段文字对叶子的外貌没有丝毫涉及,但却在读者面前展现了一个维纳斯般美丽的女性。读完书中的这一部分,没有人能准确地描绘出叶子的外貌,正是因为太令人心动,才令人无法描述。

    川端康成在刻画人物时,常常会用几个短句描写人物的细节。《千只鹤》中有这样一句话:“文子说着,从肩膀到胸部暗暗地露出了腼腆的姿态。”如何做出这样的姿态?不知道。但只凭借一小句,便勾勒出了一个腼腆内向的少女。《篝火》中的道子面对“我”的求婚,“脸倏地失去了生命的光泽,转眼又隐隐约约地泛起血色,脸儿又飞红了。”脸部的变化,也代表着心情的变化,从面对表白时的惊讶到镇定后的羞涩,正是一个纯洁的十六岁少女在喜爱之人面前才会展现的真实感情写照。

    川端康成善于利用文章中的愁绪与环境来表现人物心理。《千只鹤》中,菊治身处的环境基本在茶室附近,恬静淡雅的环境与他内心的纠结情感形成鲜明对比。终被打碎的志野水罐、离开的文子小姐、似乎是为了逃避才定下的婚姻……一切的意象和故事脉络,都笼罩着一片抑郁的情绪,这也是菊治内心的反映。他自认为是导致太田夫人自杀的幕后凶手,又深陷在对文子小姐的企图中无法自拔,同时也对亡父情人近子的挑拨感到不胜其烦。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菊治身心疲惫,也有过自杀的念头。似见非见而又若隐若现,菊治无比芜杂的心绪与茶室的静谧意境产生的冲突,正是川端康成在塑造人物方面最好的体现。

    一部好的小说,人物之间的互动是必不可少的。《千只鹤》中,菊治在看到雪子第一面就对她产生了兴趣,又被千子身上与她母亲太田夫人极其相似的伤感所吸引。正因为自以为配不上高洁的雪子,所以拒绝了安排的相亲,但却无法忘怀;正因为千子身上的哀伤、柔弱和自身的负罪感相契合,所以才有所企图。《雪国》中,驹子与岛村也不单纯是艺妓与客人的社会关系。驹子在自己恩人之子将死之时,却执意要送岛村去火车站,她的理由也很单纯,“害怕看见人死时候的样子”,这引发了岛村的思考。驹子总是挑“奇异的时间”来拜访岛村,走的时间也十分随意,亦不怕让他看到自己醉后的丑态,什么话也说,毫不忌讳。与其说这两人是恋人,不如说是一种浪漫的、悲哀的、但不会有结果的利用关系。岛村从驹子身上感受生命与人格的自由,而驹子从岛村身上汲取艺妓生涯中缺失的友谊和爱情的余热。

    川端康成的人物塑造与作品的整体基调,都建立在物哀的基础之上。《伊豆的舞女》中,主人公“我”与舞女一行相遇并一同旅行,二人并未互相确定心意,却在有意无意的交互中给予读者初恋般的美好感觉。作者将二人这种被友情与爱情的纱网笼在中间的情感物哀化,营造了一种空寂的、虚无的、却十分具有现实感的背景,为全文笼上了一层水的面纱,二人在短暂旅途中的思绪也如在水中的月影,清晰而又模糊。这便是川端康成的物哀——是惆怅、伤感、迷茫等轻于悲哀的情绪的集中表达,它们比悲哀恬淡、平和,却有着不输悲哀所表达的意味。

    在这浓重物哀之情的背后,是川端康成自身的经历。在幼年时,他的父母、姐姐、祖母相继去世,少年时,祖父也离开了他。这为他留下了心灵上无法愈合的伤口。这道伤疤伴随着他的一生,让他苦闷而抑郁,也决定了他的作品以内心的挣扎痛苦和对救赎出路的渴望为总基调。

    川端康成在实施自杀后,对前来抢救的人说“辛苦你了”,这足以证明他本身也对死亡的态度极为淡然。这同样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他注重死亡之后的发展,而不是死亡本身。《雪国》中,行男的死成为叶子悲剧的伏笔,也是岛村与驹子关系不会圆满的隐喻。《千只鹤》中,菊治在父亲死后,开展了一段在矛盾和挣扎中的故事。可见,川端康成并不以“死”作为故事的总结局,而是将死亡变为跳板,为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

    藏在川端康成作品中更深层次的事物,便是对救赎的渴望与追求。所谓“救赎”,是指解决复杂人际关系与自身朦胧欲望的方法,而这往往是徒劳的挣扎。这也与他童年的经历有关。童年时的川端辗转于各个葬礼之间,他还写过一部短篇《参加葬礼的名人》来自讽童年的悲哀处境。《千只鹤》中,文子与雪子的二选一,在意识流的人物内心描写中不断更迭答案。茶室、志野水罐、体香、内疚、自杀……随着事件的发展与环境的影响,男主人公的预备选项一次次被清空,一次次被改变,他也不断追求着解决的方法。因为文子的离开才迫使他最终选择了雪子,但他内心的矛盾却依然存在,看似解决了一段复杂的关系,但真正的心灵救赎却从未出现。

    与太宰治相比,川端康成很少在作品里展现对死亡的向往。但不可否认,川端对“破坏”情有独钟。《睡美人》里,黑色肌肤少女的猝死惊醒了老人的美梦;《伊豆的舞女》中,“我”与艺妓少女的分别令人动容……“所谓悲剧,就是将美的东西破坏给人看。”而他破坏的不单单是某个实体事物,更是一种意境。先构造出一个美好的意境,将读者引入其中,正当其陶醉时,便忽然将什么破坏掉。这种破坏不是简单的粉碎,而是某种关系或是有象征性事物的破坏。《千只鹤》与《波千鸟》中,川端康成破坏了文子与男主人公的关系,让她返回老家,离开男主人公身边,从而吹散了二人之间笼罩着的负罪感、内疚与爱慕的阴云,营造出一种无尽的哀思,一种渴望之物不可得的伤感。

    总之,川端康成的人物塑造根植于他内心的悲哀之中,这内心的悲哀也是他作品的支点,亦是他成为小说大家的基石。正因为这内心的悲哀,才有了一部部著名的作品,才有了我们熟知、钦佩、向往而又为之动容的川端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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