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离娄下》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指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的人也可以是君子,一个人只要是按照原则来行为做事,就算不得不守信。孔子也说过:“匹夫匹妇之为谅”,可见不讲原则地信守承诺之事,并不是多么值得称颂的高尚行为。
如若为了维护自己讲诚信的“好名声”,一味地讲诚信,对原则却视若无睹;那么,人在这种“好事虚名”之盲目思想的驱使下,就可能会胆大包天,为所欲为,哪怕是违法犯罪的事情,还会满以为自己始终都居于道德的至高点而沾沾自喜呢。
而自古至今,这样的人,何其多也!
《史记》的《梁孝王世家》、《袁盎晁错列传》都有载:梁孝王刘武是窦太后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孝景帝的同母弟。一次,汉景帝与梁王宴饮,于微醺闲谈时随口就那么一说:“朕千秋万岁之后,传位于梁王你。”梁王虽然明知这不是哥哥的真心话,急忙谦虚地推辞着,但其实他内心的皇帝梦还是被勾引起来了,且当时的太子还未确立人选,梁王心中不由得暗自惊喜,窦太后更是为此高兴异常。
前154年春天,吴楚等七国叛乱。吴楚首先攻击梁国的棘壁,杀死数万人。梁王据守睢阳城,命韩安国、张羽等人为大将军,抵抗吴、楚之兵。吴、楚受阻于梁,不敢越过梁国向西进兵,和太尉周亚夫等人相持了三个月。可以说吴楚的破灭,梁王功不可没!
二十九年(前150)十月,梁王入京晋见汉景帝。请求留在京师,因为太后很宠爱梁王的而得以获准。
十一月,皇上废黜栗太子,窦太后想把梁孝王立为太子。袁盎等人力劝景帝万不可答应,窦太后的提议受阻,从此绝口不提。梁王只得辞别母亲回到封国。
这年四月,汉景帝立胶东王为太子。梁王怨恨袁盎和参与议嗣的大臣,就和羊胜、公孙诡等人谋划,暗中派人刺杀袁盎和其他参与议嗣的十多位大臣。汉景帝怀疑是梁孝王所为,凶手最终被捕获,果然是梁王指使。汉景帝因此怨恨梁王。梁王恐惧不安,于是派韩安国通过长公主向太后认罪,请求宽宥。
由于窦太后说情,景帝怒气渐消,然而景帝也因此渐渐疏远梁王,梁王入京,景帝再也不与他同乘车辇了。
三十五年(前144)的冬天,梁玉请求留在京师不允,不久,于恍惚抑郁郁中病逝。
从梁王报复杀害朝廷大臣等所作所为来看,梁王屡屡想留京师,其实就是想提醒皇帝哥哥兑现自己的承诺,可惜景弟酒已醒,就等于什么也没说过。而且从梁王的低智商报复行为来看,的确也不是最佳的继承人选。因此,可以说,汉景帝说话不作数的食言行为,是何等明智之举!
《喻世明言》第十六卷叙述了“范巨卿鸡黍死生交”这样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传奇故事:
范巨卿、张劭均为汉明帝时的两个读书人。在去赶考的路上,范巨卿了病,张劭照顾了他很久,范巨卿才恢复了健康,却也因此错过了考试,他俩就结为生死兄弟,约定明年范巨卿去张劭家拜见他的母亲。
结果到了约定的日子张家设好酒宴等到的却只是范巨卿的鬼魂,范巨卿说他忘了约定,到了这一天才想起来,离得太远了根本到不了,为了不失约只好自杀,然后鬼魂日行千里赶到了。张劭感佩不已,悲痛欲绝,也去范生的坟前自刎了。
长久以来,对故事中人物都是高度赞扬,“好评如潮”,但这种具有严重“时代局限”的道德价值取向,即便在当时,都是极不可取的。
我们试着站在当时双方父母妻儿的角度想想,这两人的行为真的就那么值得肯定吗?先从亲情说,两人一死,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使父母老无所养,那该是怎样的悲痛和凄凉?妻子年纪轻轻失去了丈夫,尤其在那个“从一而终”的时代,这又是何等残忍和哀伤?嗷嗷待哺的儿女失去了父亲,尤其是在古代,青壮年是家庭经济的支撑,是全家的希望之所在,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无望和戕害?
为了成全自己“言必行,行必果。”的好名声,却让两个好端端的家庭遭受无妄之灾,甚至是毁掉了两个家庭,这种极端行为,与其说是迂腐至极,毋宁说是自私至极!
直至今日,很多人依然拘泥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古训而做了很多违心违法甚至是家破人主的事:
去年看到过一个新闻,说是一个开修车铺的弟弟,连续帮嗜赌成性的哥哥还了好几十万债,可哥哥依然天天去赌,最后弟弟竟然把房子和修车铺都卖了帮哥哥还债,弄到倾家荡产,连家徒四壁的”家”都没有了,弟媳实在是想不通,于是跳河自杀了。而弟弟之所以这样做,就为了承诺父母生前要他好好照顾哥哥的遗言。
这就是孔子说的”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因此”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在今天,依然具有深广的现实意义,只要最终目的是正确的、正义的,不必受锢于诺言,用现在的流行语说就是“手段永远不能大于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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