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珊
001
王大海今晚喝了二两白酒，脸泛了红，蹙着眉，眼神飘忽迷离，时不时双手捂脸，喉结上下耸动。
路边露天大排档，十个男人围在一桌，喝酒畅聊，灰色工作服上满是油漆和尘土，王大海却穿一身熨得一丝不皱的黑色条纹西装，有点扎眼，他是装潢公司老板。
今天是中秋节，他没有给员工加班工资，也没有发节日慰问礼品，手下人嚷嚷着吃顿饭，他蹙了一下眉，虽说现在公司利润不比以前，但是拒绝的话，太不近人情了。
饭还没吃完，电话响了。
“今天中秋节，你要过来陪我。”
一阵晚风吹来，寒意入骨，王大海缩了缩脖子，扫了一眼喝的正兴的工人，轻轻挂了电话。
“你们继续吃，单我买过了，我有点事，先走了。”随即叫了一个代驾。
王大海车还没停稳，林静已经在小区楼下恭候多时了，王大海咧着嘴，下了车。
林静穿一袭低胸黑色绸缎鱼尾裙，大波浪一直倾泻到腰间，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风情万种的红唇，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细削光滑的大长腿。
在皎洁月光映衬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王大海很自然地脱下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林静肩上。
然后箍着林静腰，上了楼。
“露这么多，给谁看呢。”王大海不动声色地说着，但是手臂明显用了力，林静身子跟他贴的更近了。
“你今天真美。”
王大海一只手捏着林静屁股，一只手关了灯，熟车熟路褪去林静身上衣服，席梦思床垫突然凹了下去，然后是一阵剧烈颠簸。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王大海开了灯，两人腻歪地看着对方，似乎意犹未尽。
王大海光着上身抽着烟，林静像一只安静的猫，眯着眼，轻伏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王大海用指尖轻轻抚摸林静头皮，静静看着她。
“我得走了，不早了。”
林静缓缓睁开了眼，抽走了王大海嘴里的烟，放到了自己嘴里，烟雾缭绕中，外面传来了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还要我等多久？”
林静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大海。
“我肯定会娶你的，但是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再给我点时间。”
王大海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嘴唇有点干，起了皮，似乎最近说的话有点多。
“外面下雨了，你注意安全。”
“放心，我请了代驾。”
王大海走后，林静久久地站在落地窗前，随着滴答滴答的雨声，她的思绪也飘向远方。
她是个经历过沧桑的女孩，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从小就缺乏父爱的她，很没有安全感。
谈过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时间很短，她渴望有人温暖自己的心，又害怕爱情失去时抽离的痛，所以她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刺猬。
直到王大海的出现把她身上的刺一根根拔去，她曾经是王大海公司前台。
王大海第一次看到林静就愣傻傻地看直了眼，林静那双眼睛深邃清澈，脸上却包含风霜，他觉得这女孩有故事。
没几天，王大海私下里开始约她，林静推脱几次后，王大海依旧坚持不懈，她勉强去了。
王大海开始只是跟她聊聊天，像个知心大哥哥，仅此而已，林静逐渐放松了警惕。
她告诉王大海，继父曾经对她不轨，上衣都被撕开了，她拿剪刀以死相逼才制止，母亲不相信继父会那样对她，她含着泪离家出走了。
王大海不动声色的听着，林静第一次把自己的伤疤展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压抑许久的秘密有了出口。
王大海喜欢林静，喜欢她的柔弱，喜欢她的拘谨，也喜欢她的蜂腰大长腿，百看不厌，但是都深藏于心。
林静喜欢跟他倾诉，王大海不遗余力展现自己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的成熟男人面。
两人每晚隔着手机屏幕有说不完的话，林静常常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她发现自己深深陷入了王大海的温柔乡。
王大海第一次牵林静的手，林静没有拒绝，一个月后，王大海发现林静是处女，他发誓要娶她。
他告诉林静他不爱他老婆。
002
王大海老婆叫刘丽，跟有些男人一样，他是靠老婆起家的，当初的房子也是老婆出钱买的，但并没有写他的名字。
不是刘丽不愿意，是王大海自尊心作祟。
“妈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总说胡话，说自己活不长了，我一听心就揪着。”
刘丽身着灰色睡衣，胸口有两块油渍，厚厚的头发盘成了发髻，腰上已经有两层游泳圈，虽然她才三十三，但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但是她跟家庭主妇不一样，医生说她子宫天生畸形，生不了孩子，本来有些自卑的王大海瞬间挺直了腰杆。
王大海整天在外面忙，母亲中风以来，刘丽已经照顾了母亲快两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明天送妈去医院，不吃东西怎么行。”
刘丽蹙着眉，点了点头，脸上聚着愁云。
王大海跟刘丽没有爱情，但有感情，没有爱情的时候有感情也能过，但是遇到了爱情，光有感情就过不下去了。
王大海躺在床上，刘丽鼾声震天，还穿着那件带着油渍的睡衣，王大海本能地挪了挪身子，离刘丽远了远。
第二天，医生神色凝重，叹气摇头，只说了句，多让病人想开心的事。
王大海跟刘丽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都默默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王大海有点哽咽，手拧着西装裤子，平整的裤子被他拧了个菊花。
电此时电话响了，是林静，他瞥了一眼刘丽，起身去角落接了电话。
“我怀孕了。”
王大海拿手机的手一颤，火速去了林静那里。
当他看到检查报告时，他笑了，笑得跟孩子一样，他终于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下定决心跟刘丽离婚。
他约了刘丽在医院最近的一家西餐厅吃晚饭，刘丽已经不记得上次吃西餐是什么时候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牛排。
坐在对面的刘丽，头发糙了，枯黄了，皱纹深了，胸往下掉，腰却往横里长，最无奈的是他跟刘丽几乎无话可说，他真的没有勇气跟她过一辈子。
林静不一样，她能生养，而且是那么鲜活生动，风情万种，不管是抚摸还是深入都让王大海荷尔蒙倍增。
“刘丽，我想跟你说件事。”王大海放下了刀叉，一本正经地看着刘丽。
“正好，我也想跟你说件事。“刘丽也放下了刀叉，用手摸了摸嘴边的黑椒酱。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医院电话来了，王大海母亲走了。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白布已经盖上了王大海母亲干瘪的身体。
003
有了孩子林静逼的更紧了，林静开始发脾气，两人常常吵得面红耳赤，林静摔东西，甚至伤害自己。
王大海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不停挠汗湿的头发，迟迟不给她一个准数，只是告诉她肯定会娶她，没有男的愿意绝后。
林静独自去医院检查胎儿，宝宝两个月了。
检查完各项指标都正常，出医院后，林静兴奋异常，低着头，右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皮，开心地笑了。
可是当她笑完抬起头时，一辆摩托车飞速朝她驶来，她惊慌失措，一声闷响之后，她两眼一黑。
醒来时，孩子没了，肇事者逃逸，林静万念俱灰，脸色蜡白，两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嗓子眼发苦，喘口气都生涩的要命。
警察问她有没有看清肇事者，林静说只看到他带着黑色的头盔，没有看到脸。
王大海沮丧地坐在床边，西装皱了，领带松了，里面的衬衫领子也黑了，头发耷拉在脑门上，油腻腻。
林静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娶我？”
此刻的她太需要一个承诺了，她泪眼婆娑，满怀期待地看着王大海。
王大海却嘴唇紧闭，起身给林静削了一个苹果，林静歪过头，泪水簌簌往下流。
“没了孩子，你就不娶我了？”林静哽咽着。
“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你还年轻。”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跟她离婚。”林静声音有些沙哑。
“我手头还有些事没处理好。”
这句话林静耳朵已经听出了老茧，这种漫无期限的等待，真的让她快崩溃了。
林静出院后，王大海悉心照料，亲手煲汤做饭，还帮林静收拾屋子，洗衣服，但就是不提离婚的事！
可两个月后，王大海突然兴奋地告诉林静，他跟她老婆离了！
“真的？”林静触电般从王大海怀里跳了起来。
王大海点了点头，“房子是她的婚前财产，所以判给她了。”
“不过我还有自己的事业，不敢说让你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
林静倚在王大海心窝子里，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心里有疑惑，王大海怎么突然就能离婚了。
她每次问王大海这个问题，王大海总是躲闪她的目光，支支吾吾绕开话题。
林静的好奇心从一个点迅速溃散成一支军队，将她攻陷。
她爱王大海，她想爱的明明白白。
她决定去找刘丽，她在小区门口等到了刘丽。
刘丽傲凸地把她从头看到脚，兀自一笑，难怪王大海会嫌弃自己。
林静仔细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头发竟然有了几根银丝，神情愁苦，身材臃肿，走起路来像一个移动的果冻。
林静深吸一口气，鼻翼一抽，鬼使神差说了句。
“对不起。”
这句话她是发自内心，面前这个女人曾经她也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少女，对爱情充满希望。
刘丽睁大了眼睛，先是愤怒，然后慢慢变成了无奈，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太阳穴突突地跳。
“王大海当年穷，我娘家出钱出房子，帮他创业，我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还照顾了他妈妈两年。”
“可惜，最后他却说，光想想要跟我过一辈子都觉得——可怕。”
“那一刻，我心死了。”
刘丽掩面而涕，这么多年的付出，只换来一句“可怕。”
“所以你提出了离婚？”
“不，是他提的，我不能生养，离了也只能做后妈，可是他说对不起我，但他不想绝后，我还能说什么。”
“离了也罢，我做够了家庭主妇，现在想自己创业，不想再依附男人，男人都是现世和薄情的。”
“那他之前为什么都没提？我有了宝宝的时候他都没提，虽然后来我宝宝没了，被一个带着头盔骑摩托车的人撞了。”林静声音越说越小。
刘丽眉头蹙了一下，猛地挺起身子，若有所思，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嘴唇紧紧闭着。
刘丽不愿意说，林静也不想再问她。
004
林静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她先是冷了几天王大海，王大海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他，然后身子也不给他碰，两个星期后，王大海急了。
“你老实告诉我，我有孩子的时候，你都没跟你老婆离婚，怎么现在突然就离了？”
王大海躲闪着林静的眼神，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不交待，这件事便会是横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墙。
“你有孩子那天，我下了决心要跟她提出离婚，但是那天晚上她告诉我，现在住的房子年底拆迁，拆迁款不菲，打算买两套新房。”
“你知道现在那套房子是她婚前财产，但是再买两套的话就是婚后夫妻共同财产，就算离婚，我也可以分一杯羹。”
“你也知道，我现在公司效益不是很好，我当时只是想着存一笔钱给你和宝宝，仅此而已。”
“那后来呢？”
“后来刘丽说她打算拿拆迁款跟朋友投资一个美容院，她想自己创业。”
“我看拆迁款没指望，就提出离婚了。”
林静瘫坐在床上，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
王大海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蜷缩在角落。
林静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两人和好如初，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况且王大海自私也是为了她和宝宝。
两人准备领证。
刘丽又找到了林静。
“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摸着良心，我思虑再三，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看男人眼睛要擦亮一点。”
刘丽顿了顿。
“开门见山说吧。”
"我有天买菜回家，看到家里地上有泥脚印，桌子上还有一个头盔，王大海后来把那头盔藏了起来，我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工人来我家落下的，昨天头盔被我被我在杂物间找到了。”
“那天晚上保险柜里少了一笔现金。”
“我问过王大海，拿钱做什么去的，他跟我说手下一个工人家里出了点事，急用钱，我当时也没多说什么。"
“头盔，我带来了，你看认不认得。”
林静看着那头盔，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住地颤抖，都快成筛子了。
“他那时候知道房子年底才拆迁，那段时间我逼得紧，他竟然.......，还冠冕堂皇说当时拖着不离婚是为了我和宝宝，他就是为了他自己！”
林静嚎啕大哭，不顾周围人投来怪异的目光，刘丽呆呆看着她，同为可怜的女人，她又比她好到哪里去呢？
林静回到住的地方，收拾好了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
桌上放着一个头盔。
王大海回来后看到桌上头盔噤若寒蝉，眼珠仿佛要撑破眼眶，双手颤抖着打电话给林静，可是电话一直是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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