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蘋安
01
我，是一粒种子，风把我带到尘土里，风萧萧，秋风已近，夜色下，心门处，问万家灯火，我生的意义？
清晨，雨露均沾，花草新生，阳光洒满大地，花儿开了，草儿绿了，落英缤纷。蜜蜂嗡嗡地，釆花蜜；小白羊咩咩地，寻找绿草；小水珠晶莹剔透，凝视着这些小生物；路旁的枝头上飞着一只喜鹊，欢快地唱着歌，创造着音乐的，一个一个的音符跳动着……，问，花草鸟蜂，为何而学？
沙漠，静，无风，一望无际，如平静的湖面，却又起起伏伏，似山峦叠嶂，上下左右，天上人间相接。沙漠之舟，停泊靠岸，歇息、拼搏、奋斗、进取，目标，精神、惊悚呼魂，扰心涛，我心喜何在？
夜，静思，握笔，一张张试卷，一道道题，一堆堆的书，奋笔疾书，只为那答卷上，红色的一个数字。
为此，妈妈起早贪黑；为此，妈妈焦灼不安；为此，妈妈容颜憔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丝万缕白发苍。
忽地想起梦里那大海，在那桃花潭水深千尺处，藏匿着波澜不惊的大海，我多想拥有一艘上帝赐予的诺亚方舟，把一切众生，一切烦恼，一切不快，一切搅扰，一切试题，一切闹人的日子，善意谎言，统统把它摒弃在大船之外。
只有，我，一粒种子、花、草、露珠、小羊、喜鹊，我们一直漂浮，一直在大海里航行，犹如诺亚方舟漂着，直至船泊之外的一切毁灭、消失殆尽。再漂向地球，驶向海岸，开疆拓土，寻找生命。洒满鲜花、草籽，沙漠变了绿洲，露珠变成了湖海，小羊繁殖了动物，喜鹊换来鸟虫，我被一阵风埋进泥土里，遇见了世界，重新绽放于世间。
我有了爸爸妈妈，我有了家。
02
刘可，我的爸爸，一个普通工人，常年工作，早出晚归。一身怨气，脾气暴躁，容易着急。他发脾气时，家里没人敢说话。妈妈说，我的出生，带给了他几天的欢喜，之后就一如往昔。
刘可，喜欢运动，他一直认为在健身房里，踏在跑步机上跑出来的汗，比较洋气。他每到休息日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背着他的一套装备徜徉于健身中心。因此，他办会员一点也不会浪费，更不需要花心思售卖二手会员卡。
我没出生前，他拉上妈妈一起。我的到来，使他在健身房变得孤单，没有了妈妈和他一起，他一开始极不舒服，后来慢慢地适应了，倒是有一点点开始享受这份孤单了。他那一米七五的个子，因长期运动，胳膊上、小腿肚子上都是肌肉，看上去极其健壮。
妈妈为了照顾我，工作也停止了，她一心一意地扑在我的身上。她对我是用心良苦，望子成龙，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以至于我时常感到透不过气。她则精力充沛，对于我的风吹草动，她的眼睛看不到、鼻子也能第一时间嗅到，充满警惕，我永远逃不出她的掌心，这引起我不断地挣扎。
从小婴儿开始，我吃的、穿的、用的，妈妈都无微不至，我惊诧于她的精力，她的内心，为了我，她瘦小的身躯全是能量。
慢慢地，我能上幼儿园了。我哭着闹着不肯去，我推开她，“妈妈，我就不去幼儿园。”校门口，妈妈尴尬地哄着我，无论我如何闹，她都不改变态度。有时，她心情好，很是耐心地劝我；有时，我哭闹，她看着我，束手无策，她也哭；有时，她也有脾气，大声地训斥我，并且命令我，不去幼儿园不行。我最怕妈妈大发雷霆，就撅着嘴，一边哭一边气呼呼地走进校门，回头会看到妈妈看着我，摆手，一脸的严肃。
后来，我喜欢上了幼儿园，就愉快地在校门口和妈妈摆起小手，“妈妈再见，晚上按时来接我啊！”我最怕妈妈晚来接我，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都和家长走了，我就觉得自己像要被丢弃了一样，疯狂地想要妈妈。妈妈会准备一些小饼干，我愉快地像个小白兔，见到了心爱的胡萝卜。有时爸爸也来接我，我怕爸爸，爸爸几乎不对我笑，他说，“你是个男人，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不能哭，不允许流眼泪。”
我更不敢，在放学后肚子饿得鸡肠咕噜时，向他要点吃的。按道理他老来得子，好不容易，费劲了精力弄出一个儿子来，应该很喜欢我，很疼爱和宠爱我才对，可是，这个叫刘可的男人，从我懂事起就不敢亲近他，生来害怕他。我见他，如老鼠见猫，迅速躲开。我一直以为，他一生钟爱的只有工作和健身。想不到，有一天，他却开始关心起了我的学习，这让我感到措不及防。
03
幼儿园天真烂漫的时光一去不返了，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走进了小学，开始了别开生面的小学生活。
正当我屁股后面夹着尾巴，摇摆摇摆的享受小学时光时。期中考试了，期末考试了，看着我倒数的成绩，妈妈，开始东奔西走地请教各方提分大咖，帮帮她儿子的成绩。她不甘心地告诉我，“你是个学渣。” 她还说，“我多么希望你是学霸。” 我天真地回应她，“我是学渣怎么啦！”听我这话，我能想象出她有多么生气。 渐渐地她开始对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四年级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告诉我，“四年级，是小学的一个转折点，你得收收心，好好学。” 我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却依然我行我素。她开始一次一次地吼我，不停地索罗我，她现在一门心思只记得我的学习成绩。小时候那个疼爱我，包容我的妈妈不见了。我的分数是她一天里最重要的事情，她望子成龙的那份心切，使我感到她疯了，亦或“似疯非疯”的边缘……
她开始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她的面容憔悴，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她一看到我就忧心仲仲地说，“儿子，你作业写完了没？” “你这次测试考了多少分？” “你好好学，把成绩提上去，现在四年级关键时刻。” 我看着妈妈，突然有点心疼，有一天，我决定奋发图强了。
妈妈看着我的努力劲，她眉开眼笑了。一个“学渣”要想把成绩赶上来，是何其的不易。我必须用百分之二百的努力，除了吃饭、睡觉，我都捧着书，捧着作业，背英语单词，做数学题，那个努力的样子，自己都有点感动了自己。
妈妈又恢复了温柔可亲，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她的脾气小了，脸色也变好了不少。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真把成绩给搞上去了，从“学渣”一耀成为了“学霸”，老师们都感到不可思议。于是，我的尾巴又开始摇摆了，开始翘了，往上翘着，我告诉同学，“我是天才。” 但我没得意几天，我的成绩又开始往下掉了，现实真是哗哗地打脸啊！
这个时候，我的爸爸刘可，暴跳如雷，脖子上满是青筋凸起地对我呵斥到，“你小子，既然能考好，这说明你不笨，而是因为你没有努力，从现在开始，取消你一切看电视，打游戏，和同学鬼混的时间，我要你一门心思给我搞成绩。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我吓得半死，躲到房间里，我开始疯狂学习，疯狂到怀疑人生。
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好学生，一个埋头只在学习的好学生。我只要成绩，要高分。我不允许自己有丁点儿的失误，我不允许自己考差。我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原来我脑子这么好使。
那个调皮摇尾巴的孩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只要书本的孩子。在爸妈和老师的眼里，我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晚上，我睡的越来越晚，妈妈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从倒数前三摇身一变变成了正数前三。刘可，不再凶神恶煞地看我，他专心地去健身中心，得意地告诉健身教练他有一个“学霸”儿子。
五年级，我成了稳居前三的尖子生。但我越来越瘦，越来越沉默，我没有了尾巴，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我的脸是灰色的，我走路都感觉有气无力。我时常坐在教室角落里看着操场上飞奔的同学，得意洋洋地奔跑。我把目光收回来，聚焦在我手里的题目，我要为妈妈学习，我不要爸爸用凶巴巴地眼神看着我。
我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叹气声，我感觉我的心生病了。可是，又没有地方不舒服。我喜欢上了考试，一考试，我就有了活力，捧着分数回家。我看到了妈妈眼中的亮光，爸爸眼中的得意，有一天他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越来越像男子汉了。” 我有吗？我低头看着单薄的自己，风一吹都可能把我吹走。我走进房间，继续夜以继日地学习。
04
这一天，我生病了，我真的生病了，我感到四肢无力，发冷，可是今天有个考试，我告诉了妈妈，“妈，我不舒服，我想请假。” 妈妈却匆匆地给我吃了点药，把我逼了去，她说，“考试不能不考。” 我硬撑着去了，我的头疼的厉害，手发抖，身子发抖，脸发黑，眼睛肿了一样雾气缭绕，试卷上的题目在晃动，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交卷最后一刻，我晕倒了。
老师把我送到了医务室，医生给我喝了一点葡萄糖水，我浑身发烫，烧的很高。我不记得老师怎么叫来了妈妈，我怎么去了医院。我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妈妈焦急地在一旁守着。刘可，我的爸爸，也在，他看我醒了，他说，“你小子，要把你妈吓坏了。” 鼻子酸酸的，辣辣的，这个只有工作和健身的男人似乎在关心我。
妈妈喊来了医生，医生摸了摸我的头说，“没事了，烧已经退了，我给你开点药，就可以回去了，这病毒性感冒，容易反复发烧，再起烧时，一定要记得及时吃药。” “谢谢医生。” 妈妈说。
回家后，我精神好了许多，但不知何时，即使生病，我也不再向妈妈撒娇，也不想和她说话，我把自己关进我那十几平方米的笼子般房间里，做功课，我的脑子里除了功课，作业，题目，想不起来还能干点什么。我摊在书桌旁，大脑皮层在肌体里免疫，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窝火。身体无力渗透了般的感觉，这引起我怀疑人生，心里不断地发出来一个声音，“学习，我活着就只是学习，满足爸妈的虚荣心。”突然，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开心，沮丧压得我喘不过气。对着门外喊，“妈，我想喝水。” 我想，也许喝点水就会好了。
妈妈给我倒了杯水，她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把那有点烫的水杯放在桌子上，她开口了，“不知道，你能考多少分？这晕倒了，明天要请假，又要耽误学习了。” 听这话，原本烦躁的心又进入更加不安的状态，我都这样了，你还只记得学习，我死了呢，我死了，你在不在乎？想到这，我感觉憋得两眼冒火花，脸上火辣辣的，心揪着般痛了一下。不想和妈妈说话，不想看见她，只想一个人，看着天花板发呆。“妈，你出去吧！”
我又关上了门，扒在二楼的窗户上往外看，往下看，没有人，天近黄昏，地上一片荒草，枯叶凋零，“飘飘落落”般。身子很重，头有点儿昏昏沉沉的，我躺到了书桌旁的小床上，一动不动，眼珠子都懒得动一下，今天，我精神分裂般想不出生的希望，活着的意义，人生来，只为学习吗？严重怀疑妈妈的话，那要是死了呢？
夜又来了，我昏昏欲睡，感觉轻飘飘地，我抱住被子，抱的紧紧地裹在头上，透不过气来，又踢开去，一个夜晚，一直重复着这些动作。
05
天亮了，我警觉地爬起来，该上学了。爬下床去了厕所，妈妈在为我做早餐，她没有给我请假的意思，她说，“不发烧了，应该好了，今天就去上学吧，课耽误不起，影响成绩。” 听到“成绩”两个字，我心里又莫名的生出一股气来。爸爸，照旧吃饭，披外套，换鞋，拎包，出门工作。妈妈，开车送我去学校。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我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老师宣布了分数，我从前三名掉到了二十几名。这是意料之中，我想，下次身体好的时候再考回来，我会努力的。但那个叫刘可的男人，那个生我的爸爸，那个只关心健身的人，这一次又“关心”了我的成绩。
晚饭后，我不想写作业。我想看会儿电视，我刚把摇控器的开关按了一下，电视屏幕的光，刚刚闪了一下。刘可走过来，一把夺掉我手中的摇控器，“成绩退步这么多，你还看电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碰电视。” 我反抗，“我就要看，我现在不想写作业。” 小小的我，竟然去挑战了权威，我竟然想要去爸爸手里夺回遥控器。刘可，轻轻地一甩胳膊，我就倒在了地上，妈妈从厨房里出来，我无助地看着她，可是，我听到的是，“你这次考的很差，赶紧去学习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我感觉我的眼睛能杀人，我用忿恨的眼神瞪着他们一会儿，走进了房间。“学习，只关心学习。我是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爱我，只是爱我的成绩。”得到这个结论，我伤心欲绝。
我一个字也不想写，我开始痛恨书，痛恨作业。我拿出好久没动过笔的图画本，那是我曾经喜欢的，向往的画本，打开落满灰尘的画笔盒子，随意地抽出一根来，翻开画本的空白页，动起笔来，心中有一股清新流入，自然流畅，我想我的面容是舒展开的。在我的画笔驰骋沙场，无限欢乐的时候，妈妈打开了我的门。我极速地把作业本覆盖了上去，妈妈送来一盘水果，看到我在写作业，笑容瞬间降临到她的脸上，然后，她又悄悄地离开了。
接下来，这个场景反复出现。在我的作业做的越来越差，考试又没考好的时候，刘可打开了我的作业本，我能感觉到他那一刻的恼怒。那个越来越关心我成绩的爸爸又怒了。
他看着我一脸不屑，无辜，没想法的表情，他慢慢地抬起了手，伸开了巴掌，我感觉到两眼冒着“金花”。他又用手指着我的头，嘴里骂着“废物”，然后，一脚把我从屋内踢到了客厅，我的腿感觉到好麻，痛苦地看着他，忍着不让眼泪下来，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他又要拿皮带抽我，被妈妈拉住了，把他推到了门外，妈妈看着我叹气，她又开始说着，不好好学习，将来会怎样，我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卧室，“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泪水无声地流淌，心中那个关于“生”的声音又在呼唤，又在质问，我需要找到它，我活着的意义，只是学习吗？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成为了一名画家，自由地在大自然写生飞翔。我的心犹如插上了翅膀，翱翔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麦田下，守望着一颗欢愉的参天的古树，那里包含着我生命的灵魂，我笑容可掬，神采熠熠。一只蜻蜓飞过来，我伸手想抓住它，我抓住了笨重的书包，梦醒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摸了一把鼻涕，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好像有人推了我一般，我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之后是落地的声音，二楼，并不高，但也能听到“碰”的沉闷声，客厅里的妈妈听到这异样的声音，她抓狂地像一只母狮子，疯狂地吼着刘可，那个脾气暴躁只知健身的爸爸，突然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飞奔到我的身边，我感觉到他嘴唇发乌，他在哆嗦，120，他想起来了……，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妈妈扑倒在我的身边，泣不成声，我感觉到，她的抓狂，无助，她快死了一般的痛苦。
老天爷保佑了我，保佑了我的父母没有失去花了大半辈子弄出来的儿子，我只受了点皮肉之苦，并无生命危险。医院里，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的战战兢兢。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妈妈的白发，爸爸的皱纹，他们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沉默，我们仨一起陷入了沉默，哭肿了眼睛的妈妈欲开口又闭上，爸爸的眼睛布满血丝，他迷茫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垂头丧气。
我拉住妈妈的手，把脸埋了进去，妈妈抱住我的头，她哭的撕心裂肺，颤抖不已，好久好久……
耳朵上方似乎有个声音，那是上帝对挪亚说的话，你还活着，一切还来得及……不然，就晚了。
外面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心底的那个声音还在回答，孩子，人的一生，极其短暂，生死只是瞬间，死亡会在你认为不可能来临的时候降临，那时，这个世界上，你想到哪里去，一切就会变得太迟了。
我出院了，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走在阳光照耀下，回家的路上……
蘋安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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