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这有一个当地很有名的拱桥,我们都叫它“歪脖子桥”,桥下面是一个人造湖。尽管危险告示牌已经绕着湖设满了,但每年湖里面还是得淹死了不少人。
桥上总是人来人往的,我也经常路过这里去上课,说不上来是哪天了,我遇见了一个流浪老人。
“你好,你好,哈哈哈……”满头白发的他左手拿着一大袋纸盒,右手拎着一瓶不知道装着什么饮料的瓶子,学着刚刚路过的小孩对他说的话,“你好,哈哈哈……”
“妈妈,不会是神经病吧,这个人。”刚刚路过的小孩不禁皱紧了眉头。
“见人说‘你好’是有礼貌的,骂人可是不对的哦宝宝……我们赶快走吧。”妈妈边说着,边拉着小孩走开了。
他一边傻笑着,一边自言自语,衣衫褴褛又满天灰发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感觉恶心。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但至于为什么幸福,恐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我本想上去问一下他为什么要一直笑,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世界似乎和我们的不同,他那个世界里没有烦恼,只有欢笑。我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他呢?
2
再一次遇见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年末了,天气出奇的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室效应的影响,进入21世纪以来,夏天越来越热,冬天却越来越冷了。
他身上穿着一套不知从何而来的破棉衣,头上戴了一个灰色的鸭舌帽,左手拎着装有十几个空瓶子的塑料袋,右手拿着一碗没吃完的粉,笑嘻嘻地走在路边。
我感觉他一下子变老了许多,“背也明显地驼了下去,恐怕那个鸭舌帽下灰白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了。”我心想。
这次我没有直接离开,因为我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如果这个老人是一个乞丐或者捡垃圾为生的人,那么在这条我去上学路上我没理由不会经常遇见他,而现在却一年也就碰见二次。
“你好呀,老人家,你住哪里呀?”我上前问道。
“我住哪里呀,哈哈哈……老人家,老人家……”他有点癫狂地重复着我说的话。
“老人家,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他只是一直傻笑,并且不停地摇着头。
我继续问道:“你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他突然指了指后面,说:“小烟。”我回头一看,一辆急救车赫然停在我背后。
“你说你,咋又跑出来了呀,多危险呀,快和我们回去吧。”一个似乎像是院长的人下车后冲着老人说。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老人第一次没有重复别人的话。
“你认识这个老人吗?”那个刚下车的人问我。
“不认识,只是感觉蛮奇怪,就上来问了一下。”我连忙回答道。
“他呀,去年老伴走了,家里也没有一个后人,精神就失常了,被邻居送到了我们医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能耐,一年翻出我们医院两次,可把我们急死了。”
我有些愕然,目送着这位老人上了车。
3
最后一次遇见是新冠疫情开始后的寒假了,那时候我“全副武装”上街买菜,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位置,仅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他的衣服应该还是之前那件棉衣,但是更加破烂了,鸭舌帽也没有了,只露出一大片白发,左手拎着一个空袋子:应该是还没有“收获”,毕竟这次我去的比较早。
“你好,哈哈哈”他这次竟然主动和我说话了。
“你好呀,老人家,还记得我呢?”我连忙说道。
他突然不说话,径直走开了。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和我说话,下意识看了一下后面,却发现后面什么人也没有。我赶忙追了上去,想叫住他——可能他又是自己偷偷从医院跑出来的。
只见他扑通一声,直接跳进了湖里。
我来不及惊诧,慌忙向水下望去,却发现他手里正抱着一个小孩往岸上游。
桥上顿时注满了人。他们大部分人都拿着手机拍着这一幕,还有少部分人报了警,桥上唏嘘一片。
“这个老人就是去年老伴死这的吧,听说疯了进医院里了,咋今天在这遇见了他。”
“就是说嘛,他老婆死的时候,他好像还打了警察来着,没想到今天他还会去救人。”
……
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里,我又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老人。
大约10分钟后,小孩被老人成功救了上来,不过小孩也已经昏迷不醒。大家都围着小孩去了,老人则被晾在了一边。
“谁家小孩这是……好像是王家的吧。”
“我们王家哪有这种小孩,你看他头上两个旋,分明是李家的。”
……
争论直到医生的到来才作罢。大概抢救了10分钟,小孩总算是醒了,人群也逐渐散了。
“你好,哈哈哈……”老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愣了一下,说:“你可真棒呀,救了一个小孩。”
他又开始傻笑了,之后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传闻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买了一把小刀在医院里自杀了,而且死的时候还带着奇怪的笑容,就和当年他看见老婆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烟,我救了你了。”这是他最后的遗书。
他应该去了那个没有烦恼,只有欢乐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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